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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尔马什加快步伐朝黑烟走去。他很累,但想看个究竟。
他来到一座小山顶,靠着山坡就是那个小镇和庄园。
小镇和庄园已荡然无存。
一堆破房子在燃烧,这就是埃尔布昂帕伊。
茅屋燃烧比宫殿燃烧更令人心碎。燃烧着的茅屋一片凄惨。灾祸袭击贫困,好比是秀鹰扑向蚯蚓,这里有一种违反情理的东西,使人难受。
《圣经》上有个传说:一个人观看了火灾后变成了石像。泰尔马什在刹那间也变成了石像。他眼前的景象使他一动不动。这场灾祸是在寂静中完成的。没有呼叫声。浓烟中听不到人的叹息。这场烈火在继续,它要完全吞没这个村子。除了屋架的爆裂声和茅草的劈啪声外,没有其他任何声音。有时浓烟裂开一条缝,于是露出了倒坍的屋顶和张着大嘴的房间,烈火中能看出各种各样的红色:朱红色的内室,鲜红色的破衣烂衫,大红色的蹩脚家具。泰尔马什面对这场凶恶的灾难,头晕目眩。
与房屋毗连的栗树林中,有几棵树也着了火,燃烧起来。
泰尔马什在倾听,想听见一个声音,一声呼救,一声叫喊。然而,除了火舌以外,没有任何动静。除了大火以外,一切都悄然无声。难道人都进光了?
埃尔布昂帕伊那些活泼、勤劳的人们在哪里?这个小镇的居民怎么样了?
泰尔马什走下山坡。
他面对的是一个不祥的谜。他不慌不忙地走近它,目光凝止不动。他像影子一样朝这片废墟慢慢走去,感到自己是这座坟墓的幽灵。
他来到曾经是庄园大门的地方,往院子里看,院墙已经没有了,院子和周围的村子连成一片。
他至今所见到的一切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是可怕的事,真正的恐怖此刻才出现在他面前。
在院子中央有一堆形状模糊的黑东西,它的一例被火光照着,另一侧被月光照着。这是一堆人,这些人已经死了。
在这难死人周围,有一大摊液体还在冒气,它反射出火光,但它的红色并非来自火光,这是血。
泰尔马什走过去,对地上的这些身体逐一察看,它们全部是尸体。
月光照射着,火光也照射着。
这是士兵的尸体,他们全都光着脚,鞋子被人拿走了,武器也被人拿走了。他们还穿着军服,那是蓝色的。在这一堆肢体和脑袋中,这里那里可以看见一些别着三色帽徽的、被打穿的军帽。这些人是共和派,是驻扎在埃尔布昂帕伊农庄,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巴黎人。从尸体的整齐位置来看,他们是被处决的。他们被就地枪决,而且有条不紊。他们都死了。这一堆里听不见一丝喘息。
泰尔马什一看过去,一个也不漏掉,尸体遍身是弹孔。
枪杀者大概走得匆忙,来不及掩埋尸体;
泰尔马什正要走时,眼光落在院里一截矮墙上,看见从墙角后面露出来的四只脚。
这四只脚比别的脚小,脚上穿着鞋。泰尔马什走近看,这是女人的脚。
墙后面并排躺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人穿着制服,旁边是一只破碎的空桶,这是随军女贩,她头部中了四枪,已经死了。
泰尔马什察看另一个女人。她是农民,脸色发发,张着大嘴,双眼紧闭。她头上没有伤口。她的衣服大概因为穿得太久而破烂不堪,在她倒下时张开了,胸部半露在外面。泰尔马什将她的衣服完全扯开,看到她肩头有一个圆圆的枪眼。锁骨已经断了。他瞧着苍白的奶头。
“母亲和奶妈。”他喃喃说。
他摸摸她。她并不冰凉。
除了锁骨被打断和肩头的伤口外,她没有别的伤口。
他将手放在她胸口上,感到微弱的跳动。她没有死。
泰尔马什直起身来,用可怕的声音喊道:
“这里有人吗?”
“是你呀,凯门鳄?”一个声音回答,声音很低,几乎听不见。
与此同时,一个脑袋从废墟的洞里钻了出来。
接着,在另一座破房子里出现了另一张面孔。
这是两个躲起来的农民,唯一的幸存者。
他们熟悉凯门鳄的声音,所以放心地从躲藏的角落里钻了出来。
他们朝泰尔马什走去,全身仍在剧烈地颤抖。
泰尔马什能呼叫,但说不出话来。强烈的激动就是这样。
他用手指着躺在他脚下的那个女人。
“她还活着吗?”一位农民问。
泰尔马什点点头。
“那个女人也活着?”另一位农民问。
泰尔马什摇摇头。
最先出来的那个农民说:
“别的人都死了吧?我看见了。我正在地窖里。感谢天主,这种时刻没有妻儿老小真是万幸。我的房子被烧了,耶稣基督!所有的人都被杀了。这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三个很小的孩子。孩子喊:‘妈妈!’女人喊:‘我的孩子呀。’他们杀了母亲,带走了孩子。我都看见了,呵天呵!天呵!天呵!他们屠杀完就走了。心满意足。他们带走了那三个孩子,杀死了母亲。不过她没有死,对吧,她没有死。喂,凯门鳄,你想你能救她?我们帮你把她抬到你那里去?”
泰尔马什点点头。
农场旁边是树林。他们很快就用叶簇和蕨草搭了一个担架,将仍然一动不动的女人放上去,开始在荆棘丛里行走,一位农民抬着头,另一位抬着脚,泰尔马什扶着女人的手臂号脉。
两位农民边走边说,月光照着他们中间那个流血女人苍白的面孔。他们感慨万端:
“都杀光了!”
“都烧光了!”
“呵!老天爷!这还算人吗?”
“是那个高个子老头下的命令。”
“对,是他指挥的。”
“枪杀时我没有看见他。他在场鸣?”
“不,他走了。本过一切都是由他指挥的。”
“那么这一切都是他干的。”
“他说:‘杀吧!烧吧!毫不留情!”
“他是一位候爵?”
“是的,是我们的侯爵。”
“他叫什么?”
“德·朗特纳克先生。”
泰尔马什抬头望天,喃喃地说:
“早知如此!”
正文 第一章 西穆尔丹
弗雷龙发表声明,揭露嫌疑分子的“谈判主义”罪行。保皇派的花花公子们聚集在市政厅前,嘲笑公证婚姻,并且守在新人经过的地方邓鞘恰笆姓蚱蕖薄T谌倬海ト撕凸趺堑牡裣穸即魃狭撕焐揲苊薄H嗣亲诼房诘慕缡贤媾疲媾朴蜗芬步辛烁锩醣涑闪松窳椋蟾颈涑闪俗杂缮瘢檀颖涑闪似降壬瘢跖票涑闪朔缮瘛H嗣窃诠袄锔兀美缣逶诙乓晾绽锓痢4送猓钩鱿至硕陨畹哪持职谅难岫瘢乇鹗窃谑普咭环健S腥诵葱鸥患R惶刮骸扒敕⑸菩陌镂医馔焉桑馐俏业牡刂贰!毕闳谧缺淮叮蛭诼扪嵌蠛埃骸笆裁词焙蚪型炼涓锩课业瓜肟纯窗滤孤醭涑晒埠凸!甭嵌际潜ㄖ健@矸⒌甑难降敝诒嗑砼擞玫募俜ⅲ习寰驮谝慌愿呱识痢扼鹧员ā罚褂行┤司墼谝黄穑甘只诺仄缆鄣喜纪咭豢死嗜摹独斫獗ā坊蛘咝鸲拮壬窀沤桥病@矸⑹τ惺币布媛羧馐常谑侨嗣强醇谝桓龃髯沤鸱⒌哪源P团员撸易呕鹜群拖愠ΑR恍┥谭吩诠驳缆稬卖“流亡贵族酒”,一位商贩炫示五十二种酒。旧货商兜售竖琴形状的钟和公爵夫人式沙发。一位理发师在招牌上写着:“为僧侣剃须,为贵族梳头,为第三等级打扮①。”
①嘲弄的双关语。剃须、梳头、打扮可分别译为纠缠、殴打、嘲笑。
人们去昂儒街从前的妃子街一百七十三号找马尔丹抽牌算命。面包医缺,煤炭匾缺,肥皂匾缺。从外省来了一群群的奶牛,在街上走。在瓦莱,羔羊肉卖到十五法郎一斤。公社出布告,规定每人每十天有一斤肉。商店门前排起了队,其中一个队成为家喻户晓的话题,它从小方块街的一家杂货店一直排到蒙托尔格伊街中段。排队叫作“牵绳”,因为排队的人按顺序用手抓住一条长绳。在这种穷困中,女人们既勇敢又柔顺。她们整夜在面包店前排队。权宜之计在革命时期起了作用。广泛的穷困是由革命所采取的危险措施造成的,其中之一是指券,另一个是最高限价;指券是杠杆,最高限价是支撑点。但这种经验主义拯救了法国。不论是科布伦茨的敌人,还是伦敦的敌人都在指券上做投机买卖。一些姑娘来来去去,一面兜售黛衣香草水、松紧袜带、发辫,一面倒卖指券。在维维埃内街的路边高台阶上,有倒卖指券的人,他们穿着沾满污泥的鞋,油腻腻的头发上戴一项狐尾毛帽。在瓦洛瓦街上,也有浪荡公子,他们穿着油亮的靴子,戴着绒毛帽,嘴里叼着牙签,和姑娘们很亲热。他们像小偷一样受到人民的追捕,保皇派却称之为“积极公民”。然而,除此以外,很少有偷窃。严重的匿缺,坚忍的廉洁。光着脚的人,饥肠辘辘的人从平等官的珠宝商橱窗前走过时,严肃地低下眼睛。安托万区的人去搜查博马舍①家时,一个女人在花园里摘了一朵花而挨了人民一耳光。四立方米的木头卖四百法郎,街上有人据自家的木床。冬天,饮用水冻住了,一车水卖到二十苏,所有的人都成了水夫。一枚金路易值三千九百五十法郎。坐一趟出租马车要花六百法郎。坐了一天马车后常有这样的对话:“车夫,我该给你多少钱?”“六千利弗尔。”乞丐说,“发发慈悲吧,救救我。我需要二百三十利弗尔买双鞋。”桥头上矗立着大卫雕刻和绘制的巨像,梅尔西埃③贬之为“巨大的木头小丑”。这些巨像象征联邦主义③和联盟④的失败。人民坚定不移。他们欢庆王权已经告终。志愿者蜂拥而来,贡献他们的胸膛。每一条街都派出一个营。各区的区旗往来穿梭,旗上印着各自的格言。嘉布遣会区的旗帜上写的是:“谁也强不过我们”,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