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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裕、赵平闻言,便不再多言,郑裕转身向当先的一辆马车走去,赵平、郑行目视他上了马车,也各自翻身上马。
郑行在马上将手一挥,便有十余骑当先行去,紧接着是几辆马车,后面的几十骑断后。在城门处,方文得知乃是郑裕的车马丝毫未做留难便即放行,一行人顶着夜色直奔城外而去。
东方的天宇已经渐渐亮,透出几分淡青色的光亮,成群的麻雀已经聚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初秋的清晨,凉风习习,啾啾的虫鸣已渐不可闻,群鸟的喧闹却给空寂的清晨增添了几分热闹。
一群威武、雄壮的骑士骑着雄壮的骏马,踏破了清晨的寂静,路边草叶上晶莹的露珠也被这急促的马蹄声震动,滚落,结束了他们短暂却璀璨、绚烂的使命。他们正是连夜出城的郑裕、赵平等人,经过半夜的疾驰,已经奔出约有百里,此时却已是临近临淄了。
望着眼前稀稀落落的树林,赵平勒住马缰缓缓地停了下来,郑行与一众骑士也跟着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赵平翻身下马,对郑行等人说道:“彦明,吩咐他们下马休息一下,半夜的奔驰,马力已乏,此处倒是个不错的所在,正好供我等休息。”
郑行应是,带领众骑士纷纷下马,几十名骑士分工明确,喂马的喂马,做饭的做饭,余下的一些人则分散在四周,竟是丝毫不放松警惕。
赵平赞赏地看着这五十名分工明确,剽悍健壮的骑士,点了点头,招呼一边的郑行道:“去看看思旷兄,这半夜的疾驰恐怕他受不了啊。”郑行深以为然,用他那招牌的大嗓门说道:“兄长从小便体弱,若不是乱世来临,根本不必受这种鸟苦!”说着恨恨得将脚边的一颗石子踢飞。
坐在车厢里的郑裕虽然觉出马车已经停下,却被这几个时辰的颠簸弄的精神萎靡,浑身直如散了架一般,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听得赵平与郑行的对话,不由自嘲的苦笑一声,说道:“多谢二位贤弟挂怀,诚如仓舒所言,愚兄却是有些疲累了。”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车门,在车夫的搀扶下从马车上慢慢的爬了下来,对二人摇了摇头叹道:“愚兄倒成了大家的拖累了,如此如何能追赶得上家父母的行程?”又转头对郑行说道:“大丈夫立世,自当心怀坦荡,切不可怨天尤人,彦明切记!”郑行闻言连忙低头,口不迭的说道:“是,是,小弟受教了。”
郑裕闻言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你自幼便脾气暴躁,稍不如意便易动怒,为兄知道你方才也是一番好意,不是为兄不识抬举,乃是提醒彦明时刻谨记‘制怒’两字。须知情绪失控之时,最易做出错误的决定与判断,万一将来彦明有决策的机会,却如何做出正确的判断?如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便将身陷绝地,望彦明三思。”郑行唯唯诺诺得应了,一幅低眉顺眼的样子。
赵平深为郑裕对郑行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感动,看他们兄友弟恭的样子,竟是大起羡慕之意,他家单传,自是体会不到这种兄友弟恭的友爱之情。见郑裕落寞的样子,知他担心自己将行程拖慢。便劝解道:“思旷兄不必担心,依小弟之见,可令几名武士先行赶路,待追上伯父母的队伍后,请他们等候兄长,如此兄长也就不必急于赶路了。”
郑裕闻言大喜:“如不是贤弟提醒,愚兄倒忘怀了。”转头对一旁的郑行说道:“赶快去准备,吩咐他们路上小心,尽快追上父母大人的队伍。”郑行领命而去。赵平便带着郑裕沿着林间的小溪缓缓的散步,让郑裕活动一下筋骨。
溪边正有几名洗刷马匹的武士,见两人过来连忙行礼。郑裕平日因身体原因,不甚出门,与这些武士并不熟悉,因此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赵平见状,对几名武士颔说道:“不必多礼。”但这些武士却执礼甚恭,待二人去的远了,才直身收礼。
赵、郑二人在距离大队人马约三、四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二人默然站立,看着眼前的风景。
郑裕突然没头没脑的说道:“非愚兄自夸,愚兄曾与家师游学凡五载,更因家师之故,有幸于当世名将,前太尉张维府上求学半载,张太尉兵法谋略当世堪称翘楚,即使与武安君白起、李牧、齐王韩信、诸葛武侯等古之名将相比也毫不逊色。幸蒙张太尉青眼,愚兄得以随侍前后,得益良多,愚兄虽驽钝,不堪造就,却也略得张太尉兵法之皮毛。与仓舒相识以来,虽时日甚短,愚兄却对仓舒的兵法谋略深为敬服。”
四十 大势1
看了正凝神倾听的赵平一眼,郑裕轻咳一声,缓缓的转过身,面对着初升的朝阳说道:“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如今天子偏安,礼崩乐坏,昔日陈胜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道尽天下英雄之心怀!”
见赵平仍是一幅不置可否之态,郑裕知道自己这番直言并未打动他。其实郑裕自己并没有面南称王的野心,他很明白自己并没有统率三军的能力;也没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才略;至于冲锋陷阵,攻城略地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最擅长的不是跟随张太尉所学的兵法谋略,也不是自恩师处学到的微言大义,更不是自幼自经商的父亲处学到的经商之法,而是自己近年来结合自身所学参悟的经济治世之道。
后汉一朝的朝政自“世系推官制”实行以来,便一直由世家士族把持。
但当世的儒者,也就是士人,并没有那种“穷则独善其身”的避世思想,并不因为恶劣的政治环境而放弃自己的理想。
大部分的士人都是抱着一种积极出世的心态,渴望着建功立业,想让自己有一展所学的机会。由于后汉王朝立国后的一段时间承袭汉制,对士人不似秦朝那般苛刻,倒也有所尊重,特别是自汉武帝“独尊儒术,罢黜百家”后,这种相对宽松的环境持续了数百年,士人的出路相对宽广了一些。
但自汉末以来,由于朝政日非,政治**,虽然由于后汉王朝的兴起,情况有所改善,却也仅是改善而已,朝政**的痼疾依然存在,如今后汉王朝立朝已近三百年,此时的**比之汉末,竟有加剧之势!加上世系推官制的实施,士、庶二族极端分化,士人们的出路变得更加有限,大多数有才能的士人基本都是怀才不遇,想求一进身之阶而不得。
如此一来,隐逸避世,饮风啸月,情山水便是大多数士人唯一的出路了。
到了如今,天下大乱,诸侯并起,众诸侯为了扩张实力,这些士人倒成了他们竞相邀请、招揽的对象。
郑裕在京师游学三年,又是当世大儒张恒之徒,与后汉王朝最负盛名的兵法大家张维也有师门之谊,素有令名,自是各诸侯争相招揽的对象,却被郑裕一一回绝。
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成就大事的心愿,只因郑裕自视甚高,对眼下众诸侯颇有轻视之意。他虽认为自己既没有冲锋陷阵的过人武力,也没有统领千军的统帅能力,更没有一呼百应的领袖气质。
根本不能成为霍去病那般攻城略地,睥睨的不世将才;也不能如武侯诸葛那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成就不世奇功;却自忖可以胜任萧何那种精于内政的治世能臣。怎奈难遇明主啊!空复自己十余载寒窗之苦了,郑裕抑郁的想着。
对于赵平的沉默,郑裕大感无奈,此人精通兵法、谋略,勇武过人,性格更是冷静自持,真是具备了名将的一切条件,只要有机会必会一鸣惊人!只是此人并无野心,劝说他实非易事,只能徐徐图之。
郑裕打定主意,对不置可否的赵平说道:“仓舒谋略过人,精通兵法,才具实是愚兄生平仅见,难道不想在这乱世有一番作为吗?”说完,郑裕定定的望着赵平。
赵平却是神情自若的微微一笑,对郑裕说道:“思旷兄过奖了,小弟倒未想过此事,须知起兵割据孰非易事,想你我兄弟既无兵马,又无钱粮,却如何起事?便是投奔明主也需明主方可,眼下诸侯又有何人敢称明主?”
郑裕闻言长叹一声,说道:“愚兄也只是一时兴起,见仓舒空负一身所学,颇感遗憾。况愚兄自己也是如此,愚兄自认一身所学并不太差,可惜……一无权势,二来明主难求,你我兄弟都是无缘之人啊!”
赵平见郑裕神情落寞,颇有怀才不遇之感,连忙安慰,说道:“大丈夫立于世,自当成就一番功业。立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乃圣人之言,以小弟之浅见,实是我等应奉之于圭臬之言,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如也。’若我等不修德行,不修自身,不使自己学有所长,业有所专,却如何奢谈遇离乱之世,救民于水火,解其倒悬之苦,进而平定天下?故以小弟之见,修德修身,乃是根本。况《易经》云‘君子待机而作’,我等只是时机不到而已。思旷兄不必多想。”
这时郑行已经分派人手,兼程赶往乐安,追赶父母的车马,依照路程,如果父母还未离开乐安,今日入夜时分便可追上。
了去了一大心事的郑行心情不错,兴冲冲的赶了过来,他来时自己的兄长正在感慨难遇明主,赵平正在开解兄长,因此也听到了赵平的言语,对赵平模棱两可的回答确是不甚赞同,忍不住说道:“仓舒兄此言差矣,什么圣人之言,什么待机而作,我看却是仓舒兄推诿之言。”
赵平闻言大奇,问道:“彦明此言何意,为何说在下乃是推诿?”郑行侃侃而言,理直气壮地说道:“如今诸侯并起,以仓舒兄与我兄长的才具,无论投往哪路诸侯,那诸侯必定是倒屡相迎,委以重任,言必听,计必从。届时仓舒兄与兄长必可一展所学,成就一番事业,何必说不得明主呢?依小弟看乃是仓舒兄没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因此以言推托。”
赵平一听之下,不禁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对振振有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