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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祥翻了他一眼,任谢廖沙将针头点在上臂,针尖刺入,他忽然偏了头,对傅靖远一笑,嘴角柔柔软软的翘起来,露出一口细白牙齿:〃你怎么一头的汗?〃
脸上是笑着的,声音却颤抖清冷。
傅靖远也笑了,抬手摸了摸荣祥的头,新剃的,短到只剩一层乌黑的发茬儿,荣祥素日最恨这种乡下小子似的发型,这次也不例外,但只是懒洋洋的皱了下眉头,示意不满。手中的头温热、又有点茸茸的,因为发丝细软,剪得再短也不至扎手。
眼望着麻醉剂被缓缓注入他的体内,傅靖远暗暗松了口气,将手慢慢滑至他的后颈,颈子已经细瘦到了极致,幸好有个小立领儿遮住,否则瞧起来,正是一个细脖子挑了个光秃秃的脑袋。
打完针,谢廖沙起身,籍着召唤看护妇过来收拾注射器材的功夫,向傅靖远使了个眼色,傅靖远心领神会,又找出许多闲话,同谢廖沙攀谈起来。荣祥呆呆的坐在一边,先是神游天外的样子,忽然身子一歪,傅靖远连忙扶了他,心道这药效终于发了,正想若无其事的继续自己同谢廖沙的闲聊,谁知荣祥反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中光亮骤然闪过:〃这不是消炎针!〃
傅靖远一愣,随即笑道:〃你是坐乏了,咱们马上就回家好不好?〃
荣祥青白了脸色,嘴唇似乎都有些颤抖,却咬了牙说道:〃我。。。。。。我还有话同你讲,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傅靖远抬手搂了他的肩膀,声音里还带着极坦荡的笑意:〃回家还有好多时间,不急在这一刻。〃心里却是一动,荣祥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用意,可是,他要对自己说什么呢?二人相处这么久了,他到底藏了什么话?
〃不。。。。。。靖远你。。。。。。〃说到这里,只见荣祥身子直直的猛然向后仰过去,就此昏迷不醒。
旁边的看护妇是个胖大身材的白种女人,挽了雪白袖子,粗壮手臂伸过来,一边轻声咕噜了一句,一边从傅靖远怀中把荣祥扯出来,连拉带拽的扶到一边的轮椅上。
谢廖沙立起身,向傅靖远点点头道:〃让萨拉带他去一间隔音的治疗室,你可以放心。〃
傅靖远意意思思的也站了起来,眼看着那山一样的萨拉把荣祥推了出去,恨不能一起跟上:〃那个。。。。。。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他最近身体状况还是可以的。。。。。。〃
谢廖沙背对着大窗,阳光中他的白脸显得有些虚无,连下颏上的金色短须也煌煌然透明起来,只有声音还是真实的:〃傅先生,如果你是宗教徒,那么这些天可以去祷告,请求神的眷顾。〃
傅靖远在裤子上,无声的蹭掉了手心中的凉汗:
〃是的。〃他苦笑答道。
□□□自□由□自□在□□□
七天,过的好像七年。
傅靖远从第二天开始便表现的有些歇斯底里。他站在治疗室的门口,治疗室的铁门上并无玻璃窗子,他只好竖着耳朵倾听里面的动静。连续几个小时,姿势都不会变一下。
他是什么事都顾不得了,只想着荣祥一个人。直到第六天,家里的一个小子气喘吁吁的跑来医院找到他:〃二爷,城北公馆来了个老妈子,说什么荣家太太难产了!〃
傅靖远缓缓的抬起头,脑子有点发木,张开胡子嘴呆呆的反问道:〃啊?〃
〃荣家太太啊,住在城北公馆的那位,大肚子的!〃还是半大孩子的小佣仆喘得说不连贯,又用手在肚子上比划了一下,表示大肚子:〃难产,送医院去了!〃
傅靖远用手摸了下灰暗的脸,终于反应过来,立刻紧张起来:〃她怎么了?〃
〃老妈子说是难产。让二爷您去看看。〃
傅靖远不假思索的抬脚便走,走了三步,转身又折回去,迟疑了一下,叫来一个小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便继续向外走去。
走到楼梯口时,他忽然仿佛听到治疗室中传来一声极凄厉的惨叫,这让他身子一抖,凝神再听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了,空荡的走廊里,万籁俱寂。
横了横心,他抬脚继续向前走去。
老妈子急得什么似的,见了他好似见到大救星,连哭带比划道:〃哎呀二爷,荣太太昨儿生了一天,接生婆没辙了,找您又找不到,如今要不行了啊!医生问是要保住小孩还是保住大人,可这个我怎能下主意呢。。。。。。二爷您快去瞧瞧吧!真格是横生逆产,那血流的啊。。。。。。〃
傅靖远只觉着脑子里〃嗡〃的一声,懵里懵蹬的一头撞出门去:〃哪家医院,快带我去!〃
在路上,他开始觉出头痛来,城北的济世医院并不算远,只是他心里急得冒火,恨不能生出双翅,直接飞了去。
颜光琳躺在私人产房里,按规矩,男人是不可以进门探视的。可傅靖远来时,这个规矩却已经不能够用在他的身上了。
孩子的确是生了出来,据说是个猴崽儿似的东西,连哭的力气也没有,被送到育婴室观察去了。
颜光琳整个人陷在雪白的被褥里,面孔嘴唇都是苍白的。看护妇们把她推进私人病房。傅靖远傻头傻脑的站在门口,忽然觉出身边有人,扭头一看,是个医生打扮的男子。
男子知道这位面相狼狈的傅二爷是个人物,又生怕这生孩子的女人是他外面的家室,所以心内极其惴惴,结结巴巴的企图开口解释劝慰一番:〃嗯。。。。。。我们的确是已经尽力了,可是这位太太被送来时,已经因为耽搁时间太久,失血过多,身体也虚弱到了极点,所以尽管我们尽了最大的力量救治,也是。。。。。。回天乏术。我们这个。。。。。。〃
傅靖远清清喉咙,问:〃她。。。。。。这是要。。。。。。不成了?〃
医生陪笑着连忙点头,猛然想起这不是笑的时候,便赶紧又皱起眉头,做悲痛状。
傅靖远挥挥手,然后轻飘飘的走进房中,坐到了床边的折叠椅上。
他握住了颜光琳放在床边的右手,潮湿冰冷的。
〃光琳。〃
他轻声唤。
颜光琳还有知觉,睫毛像是濒死蝴蝶的翅膀,颤巍巍的抖了抖,睁开了眼睛。
〃你来了?〃
傅靖远点点头,气息紊乱的说不出话来,只用力握了她的手,恨不能把自己的生命力传给她,像说书人口中的剑客传内功那样。
颜光琳的脸色却果然和缓了一点,眼里也似乎有了点光:〃你。。。。。。怎么这个样子?〃
傅靖远张了张口,头脑渐渐的清醒过来;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儿:〃我这些天。。。。。。有点忙事儿。我疏忽了,没有照顾好你。〃
〃我的孩子,是活的?〃
傅靖远很积极的点头:〃活蹦乱跳的,我去叫人抱过来给你瞧瞧!〃说完便抬起头望向门口,那医生很自觉的转身道:〃我去育婴室抱婴儿过来。〃
颜光琳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是男是女?〃
傅靖远被问住了:〃我还没有看过。〃
颜光琳点点头,面颊上透出层淡淡的红晕,傅靖远不知道这叫回光返照,心里还庆幸,心想大概光琳身体健壮,所以那医生未免估计的太悲观了。看这样子,哪里就是要死了呢?
况且女人都生孩子,哪能因为生个孩子,就要把命也搭上呢。
〃不知孩子会像谁。〃颜光琳叹了口气。生完孩子,她整个人似乎都缩小了一些,看起来娟秀了许多。傅靖远心想她只要再好生调理养息一番,应该可以回复到先前的漂亮模样。
傅靖远又想你们夫妇两个都生的好看,所以脱口而出:〃像谁都挺好。〃
〃要像我,不要像瑞阁。〃
傅靖远愣了愣,想起瑞阁是荣祥的字,便笑了笑:〃他相貌也不难看啊,当然,女孩子还是要像你才好。〃说完之后,自己忽然觉着有点古怪,而且心情复杂。
〃他命不好。〃
傅靖远苦笑了:〃我看是他自己的毛病。对了,他戒针了。〃
颜光琳的脸上倏忽间似乎闪过一个微笑:〃真的?他怎么肯了?他现在还好吗?〃
傅靖远知道她心里还有这个男人,便凑她趣儿道:〃没什么事儿,过两天,我带你去见他。〃
颜光琳摇摇头,声音仿佛是有些低了:〃现在,我倒真的有点儿想见他,只是。。。。。。没有时间了。〃
〃你别乱说。〃
〃他这辈子,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作为,没家没业的,身体也被搞坏了。〃颜光琳喘了口气,脸上的血色渐渐褪了下去:〃我有个不情之请。。。。。。〃
傅靖远把她的手抬起来贴到自己胡子拉碴的嘴边:〃你说。〃
〃你以后。。。。。。多少照看着他点儿。。。。。。还有我的孩子。。。。。。总归别让人作践了他。。。。。。〃
傅靖远觉着自己的心是在被刀子绞:
〃你放心,我顾着他便是。〃
颜光琳闭了眼睛,微笑起来:〃我真不该遇到他。不过既然遇了。。。。。。也怨不得什么。算啦。。。。。。靖远。。。。。。谢谢你对我的照顾。你真好。其实,我还很想看看我的三哥,三嫂,二嫂,大嫂,还有。。。。。。爸爸。。。。。。〃
她的声音渐次低下去,终于轻不可闻,直至虚无。
傅靖远瞪大眼睛望着她,似乎是不可置信。
三分钟后,房门吱嘎一声被打开,医生领着一个抱了小孩的看护妇走进来道:〃傅先生,这位太太的小孩已经抱过来了!〃
下一秒,医生惊奇的看到这位来势汹汹的傅先生忽然一手捂了嘴,一手颤抖着伸向床上那妇人的鼻端。
医生漠然的想,那妇人必是已经去世了。只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小孩子,很可惜。
傅靖远对着穿衣镜,凝视。
刚从颜光琳的葬礼上归来。说是葬礼,其实不过是个很潦草的小仪式,来的只有家里的人,鬼鬼祟祟的,生怕被外人知道的样子。
颜家老太爷也来了,落了几滴泪,依然是姿态强硬。几个女眷倒是哭的厉害,其中她三哥颜秩甫则一进灵堂,便一头扎到地上晕了过去。
颜家人感激傅靖远到了无以为报的地步,可是傅靖远淡淡的,似乎是全然不在意。旁人以为他是对颜光琳用情太深,所以此次深受打击,精神萎靡。
颜家人提出要抚养颜光琳留下的那个孩子,却被傅靖远拒绝了,因为光琳走时,是让他来照看着的。
光琳是朵花儿,他眼看着她由盛开到枯萎,很短暂的绚烂年华。
罪魁祸首,却是那个人。
傅靖远对着镜子,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狞笑。因为自己也觉着实在丑陋,所以赶忙回复了常态。
他现在也瘦极了,圆脸削出个尖下颏来,眼窝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