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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孝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别装圣人了,裴钧武!你不也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吗?看你气的那样?!你也想上她吧?不就怕得罪萧菊源吗?”
他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双掌猛力一翻,院子里一片砖石倒塌的杂乱声响,灰尘弥漫开来,也飞进屋子,在光棱下嚣张的飞舞着。
慕容孝的声音从房顶上面传来,而且越来越远:“裴钧武,我同情你!连漂亮女人都碰不得!只比太监过的好——”
裴钧武僵着身子站了很久,才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她。
犹豫了一下,他快步近前解了她的穴道,侧开眼光拉开被子遮住她赤裸的身体。她的伤口因为刚才剧烈的挣扎而裂开,血滴在床上。
“你的伤……”他的心抽成一团,恨,恼,要追出去杀了慕容孝,不管慕容家会怎样怨恨,他也要杀了他!
她已经镇定下来了,反而默默地看着他无法平静的脸,他被她讥嘲的眼神看得一愣。
“你走吧,‘裴师兄’。”她挑着嘴角笑,那笑让他的心更疼。
他沉着脸为她点穴止血,不容她拒绝地为她包扎上药。
“你快走,萧菊源就要来了,看见了……你不好说啊。”她用幸灾乐祸的口气说着。
他不理她,眉头皱得更紧。
“小源,别再逞强了。”他没抬头没看她,“想哭,就哭吧。”
她的心因为他柔情的话一酸,但她强迫自己笑了:“师兄,我想哭也不该在你面前吧。”
“小源!”他终于忍不住发火了,亮亮的眼睛瞪住她,她便看见那双总是冷冷的眼睛里溢满的炽热和痛苦。
“其实……慕容孝说的很对。”她看着他的眼睛说,多迷人的眼睛啊,被这样的眼神一看,心都会迷失了。“你既想要萧菊源的钱财,又想要我的身体,对吧?”
他的眼神转冷,归于一片深冥。
“你和他们,就是一路货色!”她冷笑,震动了胸膛,仿佛也震到了心,有些发疼。
36.裴氏家训
裴家后厅里的一大排烛火因为风的缘故全向一边歪斜,所有人的影子摇晃着,如同很多鬼魅。没有人说话,人人都皱着眉,紧紧闭着嘴。
第一次,小源看见裴钧武坐在正位,裴福充和桂大通一脸不屑地看着跪在厅中的慕容惠,坐在他的下首。他们俩都没说话,但他们的眼睛充分表达了他们的愤恨。
“裴大哥……”慕容惠眼泪成行落下,这称呼一出口换来裴钧武冷冷一瞥,她微微一颤,改口说:“裴公子,请您大人大量饶过我哥这一次吧!他为人向来糊涂莽撞,这次回去,我们慕容家一定举家前来谢罪赔礼,只希望放我哥一条生路。”
小源坐在最下首的椅子里,烛火最暗的地方。她看着灯光明亮处的他们,宛如看一场与她无关的好戏。的确好象与她无关,被污辱的是她,被伤害的是她,可慕容惠求饶赔礼的对象却是裴钧武。
人,只有强了才能成为主角。
“你爹和我……也算有些交情,我没当场杀他,就是念在你们家只有这一脉香火。”裴钧武的声调平静,坚定,声音不响,却震得人心咚咚直颤。
“谢谢裴公子,谢谢裴公子。”慕容惠以头触地,泪水横流,以为躲过了这一劫。可是裴钧武的话还没说完。
“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他!等他有了儿子,我自会找他索命,对你爹对你们慕容家都算有个交代。”
慕容惠脸色青白,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之前住在裴家,他可以是个和蔼的兄长,虽然不一定可亲。一但惹怒了他,他就是索命的阎罗,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捻死蚂蚁一样毁了他们一家。
“武哥。”萧菊源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惠惠这样求你,慕容大哥……慕容孝也是一时酒后糊涂……”
“我要他死。”裴钧武平静地截住了她的话,语气里的绝决不容辩驳。
“对,他就该死!”一直忍住没说话的元勋也冷声冷气地说了一句。
“欺负小源,不得好死!”严敏瑜也跳起来表了态。
“菊源姐……”慕容惠看出唯一站在她这边的就只有萧菊源了,汪汪泪眼对着她无声哀求。
萧菊源看了看她,使了个安抚的眼色。她走向裴钧武,拉起他的手,温柔地哀求:“武哥,虽然慕容孝……”她掂了掂措辞,“死有余辜,但慕容家与我们素来交好,我们犯不着和他们结成死敌。”
犯不着?小源在幽暗的角落笑了,为了她,是犯不着!
裴钧武冷冷地抬起眼来看她,萧菊源一愣,心被重重地刺了一下,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用这么冷的眼光盯着她看。
她僵直地站在那儿,拉住他的手不知不觉的松开了。
“你走吧,把我的意思告诉你爹。”裴钧武收回了眼光,但并没再看慕容惠,虽然话是对她说的。
“阿武!”裴福充和桂大通相视一眼,终于站起来说话了。“如果菊源认为应该放慕容孝一条生路,你就别再这么固执了。毕竟小源也没真的被他污了去。”
小源浑身一摇,难堪……实在难堪!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厅外走。
“小源!对不起!”慕容惠喊住她,想让她对裴钧武说几句求情的话,可……这请求实在难出口啊。
“小源。”萧菊源接着说话了,她的声音有些异样,小源停住了脚步。“你别走。你是怎么想的,对武哥说说,他一定为你做主。”
小源骤然转过身,果然,不知什么原因,萧菊源连可爱都忘了装,那副尖刻的嘴脸——至少是尖刻的眼神又出现了。她看着早在十年前就领教过的表情,笑了。
“等我真的被慕容孝污了去,再来找他做主。”她冷笑,拂袖而去。
所有人脸色都一僵,裴福充尤其不好意思。呐呐地说:“我……我不是那意思。”
小源一口气跑到山顶,深深大口呼吸,想喊,想哭……但在寂静的沉沉夜色中,她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腿都站得僵直了……突然泄气地想回西夏去,当平庸的李源儿一辈子!
有人!
此时此刻她不想见任何人,不想说任何话,也不想听任何人对她说安慰的话!她快速地闪进树丛后的密草里,提一口内息平服自己过于激烈的呼吸。
“阿武,就在这儿说吧。”是裴福充的声音,怪不得她只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因为另一个人是裴钧武!她更小心的闭住呼吸。
裴钧武并没说话。
“阿武,我还是喜欢你小时候那直肠直肚的性子,跟着你师父学了一身好武功是不错,这阴阳怪气的样子都不像是我们裴家的男人了。”裴福充有点抱怨,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爹有些话不得不说了。因为今天……阿武,萧家是后蜀的王裔,他们是君,我们是臣!当初三弟念我们裴桂两家对萧家世代忠心耿耿,要与我们结为兄弟,不再主仆相称,是为了表彰我们的忠心!人是不能忘本的!虽然后蜀已经亡国,世道也变了,他们是主,我们是仆,这是不能改变的!”
“爹……我知道。”裴钧武终于说话了,低沉的几乎粗嘎。
“裴桂两家世代为萧家卖命,守护萧家人和萧家宝藏就是我们的使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家训!我们裴家有今天,全是靠萧家的帮助,说到底,是主子赏给我们的。”
“今天菊源那样求你,你还是任性胡来!人家都说咱是贪图萧家宝藏才对菊源又敬又怕,咱也没法解释。阿武,她是妻,也是主!她说的话,你要听!”
裴钧武又沉默了。
“男人可以偷可以抢,可以嫖可以赌,但答应人家的事不可以反悔!当初弟妹把女儿许配给你,你才有机会拜那么好的师父,才会有今天,你不能对不起菊源!”
“对不起她?!我还要怎么对得起她?如果有机会重来,我宁可不要武功,不要今天的地位!”裴钧武居然会用这么激动的声音说话?这句好象从心低嘶吼出来的话,竟然让她的心一震。
“阿武!”裴福充喝了儿子一声,“这就是你的命!你是我儿子,你心里怎么想,老子自然是知道的。你迷上李源儿了对不对?”
裴钧武的沉默让一边的她心猛地一悸,他不说话是默认还是不屑反驳?
“前一阵子老二回来大惊小怪地说看见绝世美女我还没在乎,后来看见了她……你还年轻,迷恋美色是当然的。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只要菊源同意,纳个小的……”
“我不能让小源做小!”裴钧武冷冷打断了父亲的话,刚才的激动已经过去,他又能用以往的声音说话了。
她的心咚的一跳,真怕他会听见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裴福充疑惑地问。
裴钧武冷冷的笑了,不知道是嘲讽他自己,还是嘲讽命运,“我不是不能对不起菊源吗?!我也不能对不起小源!慕容孝的事,谁说什么都没用,谁也不能欺负她!”
37.有我一日
“出来吧。”裴福充走远了以后,裴钧武轻声说道。
小源一僵,他发现她了?不奇怪,想瞒过他的耳目基本上是非常困难的事,除非像是伊淳峻那种妖怪。
她蹲在草丛里没有动,裴福充那番话……她感到一阵窘迫。她听见衣魅的响声,然后,她看见了他的下摆和鞋子。
她的心一片混乱……今天上午她是那么恨他,怨他!他救了她,她还是对他一肚子鄙夷,可现在,她还怨恨的起来吗?
她曾怪裴家人粗鄙无知,怨他们善待冒充了她的萧菊源,怨裴钧武爱她护她……最该怪的、怨的难道不正是她自己吗?
如果她没有违背娘的话,现在裴家敬着宠着的不就是她李源儿吗?裴钧武爱的念的不也是她李源儿吗?她还怪谁呢?
今天她才知道裴家和萧家的真正关系,后蜀覆灭了,萧家败落了,可是裴家桂家对他们不离不弃,有情有义,她怎么还能怨他们怪他们呢?
刚才裴福充的一番话,作为真正的萧家传人听在耳里,心里是怎样滋味?他教导他的儿子不要忘本,要对萧家遗孤尽忠尽义,要他的儿子对萧家遗孤言听计从,还要把那个没权没势,只有招惹觊觎和祸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