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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萧维从怀中掏出一方布帕,真打开给她看,“此针奇特,中间空长头如尖桩,尾带倒挂小钩,即便扎不中穴位,也能破血管导致对方大失血,且一旦入体,很难拔除。针上呈乌黑色,有剧毒。无论如何,是一种不太会舒服的死法。”
墨紫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将军此针是大求祁刘族所制,专用于处置贪生怕死之徒。”
“大求?”萧维星眸寒光乍现,“你确定?”
“自然。我与大求有国仇家恨,对他们杀人的方法,还懂得不少。针上之毒,入血才蔓。”墨紫说罢,转身走了。
萧维目送她的身影,若有所思。直到小太监催请,他才走进御书房去。
墨紫一入元府,就去看元澄。谁知,到了他住的院里,却扑了个空。一个面有点熟,她却叫不出名的护卫告诉她,大人在湖心亭。
“湖心亭?”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身体?是不是书读多了,什么都讲究文雅,连治伤也要选个好看的地方?
“金大少来了,硬拉着大人去的。”元府里没有笨人,个个会看脸色。
“难怪了。”墨紫说出这三个字,发现自己放心了些。那两个人平时一见面就互相冷嘲热讽,她习惯以后,倒觉得这就是结义的兄弟情。
湖心亭这个冬日早早生了暖火。
一黑一白两人,各执一黑一白,下棋。
华大夫坐中间,揪着胡子,看得专心。
一个扎两边包髻的小童,正顺风扇药炉。药味让风吹了一半留了一半,不苦只香,诱得人深吸气。
华大夫最先看到墨紫进来,“元大人,是不是贵府的风水有问题?这个让人打,那个让人扎。”
元澄看向墨紫,半晌,“我无事。”
华大夫了一声,抗议道,“有事没事,我说了算。墨紫姑娘,元大人可算是你几次的恩人了,我家老太婆那么大岁数,让他差来差去。不说那些报恩俗套的,至少烦你亲手洗米做羹汤,好好照顾他几日。他这伤,往小了说,那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往大了说,一条胳膊差点废了。我已经尽了人事,身为大夫,该做得都做了,现在就看天命。老头子我看人准,瞧着这天命大半在娘手中,千万小心着。”
墨紫还没开口顶回去,金银嘻嘻笑,“三妹,这可好,他的命让你掌着,你往死里整便是。棺材板,我来备。”
“华大夫,请收下诊金。您老爱听说书,元某觉得挺好。只是不必带出茶馆,无风却想看大浪。”元澄淡淡一笑,招手铭年。
铭年立刻送上一个礼盒。
华老头看都不看,说什么不是好人心,哼唧着夹了就走。
“墨紫,皇上留下你,说了什么?”元澄没理金银,问墨紫正事。
“你不问朝殿上发生了什么?”她打算从头开始说的。
金银放下一白子,“那种地方的事,早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不过,皇帝老儿书房里的动静,不会传得那么快。”发现让元澄围死,连摘七颗,嗷嗷乱叫。
“皇上让我当后日大匠师综考的制模首官。”墨紫细细说一遍,“无非就是船司那些人想让我出丑,然后好上本弹劾我。这官,当不当也罢。”
“大求夺你之心一日不死,这官最好就当下去。他们虏一女子容易,虏大周记上册的官员,就等于向整个大周王朝挑衅。”他为了她多一层防护,可谓机关算尽。
“三妹妹,二哥我得说句公道话。这位,难得做点有意义的事,你可别浪费。”为了墨紫的安危这一点,金银和元澄有共识。
墨紫懂得分寸,“知道了,能混一日是一日,可是皇帝似乎热衷于让我升官,明知对方陷害我,还要我跟他们较劲。难道不是低调些才好吗?”
“已经不是应该低调的时候了。”元澄却一语惊人,“我们三人,如今要做的事,要让越多的人知道我们越好。人心所向,万难皆可披靡。”
墨紫心中一颤,有点忧虑,有点兴奋,“对了,杀尉官的人,似乎是大求派的。萧维让我瞧了致命的暗器,我确定是大求祁刘族所造。”
“喂,你们俩能不能像常人一样,遭遇到这种事,怕上一怕,发发牢骚?特别是墨紫,你差点就丢了性命,不紧张吗?”金银实在忍不住问。
墨紫想了想,这么回答他,“怕过了,紧张过了。跟受伤似的,经历这种事多了,成了习惯。再说,不是安然度过了么?”
“经历这种事多了啊?”金银苦笑,“也是,咱们仨身上发生的倒霉事够多的。”
“不是。”元澄说。
“怎么不是?”金银先指自己,又指元澄,再指墨紫,“我是最倒霉的皇子,亲娘被毒死,自己当人质。你是最倒霉的叛臣,五岁就逃亡,处心积虑报仇。她是最倒霉的国后,没享过一天宠,倒让人追杀了一次又一次。”
墨紫一哆嗦,“别再说我是什么国后。乌延要娶我,其中真心有多少,暂时不论。他信赖的王公贵族,几乎都想置我于死地,国后这个称呼实在是莫大讽刺。”
“不是大求人杀的那尉宜和他的手下。”元澄接得是墨紫的话。
“呃?”
“那是谁?”
墨紫和金银同时疑惑。
“他们想嫁祸给你,我们难道就不能嫁祸给他们?”元澄间接答。
“你……墨紫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嫁祸给他们,然后又如何?”
“然后皇帝就会下定决心,无论是正面冲突,还是暗中行事,对你二哥回玉陵的布局有利而无一害。玉陵想要复国,必须有外力支持,否则去也只是送死。”元澄所走的每一步都猜确无比,“若我所料不错,大少出发的日子可待了。”
“其实,无论要杀我的人是不是乌延派来的,你都会让他们当代罪羊。皇帝需要多少与大求敌对的理由,你会一条条列出来给他。”墨紫恍然大悟。
“此局设得巧妙,本意未必是要你性命,只为坏你名声,逼皇帝去你官位。也许这是乌延用心良苦,可惜有人瞒着他却借他的计暗伏杀机。”元澄说得那般肯定。
“乌延为了你,不惜相求于大周内应。墨紫,这家伙的大仇,将快报了。”金银摇扇,把棋一推,认输。
“尉官?露破绽了?”墨紫笑开,为元澄高兴。
反观当事人却一派无谓,“为时尚早,不过我也不急。”
他,对报仇这件事,早就乏味无感,只对眼前人,将来事,憧憬期待。
第311章秋华之轮(一)
大求驿馆虽然被烧了一半,但可那不肯另移他处。
走火发生在除夕,附近的百姓偷偷议论,说大求作恶,上天降罚。就因为要证明他们大求是狼神后裔,一统天下乃名正言顺,可那不过归整了行李,大家挤挤,不能让人笑他们狼狈撤走。
“王上应该尽早离开大周。驿馆失火实在蹊跷。再者,大周发现布防图被盗,势必怀疑到我们身上,虽不敢明目来查,暗中不知派了多少眼线。王除夕冒险射铃,臣恐怕落入有心人眼。即便无人认出,也难保宋墨紫不说。她如今是大周的女官,老臣看来,也似乎全然偏向于他们,实不能信任她。”可那也不喜欢墨紫。他和其他王公一样,认为此女祸国。
“可那慎言。国后之名,怎能由臣下直呼?”乌延不悦。
“王,此女射下王手中之铃,分明已有决绝之意。便是忠言逆耳,老臣也要说实话。此女不配当王后。汉女卑贱,进宫必生祸事;若王一意孤行,只会令各族王公离心啊。”可那仍劝。
“孤以为说得够清楚了。宋氏功于社稷,其女之功更甚于父兄。大求兵船长驱直入玉陵水境,若不是她,能否?你们别得了好处,忘了感恩。汉女如何?大求统下汉民千万,孤娶汉女为后,民心可归。难道,可那以为,大求得天下之后,还应该将汉民视为贱骨?江山之大,不得民心,那才真是自取灭亡。如今要以少胜多,手段不得不残。墨紫聪慧宽仁,能为我笼络汉民,将来决胜之力便在于此。”乌延冷眼一扫,“可那今后若再辱王后,就辞官归老吧。”
可那不再说了,转身走出去却在门口看到女儿月莹端了茶点来,老眼微微一敛。
“莹儿,王入上都后可召你侍寝?”
大求男女风气开放,合则欢,不合则散。除了正妻需要迎娶之礼,便是贵女如果当人侧妻妾室,骑匹马进婆家就算嫁人了。月莹此次随他出使大周,本意确实来见识的。毕竟湘儿已经贵为皇妃,可那一族便是再送女入宫,他也不曾打算让莹儿去。因为,他知道这姐妹俩处得很糟。
然而,他没想到莹儿对王早存了心。出发没多久,莹儿就趁王酒醉投怀送抱,已有夫妻之实。当时莹儿说只是戏耍让他不必为她出面,可是除夕之后,她突然改了主意,请他将可那家另一个入宫的名额留给她。手心手背都是肉,只希望姐妹俩能以大局为重。
“他眼里心里只有宋姐姐哪还有多余的情意?不过,女儿不怪。此时争风吃醋,无非惹人嫌。爹爹也不要说宋姐姐的不好,她身怀异能,还有造船绝技。湘儿姐姐虽学得一二,不过皮毛,实难同她相提并论。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何必为此等小事坏了王的心情影响到大求大业呢?”月莹乖巧地劝道。
可那想了想点点头赞她,“这点上你比你姐姐聪明些。她有时做事太过急躁,倒像极了我的坏毛病。莹儿,为父会送你入宫,你准备着吧。”
月莹双眸绽放异彩,对父亲盈盈一福,“谢父亲成全。”
等可那走了,月莹进乌延房内,见他正对着一把破旧梳子发呆,转念就知是宋墨紫的旧物。于是,故意弄响脚步声。
乌延看了她一眼,将梳子收进怀里,“不用再端什么进来了,我不吃。”
月莹也不劝,嗯了一声,细柳腰往回拧,仿佛自言自语,“宋姐姐不肯回到王身边来,多半因为她父兄让人害死,还有人追杀她和妹妹。我们这里面有人处心积虑至她于死地,换了我,也不愿回来。”
“月莹,你知道些什么?”乌延将她叫回来。
“我知道得不多,对方身份高贵,弄不好说我捏造,不顾情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