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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三有点生气,说裘三娘为何不把事情原委早点告诉他。
裘三娘说那种场合下,便是有人证物证,最多就是指出某雀的干娘来,弄不好她自己还会被倒打一耙,说她栽赃陷害苦肉计什么的。她惹不起还躲得起,不得不装中了对方的毒药,出来避难。
萧三不但拿了物证,还听了人证的说词,竟说要回去问金丝。
裘三娘让丫头们拦住他,说他这么直接,对方怎么承认,还不是脏水来泼她,真不济就牺牲了干娘,日后对自己更怀恨在心。
裘三娘最后说,这事她不想追究,就托个病,在这里养上一两个月再回府里。到时候,他对她冷淡点疏远点,某雀自然不会再找她麻烦。他要是觉得是她耍心眼故意冤枉金丝,也无所谓。横竖,她不回府。有本事,他写一纸休书,她下堂去。
绿菊说,当时姑爷脸都红了,气得指着奶奶说她没道理,他未曾怀疑过她耍心计冤枉人,怎么就说到休书下堂去了。
萧三说他,之前休了两个,其中蹊跷并非府里或外面所传,而是正妻先对付金丝和孩子过狠,他才对金丝偏帮。他并非看不清楚真相,倒是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为出身名门或看似积弱,就不会耍阴逞凶。
绿菊又说,姑爷平时好像只爱写字看书,顶多发发少爷脾气,却因为奶奶要休书,把他激怒了,竟推开她们几个护身丫头,拽着奶奶进了屋子,说要单独说话,谁都不让进。等一刻钟,两人再出来,姑爷让红梅回府拿他的东西,说三娘住在这儿多久,他就住多久。红梅和白荷就劝,说这么做,老夫人和王妃那儿定然不允。姑爷就是不听。奶奶也一点没办法。
概括完毕。
四字精要:萧三耍赖。
“红梅回府前还跟我们嘀咕,让我们小心点,以防老夫人和王妃亲自杀上门来。这不,一上午过去,她还没回来。白荷等得心焦,又不见你,让我来找。谁想你竟然睡得那么香,倒好意思让我们顶着。还要出门?别想了。赶紧跟我走。”正如白荷说的,这等大事没了墨紫,心里七上八下。绿菊打定主意,要墨紫坐镇。
墨紫却不肯。这些日子意外一桩接一桩,又因为她受伤大半个月,船场那边虽然已经在起房子,船工没一个,生意没一单。一年期限转眼到,她要再耽搁,这辈子都要替裘三娘卖命了。
“绿菊,回去跟白荷说,王府那边有什么事,自然有姑爷挡着呢。”萧三要没这个本事,裘三娘下堂也好。
绿菊歪着脑袋,她心思简单,当然无法理解,“墨紫,你如今懒了。”
不是懒了,而是野了。裘三娘许她掌事之职,将她送到竹林小院之时起,就等于给了她一双翅膀。一日不飞,就闷得慌。
“好绿菊,我真有事,关系到咱们奶奶祖业的大事,这可比防着王府那边紧要。你想想,万一奶奶真拿了休书,咱多一条财路就更不怕单过。”墨紫知道绿菊胆小,故意说得很严重。
绿菊一听,呸呸两声,“墨紫,可别说这种话。咱们奶奶比谁差了,凭什么拿休书?要休,也是那只金丝雀。你领着奶奶的命,我差不动,跟白荷告状去。”
金丝雀是妾,不是妻,没资格领休书的。墨紫怕这么说下去,没完没了,光笑。
绿菊小腰一扭,到门口突然回转了脸,对墨紫吐吐舌头,嬉笑着走了。
可爱单纯的丫头。
第177章日出东升
红萸坳已经有点变样。
本来石碑界的地方杂草丛生,现在清理得干干净净。入口处砌了道乌砖墙,走进去就是一个花圃子,后面新盖一排二层小楼,红黑的新漆,光洁的搂柱。方方正正的构造,简单明了。这就是墨紫设计的,专门接待客人和洽谈订单的区域。
小楼往后,就是真正造船的坳区。本钱太少,不敢乱花,目前只辟出一条马车道,直通河岸前的大片空地,还有正在加紧建造的大棚屋,以及宿舍。
什么是大棚屋?就是大型的室内造船基地。
古代的船只是在露天岸边建造的,很大程度上要靠天给面,来决定造船的进度。刮风下雨暴热暴寒这样的天气,都会影响工程。和裘三娘的约定只有一年的时间,不能让气候耽误工夫,所以即便要耗成本,还是决定把大棚造起来。这种大型棚屋式的造船场地,大周红萸坳首创。不过,刚开始被同行们嘲笑连连。因为,他们看来,本钱上不经济,操作上不实际。船造好了要下水,露天的多方便,一推就是。离那么远造个大屋,小船还好,大船出岸得耗多少人工?
当然,这个问题,对于墨紫而言,绝对有解。不但解得漂亮,还令船业老大们叹为观止。想偷偷效仿,却没有成功的。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对于过去那段岁月,墨紫唯一要感谢的,就是她当时所处的环境,除了手艺和造船,其他的事别人都不想让她操心,或者说怕她知道太多,故意封闭了她能接触的人和事,以至于她不需要展现很多后世的知识。
能想像吗?几乎身边的每个人都是被安插在她身边,各种心思都有,就是没有真心。然后,天天给她制造你的世界很美好,你的左手很灵巧,就和木头打交道,幸福生活吧,这样的假象。一两个人是骗子,她可能很快就会发现,那么,很多人都是骗子的话呢?回想当时,真是被洗脑了一样。
那时,她有军人的直率正义,有工程师在挑战高难度上的偏执,但没有一点狡诈奸猾。还好,前三年她的本事让自私的父兄对外隐瞒,只收归己用,后三年进入宫廷,虚假的世界终于出现裂缝,她开始觉悟,慢慢了解真相后,不再情愿展现长才。迁至玉陵,她因噎废食,再不碰船,只致力于现有农具的改良。那不是她熟悉的领域,所以磕磕绊绊很多,并特别谨慎而没有太过惊人的创造。
但她自始自终相信的那个人,却在暗中收集她来不及毁去的船图,拼拼凑凑,竟让他造出超出当世技艺的战船,借此登上王位,并在她扬言决裂之后,仍对玉陵发动了战争。
她为这种种一切,决心彻底抛弃过去,重新做人。
然而,玉陵百姓所遭的难,是因为她早期犯下的愚蠢错误,所以她罪恶感很深,内心痛苦,迫切想帮他们。甚至,失忆时毫不犹豫说自己是玉陵人,对曾经的故国大求潜意识排斥。
“墨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岑二的声音从飘忽至清晰。
墨紫一愣,“什么怎么回事?”
恢复记忆之后,她回想的时候不是很多,但看到拔过草的红萸坳,有点控制不住。和大求最大的船场相比,这地方真是又小又荒啊。不过,她这次没有雄心壮志,只想造普通民用船,赚钱把自由拿回来,同时跟船业的老大们哈拉哈拉。万一混不下去,也好跳槽。
“咱不说客人了,为什么连一个船工都不上门?不想赚银子吗?”岑二帮了墨紫很大的忙,找人整理造屋,还张贴招人启示,给红萸船场打名声。
招工第一天的上午,因为他在,墨紫才能补眠。
一旁的裘大东皱褶着脸,十分愁苦的模样,好像没客人没船工,都是他的错似的。倒是他的孙女妞妞在不远处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这祖孙俩,如今归墨紫管了。她一来,就翻新了爷俩住的屋子。裘大东不会别的,她把那片能种庄稼的地还有池塘划为自产区,让他继续种地养鸡鸭,以后直接供应船场伙食。他可以赚点银两补贴,她也能让他发挥作用。
“东伯,我们都还没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人都没有?”墨紫觉得岑二说得不错。按理,船场招工,应该会有手艺人来瞧瞧的。
“没啊。”裘大东挺难受的表情,“我今天天不亮就在这门口等,只见岑大掌事和墨哥你们两个人。”
“会不会弄错日子?”墨紫就看岑二,“也许写得不是今天。”
岑二失笑,说道:“墨哥,你不是也看过那招工的纸?再糊涂,也不可能咱俩一起糊涂吧?肯定是今天没错。”
“或许贴得不是地方,没人看到?”墨紫找原因。
“我让伙计贴得都是手艺人集中找活干的地方,听伙计回来说,他在那儿贴,就有人上来瞧。”不对不对。
“也许——大家不识字?”这有可能。
岑二呃了一下,还是没被说服,“也不会都不识字。”总之,一个人影也不见,很不正常。
大家刚过完节,宿醉不醒?那是她自己。
“再等等吧,今天不是还没过完吗?”太阳偏西,但夏天白日长,“这里挺偏僻的,他们一时找不到也说不定。”墨紫仍抱希望。
岑二见墨紫乐观,不好再说什么,就坐在花圃台上,眼巴巴继续盯着大门。
说来也奇,没过多久,就听到马蹄声,哒啦哒啦,越来越近。
岑二嘿嘿跳起来,“终于有人来了。”
墨紫却没他那么高兴,一般的船工或者工匠,有条件骑马吗?她刚想提醒岑二,就见大门前出现两匹高头大马,一黑一棕,摇头摆尾,神气活现。马上两个男子,一个岁数大些,留着黑短胡,一个小年青,扎个歪髻,散发一丝丝,还有木屑儿卷在头发里。两人都是短衫扎腿裤的打扮。别说,真有点工匠的样子。
“喝!常头儿,这样的大门我可没瞧见过,不是两边开,是一边拉的。还有这红萸船场的牌子,红萸花怎么堆上去的?费那么大劲,几日也就枯了。”年轻的蹬着马在原地转,上下打量。
黑短胡子的中年汉子朝墨紫等人策马过来,回身对年轻人说道,“阿陈,咱们是来办事的,别东瞧西看。有人没钱想开船场,弄个拉门节省木料,偏偏爱臭美,吊一堆红萸充门面。咱们看热闹,不也挺有趣?”
说话间,人和马已到墨紫和岑二面前。
岑二如今很有大掌事的派头,让人明嘲暗讽,能只当没听见,双手一抱拳,“两位不知所为何来?”已经知道对方不是来应征的。
“你是这里管事的?”黑短胡子睨看岑二。
才问完,那个叫阿陈的年轻人也骑马上前来,将四周看了一圈,说句倒挺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