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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紧贴着他几乎没有温度的脸庞,疼痛爬遍了寸寸肺腑。“我总幻想着这一生能完完整整地得到过你一次,可是再也不可能了……就那么一句话而已,你为什么就是不愿……即便是骗我,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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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又稀稀拉拉地落了一场雨水,整整三天。
四荒八合中,能者决不在话下。可从未有谁预测过,九重山那个司战之神,与红尘相脱了好几万里的九重神尊会在这样一个明艳的春天,即将羽化。
池染入灵几殿的那一日,殿外围满了一众神仙。起初无声无息,本以为疑心过虑。哪知后来有女子嘶声痛哭传来,众仙大惊之下,顾不得什么命令规矩,直闯了进去,这才得以知晓。于是,起初几天,四方能医络绎不绝,大有踏破巍巍九重之势。池染一颗心提得老高,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接着一个叹息而去,慢慢地,终狠狠地沉了下去。
在七天后的下午,墨浔咳出了最后一口血,在连续昏迷了七天之后,第一回醒了过来。
彼时,他的眼睛艰难地半睁着,瞅见一屋子的神仙,倒也不露声色,只权当没看见地掠上那么一下,遂,精准地落在了躲在柱子后的池染身上。
“过来。”他缓缓道,声音沙哑得似是蒙了浓雾。
虽然他并没有指名道姓,但池染还是自觉地上了前去。她想,若是这个时候,还逼着他浪费力气再喊一次,未免太不厚道。
她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他床头,摆出一副聆听的模样。众神仙瞅着以前那个大闹瑶池,追着神尊口口声声都是情爱的小花妖此刻一副平淡无悲的形容,脸上或不屑或悲悯,更有甚者忍不住冷笑出声。
池染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且将脑袋垂低了些。
“天命难悖……你们都回去吧。”墨浔又在此刻出了声,虽是虚弱,但威严仍在。众仙面面相觑了半会,终上前行了礼,黯然去了。
屋外小雨霏霏,梧桐枝从檐角伸了出来,枝林繁茂,叶叶声声。屋里只剩两人,皆默然无语,池染垂着头,闻着他微弱的呼吸,心里一阵钝疼,像是被烈酒烫了整个心肺。
“阿池……”
她微颤了颤,抬头看他,“嗯?什么?”
床上的人,白衣乌发,清俊的眉目温润得如同江南春水,他久久望着她,似是想要说什么,略一沉吟,又笑如清风:“没事了。”
“哦。”她站起来,转身端过一碗药,嗅了嗅,遂捏了自个鼻子,一脸嫌弃的模样,“诶,喝药吧。”
墨浔轻摇了头,道:“不必了。”
“诶,好歹人家司药仙一番心意,别浪费了。来,张嘴。”她一下子有些急,不及他应,就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喏。”
他默了默,张口咽了下去。
池染笑弯了眉,一勺又一勺,三两下就喂完了一碗药。见雨水有愈急的趋势,忙将窗关好,又把草籽帘垂下。
她“嗒嗒”跑回床边,搬了张小凳子坐好,伸手捋了捋方才关窗时被雨水打湿的发梢。忽地,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落在她头上,轻拍了拍。
池染愣了愣,一抬头便对上他那古井般深幽的眼眸,“怎么这样看着我?”
“若你日后亦能像此刻般笑着……便很好。”墨浔说。
她神色一伤,匆忙别过脸去,把头枕在他身侧,后脑勺向着他,过了好半响,才道:“诶,你就快要死了吧?”
“……嗯。”
“还有一点点时间,不如我跟你说个故事打发打发时间吧?”说罢,她又把脑袋移了移,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好。”声音里像是含了丝苍白的笑意。
“唔……这个故事得从数百年前说起。”她拉了拉语调,又似有些讪讪道:“那个,我口才没你了得,你,你可别笑话我。”
“不会。”
和风细雨,那一场邂逅心动,逢了个好时节。
公子说,山上的桃花开得好,理应酿上一壶桃花酒。于是,她有了生来第一醉。
公子说,自己这番模样跑出去实在是罪过,还请姑娘为天下安宁着想,收留了他。于是,他鞍前马后,宠她入骨。
公子还说,别看他一副祸水的模样,但他诚然是个实心眼儿的主,既然一时眼神不好使,瞅上了她,也别无它法,不如早些生米煮成熟饭,安安生生过一世罢了。
什么叫眼神不好使……姑娘脸红极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狠狠踹了他一脚,夺门而去。
那日,老树精家的小狐么么生了几只小小狐,雪白圆滚,可爱极了。姑娘听了心痒痒,心想着就算看不见,也得摸一摸,抱上一抱。趁着和他闹脾气的机会,她溜溜跑去老树精家,跑着圆球般的小雪狐,傻傻地朝着老树精笑,“爷爷,我要嫁人了。”
那时,甜蜜无暇,以为良辰美满。
后来,嫁衣未成,良人不辞而别。
一如夜半露水,所谓缘分,也不过是弹指一瞬。
屋外的篱笆才修了一半,窗外的樱桃还未摘完,而这个被讲得坑坑洼洼的故事,却戛然而终。
墨浔垂了眸,艰难开口,“就这样结束了么?”
“……嗯,结束了。”池染喃喃,手指却用力地抓住了他衣袖。
屋外雨水初停,夕阳西下,朦胧的微光撒了满满一屋。墨浔的眸光渐散,泛着淡淡的柔光,仿似有清幽月光流过溪涧。
“这样,不好。”
她僵了僵,“那怎样才好?”
他低低笑语:“自当身侧万水千山,唯愿年华远远长长。”
“对。”她兀地握住他冰凉的手,却依旧不敢看他,“那样,的确不好。”感觉他回握她的轻微力度,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对不起,那时候我看不见,怎么都做不好女红。可你不是说已经将我的红绸子送到山下的作坊里做嫁衣了么?可嫁衣还没拿回来,你怎么先不见了……你知道么?我等着嫁你,都等了好几百年了。”
我等着嫁你,都等了好几百年了。
许久许久,没有人应声。
屋里很静,偶尔有风声掠过,她以为他没听见,又支支吾吾地说了一遍,“樱桃我不要了,嫁衣我也不等了,等你好起来了,就风风光光把我娶回去好不好?”
屋里依然很静,静得连风声都没有了。
她怔了许久许久,又紧紧地握牢他不知何时已然松开的手。骇人的冰冷直锥入骨,她呼吸一窒,缓缓转过头去……
窗外晚风微凉,暮光疏疏淡淡。他阖着眼,眉目如退了色彩,失去鲜明的画。
周遭像是隔了层厚重的水雾,她忽然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除了他那安然如故的面容。
***
月华初上的时候,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抱了琴的紫衣姑娘静静地走了出来。
门口等了一个人,闻言转过身来,明黄色的袍子在月色下亮得晃眼。他的目光有那么一瞬停在了姑娘怀中的那尾琴上,而后淡淡移开,道:“准备好了么?”
“嗯。”
“该走了。”
她失神地抚了抚状似还留有那人指温的琴弦,又低头望了望心口处慢慢渗出的些许鲜血,浅浅地弯唇一笑,“好。”
她行下石阶,任身后的木门被风轻轻掩了去……
后来,岁月如水,红梅空了枝头,芭蕉染了春/色。当生命成为一场空白,与你的那一段相守,是我终其一生,最无法割舍的记忆。
自当身侧万水千山,唯愿年华远远长长。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过得好累……好想找个好男人嫁了,辞工算了,呜呜……
☆、君可缓缓归(七)
那一日,天色微沉,墨浔做了一个很简单却又很冗长的梦。
世外世,天外天。
四处一片空白,像是一切皆无,又像是一切皆在。沿着缭绕仙气行到尽头,迎来一片金光。金光处,空悬着巨大的莲花座,座上,正是西天佛祖。
“墨浔见过我佛。”
佛祖淡淡地垂下眼睑,望了座下人一眼,“为何而来?”
“为障。”他如是答。
佛祖叹了一口气,道:“何为障?障汝目抑或障汝心?目之障,以真相扫之;心之障,以己身扫之。”
青衣男子颦了眉头,平淡的面容隐隐露出一丝挣扎苦楚,再开口时,声音已哑了几分,“自以为心境空明,墨浔惭愧,还望佛祖指点。”
佛祖面容亲切而莫测,眼中泛着洞穿一切的光芒,“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弗求之,弗拒之。”
“佛祖……”
他还欲说什么,佛祖却渐渐地消隐在那片佛光中,徒留一句:“去吧。”
仙途万年,渺无尽头。总以为再无任何事情能让自己为之所困,时至今日,却不料世间万事都比不过这一瞬的顿悟来得艰难。
如果当初,不是因她那天籁一曲带来的莫名熟悉感,他不会与她相见。
如果当初,不是她那脆弱的模样惊起他心中罕见的涟漪,他不会留她在身边。
如果当初,他不是那样纵容她,她是不是就能不对他动了尘心。
如果当初,他能够宽容一些,她是不是就不会被困执念的囹圄,伤的那样深。
但世间万事,最无奈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如果当初”几字。
他轻叹一声,又沉沉陷入空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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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族的水月墟最近很不安生。前段日子出了点小动乱,这才刚平复,这又摊上了更棘手的事儿。
其实也不算太大的事,不过是帝君他老人家想借水月墟的往生塔用上一用。但帝君老人家他要拿来做什么,无人知晓。青樾是个八卦心理特严重的少年,不禁颇为忧郁。
只偶然听闻守护的小将们说了那么一句:“帝君方才带了个姑娘进去了……”
青樾大骇,莫不是他堂堂狐族的神域被帝君当成了私会密地?好大的八卦!他心里愈发犯痒,急需找一个人谈谈,忙夹着狐狸尾巴往魔宫去了。
跑着跑着,他忽然回了一下头……目光越过水月墟的宫墙,往生塔的编钟轻轻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