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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可是您亲儿子,您怎么肯会真拿那般污言蔑他呢?
总不可能是与先帝小王夫人姐妹情深到,拼着拉下您亲儿子的陛下,要改立先帝小王夫人之子吧?”
王太后目眦欲裂:当然不可能!
先帝小王夫人是谁?
王儿姁,平原君的亲女儿,王太后的亲妹妹,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王太后对这个妹妹,怎么说呢,姐妹两个相差了将近十岁,说一句长姐如母原也不为过,王太后还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对这妹妹也不可谓不好。
只是她母亲,旧日对她妹妹却更好。
平原君生王太后时,算不上寤生(婴儿出生时脚先出来,难产),但因为是头胎,又补得好,王太后出生时个子很不小,平原君为此没少吃苦头,后头又接连四五年未能再次开怀,在夫家很是过了一段艰难时光。
那时节,纵有夫婿护着,终究意难平。
到得生王儿姁那会子,却依然先得了一子王信,小小不过二三岁就很看得出孝顺乖巧,夫君欢喜不说,连婆母也再没二话。
王儿姁生在平原君已经在夫家站稳脚跟的时候,生产时又顺利,出来时模样虽不及姐姐白胖,却更看出眉眼细致,平原君少不得偏疼几分。
到得后来,姐妹两个先后入宫,王太后偏有个再嫁之身的污点在,纵然先帝未曾十分在意,却也更得意王儿姁的妩媚妖娆,连她那见着片叶子掉下来都要洒两滴眼泪的小性子,都只当是多愁善感的宠着!
王儿姁的肚皮也争气,一溜儿就生了四个儿子!
王太后自己呢?倒也生了四个,可先头儿连着来几个公主,惟万幸刘彻排行第十,抢在王儿姁那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子前头罢了!
可那会子姐妹都是夫人,刘彻便是排行在前头,也算不上嫡子,也不见多少便宜。平原君因着幼女更得宠,可没少让长女多帮扶妹妹,若不是王儿姁死得早,王太后又搭上馆陶大长公主,还不定怎么着呢!
后来,王儿姁早早亡故了,王太后明面儿上对妹妹也很是怀念,对妹妹留下的皇子们也很是照看,先帝都只当她对皇十一子几个且比亲儿子好几分……
可到底里子如何,可真是天知地知,还有就是——
韩嫣依然温和微笑,仿佛真没看到王太后如何失态似的:
“当然不可能,我也就是说笑罢了。
殿下您和陛下是最母慈子孝不过的,对臣也慈爱随和,每常玩笑,就是偶尔笑话冷了点,也不过都是盼着陛下康健欢欣、国祚绵延而已。”
王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强笑:“自当如此。”
一场风波就此结果,陈阿娇颇稀罕这许久没认真看过的小竹马之伶牙俐齿、言语藏锋,又见刘彻好一会子只顾着垂眸拧眉甚是少兴,便故意顶了他一肘子:
“如何?母后这笑话冷不冷都罢了,好歹看着她一片‘慈心’,阿嫣这个被拿来逗乐子的又费力与你讲解了,好歹也笑一笑吧?”
——却不想“吧”声未落,“刘彻”已经顺着阿娇顶那一肘子的方向,软软倒了下去!
☆、第5章方向标
陈阿娇唬了一跳!
下头跪伏的韩嫣更是啥也顾不得,急慌慌的,连起身都不曾,直接跪着膝行、迅速冲了过来!
两人一左一右搀住毕夏震,阿娇连她素来最是重视不过的皇后威仪都暂时抛开了:
“彻儿从方才神色就不太好,我还以为……”
又想起昨儿冲去找刘彻时,奴婢们说的“陛下这两日身上有些不爽快”之类的,当时陈阿娇只当是刘彻推脱不肯去侍奉外祖母、只顾着自己往卫氏贱人温柔乡里享受的托辞,如今一看:
“彻儿竟是真病了?”
阿娇对刘彻是不够温柔和顺,毕夏震见了她两面便被欺压了两回,但要说阿娇对刘彻没有感情,那肯定是扯谈!
凭馆陶和王娡的算盘打得再如意,以阿娇之骄傲,真没感情,必不会应下金屋之诺。
当然这两年,因着各种龌龊,那夫妻之义、男女之情,必是降低了不少,可阿娇仍愿意护着刘彻,能为了他爆发到将王太后都惊得背后一寒的地步,青梅竹马养起来的亲情友情,便是依然深厚。
此时见自己因为往日偏见,将个奴婢早禀报过身体不好的皇帝累成这样,阿娇不免有些内疚。
——她之前还在长乐宫愤愤彻儿不好呢!虽因外祖母病重,只和母亲说,母亲又罕见地没顺着她的话数落彻儿,反劝她一顿,到底是误会污蔑了他呢!
陈阿娇想着这些,不免就有些讪讪的,又嗔怪:
“既真病了,又何苦巴巴儿从宣室殿跑到这长乐宫来?再怎么心忧母后……想说笑逗乐却因笑话冷过头真闹出祸事,也只管和我说一声,我还能不管不成?如今累得这般……”
拿袖口擦擦毕夏震额头的冷汗,蹙眉看着那时青时白的脸色,阿娇是真忧心。
都没留意到话中带出的几分嗔怪,让王太后的面色越发不悦。
韩嫣也懒得去理会王太后本要起身、又抚额跌坐回去的动作,只将手臂往毕夏震肋下、腿弯处各一绕,果断起身:
“如今医官多在长信宫轮值,我们直接过去!”
阿娇平素胆大,可毕夏震面色青白、汗出如浆、额角更有青筋抽搐的模样,却真不是一般吓人,她不免也有些慌了神。
看韩嫣拿了主意,她才强镇定下来,将奴婢们指挥得团团转,哪几个先一步去长信宫报信,让医官准备着,还不忘特特嘱咐莫要惊动了太皇太后;哪几个又要去备着移动皇帝的东西,还不忘那遮风挡光之物……
一时连仪仗也撇下了,只就地扯下王太后极喜欢的帐幔,由高大的宫人举着做围帐,又搬了一张连坐榻让韩嫣将毕夏震放下,使了十好几个力大的宦官搬着,一路往长信宫狂奔!
可别说,阿娇这一连串不拘小节,
虽惹得王太后气得哆嗦,直道她“皇帝病情虽急,让人从长信宫搬几个医官来能费多少时候?太皇太后便是病着,也不可能真少了那么几个医官就忽然怎么着,偏要闹得这般,连点子礼仪都不顾了!”
又牢骚“这长乐宫可真只有长信宫才配皇帝养病?我这儿略歇歇都不成?非要这样不顾体面规矩的”,
但说起速度,确实极佳。
长信宫中医官才接了消息、甚至都来不及禀告馆陶大长公主、好从太皇太后跟前分出几人来,韩嫣就护着毕夏震先到了。
馆陶大长公主今儿特特拉着王太后多寒暄几句,自然有她的缘故,只不像阿娇以为的那般罢了。
虽然馆陶对女儿是真疼爱,对王太后的态度也多少因没能完全转换过来、让她觉得被轻慢了,可馆陶是什么人哪?
能和母亲窦漪房一道儿,一路从文帝时期熬到景帝继位,且有本事让阿娇在先帝宫中的体面更甚诸皇子,哪儿能是个没丁点能耐的呢?
太皇太后看出不好,王太后蠢蠢欲动,馆陶能忍下不满,反过来全女儿柔顺些、没再跟着指责女婿,自然也不可能在之后特特留着王太后,只为了提醒她金屋盟约、提醒皇帝别忘恩负义。
虽然馆陶真有些恼刘彻忘恩负义,可阿娇已经嫁给他,他也当了皇帝,太皇太后更是不好了,还能如何?
馆陶留王太后,不只不是为了敲打提醒刘彻,反而是为了卖好!
终归是那么多年宫中行走的大长公主,毕夏震这个初来乍到的还有个宫女报信,馆陶怎么可能不知道王太后要赐死韩嫣?
就连阿娇会忽然弃了往日惯走的宫道、改走靠近长秋殿的那一条,也是馆陶特特安排的呢!
她虽没连阿娇能那么恰好遇上毕夏震也给算着了,却是算准了阿娇会遇上韩嫣,也备好了“恰好”能让阿娇知道王太后预行之事的奴婢在(只是没派上用场)、更算准了阿娇性子护短不会坐视韩嫣被毒死(这倒是算准了)……
馆陶甚至连擅长解毒的(虽然鸠酒没听说有解药,但医官说是能解除许多入口之毒的药物却备下了,馆陶被臭了个半死还忍着)、擅长治疗外伤的(以防王太后赐匕首让韩嫣自尽)……等等,好些个医官药物都备好了!
当然真走到那一步,便是医官备齐了也不定能治好,可态度摆出来了,便是韩嫣只没命继续享受,好歹还愿意救治韩嫣的姑姑+岳母、表姐+妻子,总比要挖他心头肉的母后值得善待罢?
母后自然是亲的,可谁说亲母子的墙角就挖不倒?
馆陶大长公主眯着眼,颇耐心。
她也确实等到了人。
馆陶初时自得,后却大惊!
怎么是韩嫣跑着、跟着?
那被抬着的……
馆陶大长公主匆匆迎了上去,期间还险些给裙摆绊一下,她也半步没停,直接提起裙裾、大步狂奔。
直到近了跟前,看出那被抬着的乃是一身男装,方才略放下心来;可待得看清,赐舒展开的眉峰又是蹙起。
王氏蠢妇说要赐死韩嫣,怎么韩嫣倒还生龙活虎一路跑得飞快,反是她家皇帝女婿躺下了?
馆陶再不喜刘彻一朝得势就翻脸忘恩,也还要念着她家女儿还没有给她生下个外孙子呢!
满宫连个庶出皇子都没有,唯一一个皇女还是卫氏所出!
馆陶如何不心焦?
一连串儿吩咐人安置刘彻、宣医官诊脉的……
比阿娇在长秋殿那一场还要利索几分。
等到陈阿娇也一般提着裙裾奔行而至时,医官们已经讨论好药方,交给奴婢们去煎熬,韩嫣正斜倚在塌边,为毕夏震轻揉着额角呢!
此时已经申末,阳光从窗台斜斜照入,毕夏震青白的脸色都染上几分薄红,原本看着骇人的汗珠也透出几分暧昧,更有韩嫣眉目如画、垂眸温柔,十指修长白皙,绕在黑色发丝之中,竟是十分和谐。
陈阿娇却只淡淡瞥过去一眼,韩嫣恰好抬眸,便要收手、俯身拜见,她也只是一摆手:
“行了,你照看彻儿吧!我也做不来那些个。”
阿娇是真知道韩嫣有一手颇过得去的按摩功夫,甚至刘彻也有,却是这二人幼年时,因骑射摔跤上很有几分互不相让,又怕长辈担心,又不耐烦宫人念叨,韩嫣多半还怕被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