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浏阳王是王族子弟,气质当然与他们不同。经历了战争,他变得成熟了,稳重了,原先的一丝浮躁之气已消失,代之以深沉内敛。但从外貌上看,他仍是一幅书生模样,斯文有礼,皮肤依然白净。他带了一幅白狼皮献给永璘,永璘笑道:“贞贵嫔怕冷,这狼皮朕替你转赠了她吧。”浏阳王眼中闪过一丝什么,隐隐地让我觉得有些不安。他逼视人时目光真象永璘,就是那种让人无法遁形的目光。我敬完了,匆匆回到座位上,永璘有点忘形,伸手搂住我,举碗示意各位将军饮尽各自的酒。
永璘第一次在我面前微醺,我也第一次看到他的酒量,若不是那些素来以酒当茶的将军,永璘不会醉,他有斗升之量。我扶他躺下,给她脱去衣服,鞋袜,让宫女点上香,移去花格,只留了一扇窗透气,他翻了个身,叫:“稚奴。”我没应,喝了点酒,反倒不想睡了,想着二哥,我好想跟他多聊会儿,问他是怎么投的军,又是怎样立的功,这些日子,他都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他的眼底会有那么一丝的忧伤与惆怅?这些兄弟姐妹中,他最苦……“稚奴。”永璘再叫,我回头看看他,这个叫皇上的人,内心里又在想什么?如果不成为帝王,他会不会也象二哥一样走上战场?他的心情从鼓声中可以窥破一二,或是象三哥一样野鹤闲云,胸怀天下却又不屑入朝为官?也许,他也会象大哥,走进考场,一博功名?我猜不透他,都象,又都不象。“稚奴——”他再叫,又翻了个身,似乎想挣扎,我应:“来了。”我吩咐了宫女太监,才脱去衣服,轻轻上床,靠在他身边,他一伸手便准确地搂住了我,呓语道:“好,稚奴,好,长歌一曲破阵子,渔阳偈鼓震天外。”我笑,这个胸藏豪情的男人,他要的不仅仅是一场战争的胜利吧?
喝了酒,头有点微微的痛。我第一次没起来为永璘换朝服。他一边让人换衣服,一边笑看着我。我侧躺在床上,头枕着臂望着他。“你不起来么?”他问。我轻轻摇头。“朕今日早朝,若没什么事,就去清音阁。”他道:“好久没同你下棋了。”我笑:“皇上也许久没时间有这个闲情了。”他道:“总算忙出点结果来了。”挥手令人退下,走近床边,低下头轻轻吻了我一下,我坐起来,帮他扶正发髻。他问:“你象有什么心事?”我笑笑。“说吧。”他道:“朕欠你良多,总要还一些。”我迟疑。“是不是又想娘了?”他道:“这几天她要带你大哥,姐夫进来谢恩的,到时多留片刻就是。”我摇摇头:“我是担心二哥,总觉得他心里象装着什么沉甸甸的事情。皇上,我想见见二哥。”他沉吟:“叫他来并不难办,他现在本来就是有官职的人,只是这里问话不方便,他也未必愿意说。”他说的对。“我想着在宫外找个地方,让你们好好聊聊。”他道:“你别急,让我想了妥当的法子出来。”“嗯。”我道。他又亲了我一下,道:“那朕走了。”我点点头,看他戴上朝冠,匆匆而去。
这个机会来的出乎意料的快,浏阳王校练时,坐下的马突然受惊,将毫无提防的永琮摔了下来,永璘派了太医去医治,下了朝,匆匆叫上我前去探视。
浏阳王是此次西征时的行军大总管,手下的将领听说主帅受伤,都纷纷前来慰问,二哥也是其中之一。我和永璘到王府时,将军们依例都要告辞,永璘单独留下了二哥,我问候了永琮几句,永璘就示意我去跟二哥说话。
我来到这个叫听竹院的小院落,走进屋子,二哥一见我,忙行礼,道:“贵嫔娘娘。”我苦笑,这就是入宫的无奈吧,家人也要向自己行礼。我扶起他:“二哥,你别这样,这不是宫里,我也不是什么贵嫔娘娘,我是稚奴,你的小妹,跟从前一样。”他有些局促不安似乎有点不知道怎么对待我才好,我坐下来,缓缓问他西征之事,他说了一会儿,脸上渐渐恢复了自然。
问的差不多时,我道:“二哥,那日我在宴上见你似有不乐之意,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小妹可以为二哥做些什么?”他转过目光,看着窗外,道:“没有,臣没有心事。”“你骗我。”我道:“二哥向来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小妹看的出来。”他道:“嗯……我想起了战场上一起冲杀的兄弟,他们有的再也没能回来,是以有些伤感。”我道:“自古沙场无善兵,这些军人在上战场前就已明白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和平,我们的确不应该忘记他们。”他沉默下来,他没有说实话,我看得出来,我道:“二哥,还记得我小时候跟姐姐偷挖番薯给人追打的时候,你挺身而出救护我们的事情吗?”他目光有一点柔和,道:“记得。”我道:“你给打的满身是血可也把那些比你高比你大的孩子都打怕了。二哥,你一直卫护着我和姐姐不受人欺负,你说这是你的责任……”“有人欺负你了吗?是不是永璘?”他问。我吓得差点停止心跳,永璘?他竟这么直直地称呼皇上,他……他这是怎么了?他自知失言,低下了头。我定了定神,道:“他没有。皇上待我很好,一直很小心地保护着我。”“真的?”他不太信任的目光。“真的。”我认真地道:“我不会骗你。若是他待我不好,又怎会单独带我参加者将军们的赐宴?又怎么让我此刻单独见你叙话?”他不说话了,但眼中疑虑未消。“二哥,”我缓缓道:“你的想法让小妹奇怪,你为什么觉得小妹受到了欺负?”他哼了一声:“皇宫那个地方。”我道:“皇宫的确是个可怕的地方,我也不喜欢皇宫,我也想过要离开皇宫。”他问:“那你为什么还留在那里?是不是……”我止住他道:“不是的,你知道我的性子,若不是心甘情愿,宁死我也不会留在那里。”“这么说你——真的喜欢……皇上?”他问。我点点头:“当我知道王天授就是皇上时,我就决心留在皇宫,哪怕只为了他。我与皇上是真心相爱,并无人强迫。”他道:“自古君王无长爱,小妹,当初是哥哥们不好,压根儿就不该让你进宫。”我微笑:“如果当时不进宫,我一定会嫁给王天授,结果也是一样。”他道:“你此刻高兴自然这么说,一旦秋扇见捐,小妹,那时候你的想法就会不一样了。”我道:“那也是我的命数。其实,从我四岁开始,就已经注定是他的人了,虽然那时我没想到要嫁他,可是他却开口要娶我为妃,童言无忌,我相信他是真的。”得到的仍是一个冷哼,我问:“哥哥,为什么你对他会有那么多成见?”二哥道:“我不是对他有成见,我是不希望你嫁给皇上。如果他不是皇上,或许我也承认他能给你带来幸福。”我无奈,道:“这是命中注定的,他注定是皇上,我注定是他的女人。”二哥道:“你本来不应该是他的女人!”我怔住,他是什么意思?
二哥仿佛知道自己失言,闷闷坐下,垂下了头。我看看窗外,除了几根在寒风中摇动的树枝外,并无任何人。我问:“二哥,你把话说明白。”他转开头。“二哥,”我急道:“你这是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瞒着我?”我拉住他的胳膊:“二哥,你一定要告诉我。”他轻轻挣脱我的手,过了好久,象是下定决心似的道:“小妹,你知道么?在你入宫后,谁来求过亲?”谁?有人提过亲么?“浏阳王!”他缓缓道。他?我笑了,怎么可能,我根本不认识他。“你是不认识他,可是他认识你。”二哥冷冰冰地道:“你有次去买绣线,在街上被他无意遇见,他就喜欢上了你,跟着你到了家门口,打听到了你的一切。因你在服孝,他便没有上门提亲,后来孝满第二日你便被选入宫,他过来时,你的轿子已经走远了。”我道:“真的?”他道:“你若不信,回去问问三弟四妹,他们都知道这件件事。”我沉默,他道:“在前线打仗时,他经常向我问起你,打听你小时候的事,他随身带着一张你的小像,只要有空他就会拿出来看,边看边微笑……”“够了!”我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了他,神色严厉:“这件事以后永远不要再提。”他看看我,甚是不屑:“我当然不会提,可是我跟他打过仗,我要告诉你,他是一条真汉子,真男人!”站起身来,走了。我呆呆歇在屋里,阳光变得刺眼了。
“你怎么了?”永璘怪道:“从四弟府里回来你就一直郁郁不乐,是不是你的二哥有什么疑难?告诉朕,朕来想想法子。”我笑:“二哥只是为我担心,怕有朝一日失宠后下场不堪。”“噢——”他释然一笑:“你的二哥倒是真心疼你。”我道:“其实三个哥哥之中大哥最疼我,二哥最怕我受欺负,三哥最喜欢跟我下棋海聊。”他笑睇我一眼:“你还真受宠呢。”我道:“姐姐性子刚强,从小就甚有主见,哥哥们敬她怕她多过爱她。所以我就捡了个大便宜。”他垂下手捏住我的手道:“你二哥是大将,想要保护人也不奇怪,以后我多多关照他便是。日子久了,他也就放心了。”我叹口气:“恐怕不容易。他觉得我不该嫁给皇上。”“噢?是吗?”他呵呵笑起来,道:“朕有什么不好?”我道:“其实他不是觉得你不好,是觉得皇上这个位置不好,皇上很难固宠于一人,他不想我日后凄凉。他自己也说,若你不是皇上,只怕我会很幸福。”“皇上也会让你很幸福。”他道:“皇上也是个男人嘛。”我笑笑:“你不明白二哥的心。他觉得荣华富贵他可以用双手打下来给我们,而不应该是妹妹入宫换来的。”他笑:“他是自己打下来的,朕又没白给他。”“可有的人不这么想。”我道:“大哥二哥只怕都要在这个阴影下做官,比别人难的。”他无奈地笑:“那你让朕怎么办?不宠你升你?朕办不到。因你之故不用他们?朕一样办不到。自古以来,皇亲国戚做官的多了,也不是个个那么不成器。”我道:“所以三哥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