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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和任何人说话,有时只和船长说几个字,船长毕恭毕敬地听着,似乎认为这位乘客比自己更有权指挥。
在浓雾的掩护下,巨剑号巧妙地顺着泽西岛北坡长长的峭壁行驶,有时贴近岸边,因为在泽西岛和瑟克岛之间是可怕的皮埃尔德里克礁石。格拉夸尔站在船舵前,一指出拉格雷夫德里克礁、大鼻角。普莱蒙礁;船穿行在这些礁石之间,可以说是摸索前进,但十分稳妥,舵手仿佛在自己家中,对大洋了如指掌。巨剑号船头没有灯光,惟恐在这受监视的海域被人发觉。大雾是值得庆幸的机会。船抵大埃塔克时,浓雾弥漫,连高高的石柱都难以看清,只听见圣乌昂钟楼敲十点钟,这表明一直是顺风。一切顺利。由于贴近拉科尔比埃尔,海浪变得汹涌起来。
十点钟以后不久,布瓦贝尔特洛伯爵和拉维厄维尔骑士将那位农民装束的老人送回舱室,也就是船长本人的舱室。老人进去时,低声对他们说:
“你们是知道的,先生们,必须保密。在爆发以前保持沉默。这里只有你们知道我的名字。”
“我们会守口如瓶。”布瓦贝尔特洛伯爵说。
“而我,即使面对死亡,我也不会说的。”老人说。
然后他走进舱室。
三 交混在一起的贵族和平民
船长和大副又回到甲板上,肩并肩走着,一面在交谈。他们显然在谈论那位乘客。下面就是被海风吹到黑暗中的谈话的大致内容。
布瓦贝尔特洛凑到拉维厄维尔耳边低声说:
“我们看看他能不能当军事领袖。”
拉维厄维尔回答说:
“目前他是王公。”
“算是吧。”
“在法国是贵族,但在布列塔尼是亲王。”
“就像拉特雷穆瓦伊家族、罗昂家族一样。”
“他是他们的盟友。”
布瓦贝尔特洛又说:
“在法国,在国王的华丽马车里,他是侯爵,就像我是伯爵,你是骑上一样。”
“华丽马车时代早已过去了。”拉维厄维尔大声说,“现在我们是在坟墓里。”
沉默。
布瓦贝尔特洛接着说:
“找不到法国亲王,只好找布列塔尼亲王了。”
“没有斑鸫……不,没有雄鹰,只好找乌鸦了。”
“我宁可要秃骛。”布瓦贝尔特洛说。
“那当然!有尖利的嘴和爪子。”
“我们看看吧。”
“对,”拉维厄维尔又说,“我们应该有军事领袖了。我同意丹代尼阿克的看法:军事领袖和火药!是的,船长,我几乎认识所有的军事领袖,有才干的和没有才干的,昨天的、今天的和明天的,但是没有一个人具有我们所需要的战争才干。在那个见鬼的旺代地区,我们需要的是将军兼检察官。必须骚扰敌人,与他们争夺磨坊、灌木丛、沟渠和五子,与他们捣乱,利用一切,抓住一切,多杀人以做效尤,不能打瞌睡,也不能手软。在农民军队里,现在只有英雄,没有首领。德·埃尔贝一文不值,勒斯居尔有病,邦尚心慈手软,他是好心人,但这很愚蠢。拉罗什雅克兰是很好的少尉,西尔兹善于平原作战,不善于游击战,卡特利诺是幼稚的大车夫,斯多弗莱是狡猾的猎场看守,贝拉尔无能,布兰维利埃可笑,夏雷特可恶,还有剃须匠加斯东,真他**莫名其妙,如果让理发匠来指挥贵族,那我们和共和派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又何必和革命派争吵不休呢?”
“这是因为可恶的革命也传染到我们身上了。”
“法国染上了疥疮。”
“第三等级这块疥疮。”布瓦贝尔特洛说,“只有英国能使我们摆脱困境。”
“毫无疑问,英国会成功的,船长。”
“在这以前情形可不太妙。”
“是呀,处处都是乡巴佬。在君主制下,德·莫勒弗里埃先生从前的猎场看守人斯多弗莱当上了统率全军的将军,在共和制下,德·卡斯特里公爵的看门人的儿子帕什当上了部长,真是旗鼓相当!旺代的交战双方也真古怪,一方是啤酒商桑泰尔,一方是理发师加斯东!”
“亲爱的拉维厄维尔,这个加斯东,我看还不错。他在打盖梅内那一仗时,指挥有方。他让三百名蓝军自己给自己挖坑,然后不动声色地把他们都枪毙了。”
“妙,不过我于得不会比他差。”
“那是当然。我也一样。”
“伟大的战争行为需要贵族来完成。”拉维厄维尔又说,“战争是骑士的事,不是理发师的事。”
“不过,在第三等级里也有能人,例如钟表匠若利。他在佛朗德勒军团当过中士,现在是旺代的首领。他指挥沿海的一帮人。他有个儿子是共和派。父亲在白军,儿子在蓝军,面对面打了一仗。父亲俘虏了儿子,而且朝他脑袋开了一枪、”
“此人倒不错。”拉维厄维尔说。
“保皇派的布鲁多①。”
①古罗马政治家,曾为恺撒亲信,后参与阴谋刺杀恺撒。
“但是让那些叫科克罗,叫让-让,叫穆兰-穆兰,叫福卡尔,叫布米,叫好普的人来指挥,毕竟是无法容忍的。”
“亲爱的骑士,敌人那边不也同样气恼吗?我们这边尽是平民,他们那边尽是贵族。无套裤汉党居然由德·康克洛伯爵、德·米朗达子爵、德·博阿尔南子爵、德·瓦朗斯伯爵、德·居斯蒂候爵、德·比龙公爵来指挥,你想他们会高兴吗?”
“真是乱成一团!”
“还有德·夏尔特公爵!”
“平等之子②。呵,这家伙什么时候能当上国王?”
③菲利浦·平等,即路易一菲利浦一约瑟夫·德·奥尔良公爵,其子德·夏尔特公爵即一八三0一一八四八年任法国国王的路易·菲利浦。
“永远也当不上。”
“他正朝王位走哩,靠的是罪恶。”
“但是恶习使他难以如愿以偿。”
又是沉默。布瓦贝尔特洛接着说:
“他想和国王言归于好,他来看望国王。我当时在场,在凡尔赛宫,有人朝他的后背吐唾沫。”
“从大楼梯顶上?”
“是的。”
“干得好。”
“我们管他叫心怀叵测的波旁。”
“他是秃脑袋,长着脓疮。他是新君者,呸。”
拉维厄维尔又接着说:
“我在乌桑时和他在一起。”
“在圣灵号上?”
“对”
“要是他听从海军司令奥尔维利埃的信心顺风稳住,那英国人就过不来了。”
“是呀。”
“他是不是躲在底舱?”
“不是,但是可以这么说。”
于是拉维厄维尔大笑起来。
布瓦贝尔特洛接着说:
“有些人是傻瓜,拉维厄维尔,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布兰维利埃,我认识他,在近处见过他。最初,农民的武器是矛枪,他大概想把农民培养成矛兵,让他们操练斜刺和直刺,梦想使这些野人成为正规军,教他们怎样击破方阵的角,怎样组成空心方阵。他用那套老军事术语叽哩抓啦地说,他不说班长,而是用路易十四时代的称呼说伍长。他固执地要把这些偷猎者组成团队。他手下有些正规连队,连队的士官们每晚排成圆圈,第一连的中士低声将口令与逆口令传给任副职的主官,后者又传给下一个人,这样一传过去,直传到最后一位上官。有位士官没有起立脱帽接受口令,就被地免了职。你可以想像这种办法行不行得通。这个傻瓜不明白应该用农民的方式对付农民,把粗野的村大变成军人是不可能的事。是的,我认识这位布兰维利埃。”
他们又走了几步,各想各的心事。
谈话又继续进行。
“对了,当彼埃尔真被打死了吗?”
“是的,船长。”
“在孔代城下?”
“在帕马尔营地,中了一颗炮弹。”
布瓦贝尔特洛叹了口气:
“德·当彼埃尔伯爵。这也是我们的人,但是站在他们那边。”
“祝他一路顺风!”拉维厄维尔说。
“女人们呢?她们在哪里?”
“在特里雅斯特。”
“还在那里?”
“是的。”
拉维厄维尔叫了起来:
“呵!共和国!一点小事引起多大的破坏!这场革命无非是由于几百万法郎的赤字罢了。”
“小事不可不提防。”
“真是糟透了。”拉维厄维尔说。
“是的,拉鲁阿里死了,迪德雷斯内是傻瓜。那些主教们都是可怜的鼓动者,比如拉罗舍尔的库西主教,普瓦提埃的博普瓦圣奥莱尔主教,吕松的梅尔西主教,他是德·埃夏塞里夫人的情人……”
“您知道,她叫塞尔旺托,埃夏塞里是那片地的名字。”
“还有阿格拉那个假主教,他是不知什么地方的本堂神甫。”
“是多尔的。他叫吉老·德·福尔维尔。他很勇敢,他在战斗。”
“需要土兵时却只有教土!主教不成主教,将军不成将军!”
拉维厄维尔打断了布瓦贝尔特洛说:
“船长,您舱室里有《箴言报》吗?”
“有的。”
“此刻巴黎在上演什么?”
“《阿代尔和博兰》,还有《洞穴》。”
“我真想去看看。”
“您会看到的。一个月以后我们就在巴黎了。”
布瓦贝尔特洛沉思片刻,又说:
“至迟不出一个月。这是温德哈姆先生对胡德大人说的。”
“这么说,船长,并不是一团糟了。”
“会好起来的,当然,如果布列塔尼这场战争打得好的话。”
拉维厄维尔点点头,又说:
“我们的海军步兵要登陆吗,船长?”
“如果海岸是在我们手里,就登陆,否则就不登陆。打仗嘛,有时必须破门而人,有时又必须悄悄溜进去。打内战应该口袋里揣一把假钥匙。随机应变。重要的是军事首领。”
布瓦贝尔特洛若有所思地继续说:
“拉维厄维尔,您认为迪厄齐骑士如何?”
“年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