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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凊扬身子向後靠了靠,无力的闭上眼道:「我明白自己的状况,也知道你的顾虑,更何况…这件事算私事,我实在不能以私犯公,可是你傅先生实在是於我康亲王府有大恩,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身处危地…」
「主子,别说傅先生来军营里可以就近照料您,就是他安生待在这儿也没什麽危险可言啊!罗刹骑兵扰境虽然频繁,但真要和我朝举战仍是自不量力,再说,前一阵子朝廷不是已派了钦差去罗刹国谈条约了吗?如今是他们守境将军柏克·达兰夫自己不安份,我想,恐怕我们还没收拾他,他的朝廷就会撤换了他,所以这里绝对安全的!」
穆凊扬淡然一笑道:「既是安全的,你便帮了我的忙吧!」
「啊!不是啊…主子…我的意思是…」连应祥是个敏捷的将才,可是每每遇到穆凊扬,总是被他三言两语塞的哑口无言,不由得急的脑筋乱转。
「应祥…」穆凊扬沈下脸,认真的盯著他道:「实话跟你说了吧,那位钦差袁大人是你傅先生在京城的对头,若不是他们有些生死恩怨,你傅先生也不会在京城报丧,问题是袁大人三天两头都要到黄沙坡来视察,我实在不能冒这样的险把他留在身边啊!」
连应祥听罢整个人几乎呆住了。
第廿九章
穆凊扬看著他复杂不安的神情,知道他开始担心傅京华了,不由得舒一口气,正想再说服他时,却听连应祥苍白著脸,楞楞道:「主子,奴才…犯下大错了!」
穆凊扬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不由得急问道:「什麽事?发生了什麽事?」
也不知是吓得腿软还是内疚,连应祥一下子仆倒在地,整张脸像吓坏的孩子一样扭作一团,慌乱道:「主子,奴才罪…罪该万死…」
穆凊扬直觉与傅京华有关,忙翻身下了床,森然的神情完全有别於刚刚的和煦与病态,猛地拉起他道:「到底出了什麽事!快说!」
「刚刚奴才来见主子时,那袁大人说是要看病便进帐里找…傅先生了!」
「看病?」穆凊扬越处危地脑袋越精明,他马上反应到袁尔莫不可能莫明其妙的知道傅京华会看病,然而他根本没有时间再担误,只突然推开了连应祥,朝外吼道:「镜儿,备马!」
当他们赶到连应祥的营帐外时却正逄袁尔莫走出来。
袁尔莫今日没有著官服,只穿著一件月白色的长褂,腰系著精致的蓝缎,披著灰色大氅,皎洁的月光照耀著他昂然的身躯,更显得他风流倜傥。
若论过去,穆凊扬与生俱来的风采与自信,绝对足以压倒袁尔莫,然而长期的疲病纠缠让他锋芒骤变神情萧索,要不是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傅京华,面对袁尔莫都要自惭形秽起来。
袁尔莫在见到穆凊扬时,神色闪过一丝难以分办的惊愕,但随及便恢复自然,扬扬眉,露出一抹挑衅似的笑意,拱拱手道:「喔,是三爷啊!臣下失礼了!」
穆凊扬根本笑不出来,只阴冷道:「袁大人,您夤夜来访所为何事?」
袁尔莫故意忽略穆凊扬严肃的指责,笑道:「三爷恕罪,实在是臣下身子有些不好使,承蒙连军门好意介绍来找那傅先生诊治,若臣下这行为有冒犯了三爷军令,那…」他无辜的瞧向连应祥道:「还请连军门多加解释…」
老实说,连应祥到现在仍然看不出袁尔莫和傅京华有任何生死对头的迹象,因此他只得缩缩脖子,望向穆凊扬,便见穆凊扬忽地一怔,随及望向连应祥道:「应祥,这是真的吗?」
连应祥呆了呆,但他毕竟光棍玲珑心,马上明白穆凊扬不想和他起正面冲突,忙跪下道:「主子恕罪,袁大人确实是因为身子不爽,所以奴才才放肆的请他夜里进军营找傅先生!」这句倒是实话,因此他说得很流畅。
袁尔莫急道:「唉呀,袁某实在不知连军门竟没和三爷提起!」他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臣下这一说实在坏了连军门一片好意,一切皆因臣下而起,请三爷千怪万怪也莫要发作连军门啊!」
穆凊扬三步并两步走向前赶紧轻扶起他,脸上露出极度温馨灿烂的笑容道:「袁大人千万别多心,要不是近来军营里传有罗刹国细作潜入,凊扬才会这麽不放心,刚刚实在是情急之下的盘问…还请千万别介意!」
袁尔莫这时才起身,两人相互寒暄问侯了几句,才上马走了。
望著袁尔莫背影渐远,穆凊扬满脸的笑意忽又冷了下来,他匆匆朝连应祥抬一下手道:「应祥,撤走帐外士兵…由你守在十步之外!任何人都不准进来,包括你和镜儿!」说罢便抛下满脸惊愕的连应祥及镜儿,自顾走进帐内。
虽然是深夜,却因天朗无云,几近圆满的皎洁月光铺天盖地的淹没大地,白雪,让天地间连成一线,显得眼下又荒凉又凄美,偌大的兵营传来兵士的徐徐鼾声,什麽异样也没有。
连应祥离著营帐约十步,漫无目的的踱著小方步,却又掩不住拉长耳朵,直磨了好半晌,竟是半点声气也没有,只好转移了注意目标,镜儿。
他知道镜儿是穆凊扬回来黄沙坡的第一天,袁尔莫送给他的。之前从没认真瞧过他,但今天既知道袁尔莫和傅京华有仇隙,连应祥不免对他另有心思。
只见他身形削瘦,细眉凤目十分清秀,正蹲坐在趿水的木架上发楞,连应祥这时不禁有些惊讶镜儿的神韵竟与傅京华有些近似,只是不知为什麽,打从心里便不喜欢他,总觉得他散发出一种神秘阴邢的感觉,所以也不打算和他交谈,自顾的发起呆来。
突然,帐内传来一阵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安静一会儿便是几句怒吼,连应祥和镜儿不由自主双肩一缩对望一眼,紧张的瞅著营帐,两人一门心思都想靠近营帐却又不敢冒然而入,待移近了好几步时,终於听到一个十分乾哑却吃力的声音:「应…祥!应祥!」
这声音十分轻微虚弱,却因为夜深人静,而连应祥和镜儿又十分细心才听得见,因此他们两个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同时朝营帐发足狂奔,却在跑了几步後,连应祥迅及返身,一把拉住了镜儿,镜儿停不住脚当场便撞进连应祥怀里,连应祥登时将他扯开,厉声道:「镜儿,没有主子的命令,你不能进去。」
镜儿被他森然的语气吓白了脸,胆怯的缩缩脖子,後退几步。连应祥冷哼一声才又跑了起来。
可连应祥一进营帐就被眼前的景像吓呆了。
帐内十分昏暗,但连应祥仍看到地上满是杂物,似乎除了一旁的灯柱没倒以外,所有立著的东西全被扫的七零八落。
转眼一望,傅京华是面孔苍白的毫无血色,长辫凌乱,全身沾满尘土,简直像在地上滚了几十遍,双眼则像受了极度惊吓的盯著背著他,半跪在地上,抱著营柱的穆凊扬。
「应祥…」那乾哑的声音果然出自穆凊扬,连应祥顾不了傅京华的失态,忙奔到穆凊扬身畔,急急板转他的身子道:「主子!主…」
然而穆凊扬才一转身,连应祥脑袋一炸,几乎昏绝。
原来在昏黄的灯光下,穆凊扬英俊的脸庞竟爬满一条条丑恶狰狞的血痕,那痛楚的神情和著腥红的线条,交织出一慕令人怵目惊心的画面。
穆凊扬双眼紧闭,一感到连应祥在身畔,忙支手乱挥,气弱游丝的道:「应祥…背…我!」
连应祥心里的惶惑与惊恐一窜窜的教他几要手软,只赖著仅存的护主心切,让他得以手忙脚乱的将穆凊扬负在肩上,然而才一背定却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主子…您这是…这是怎麽回事!」
穆凊扬全身软如绵絮,冷汗淋漓,只乾哑苦楚道:「背…我…回去…」
连应祥无法多想,一起身便要奔出帐外,这时才撇见傅京华的眼波正惊恐的随自己而动。
「傅先生…您…」
「应祥…快背我…回去…」穆凊扬再次开口,那充满信赖却无比孱弱的声音让连应祥几乎心碎,因此他不再理会傅京华,跋腿狂奔而出。
待跑了几步,镜儿已满面惊愕的迎了上来道:「主子!」
连应祥一下子错过了镜儿,脚不停步的跑著,张目寻著马匹,同时哭叫道:「镜儿!快去找张将军来!」
镜儿却在望到穆凊扬血流满面时就张大嘴软倒在雪地上了。
连应祥见状,虽是泪流满面却仍厉声道:「我叫你去找张将军!」
便见镜儿苍白吃力的爬起身,几乎是边颤边抖的跑向另一匹马,连应祥没见镜儿到底是怎麽走的,只忙扯下腰带将穆凊扬绑在背上…
「主子…您要撑住…要撑住…」即将要策马时,穆凊扬忽然虚弱的说了句话。
连应祥听不清,忙勒住缰绳道:「主子你说什麽?」
「杀…了…他…」穆凊扬颤著抖,吃力的朝著营帐指了指。
连应祥坐在马上随指而望,便见傅京华歪靠在帐口营柱,正远远的望向这边,心下暗自惦惙:难不成要我杀了傅京华!
猛地醒悟,连应祥头「嗡」地一声胀的老大,一股无比的寒凉冲心而起。
「主子!」
「杀…了他!」
穆凊扬的命令对他来说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可不知为什麽,连应祥这次不由自主的乍著胆子道:「主子…救命要紧…」随及策马狂奔起来。
第卅章
队里的军医对於穆凊扬的状况皆束手无策,却都众口铄金的表示,他这徵状像是中了毒,但因为穆凊扬一直处於昏迷状态,无法详细说明情况,所以他们仅能将通用的解毒剂硬灌入他口中,只是他仍没有任何好转迹象。
四虎将无日无夜的轮守著,为免撼动军心,张玉祥便下令不准这件事外露,只说他旧病复发在官邸休养,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要知道,堂堂一个贝勒爷若莫明其妙被毒死在军中,那值勤的所有官员几乎都脱不了干系,尤其是他直属上司张玉祥,因此张玉祥不断的逼问著连应祥,想明白穆凊扬到底是怎麽中的毒,可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