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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高临下睥睨着皇后,看她的脸仿佛瞬间变老,颤抖着身躯,轻蔑一笑:“天祥赴秦川已久,为的就是接任你的兄长,京都太师府与归附东宫的官员府邸已被重重围困,你父亲全族一个也跑不了。我本来还想再等下去,等到八月陈国长公主出嫁。永夜娶公主的时候,会是你们杀皇弟宫变的最好时机吧?可惜我撑不到那天了,永夜已经被游离谷擒住。我不能让皇弟左右为难。我死之前,必须要把这件事情结束了。”
裕嘉帝的声音如同外面的雷声,轰隆隆炸翻了皇后所有的抵抗。黄袍上的五爪金龙向她扑来。二十二年的梦想,被龙爪撕碎成齑粉。
皇后眼中最后一丝希翼消散。脸色呈现出灰败之气:“你,原来什么知道!什么都在你算计之中,你……你表面贤明温和,你竟如此歹毒!你若恨我,你杀我也无怨,你为何……为何要这样把天瑞捧上云端再一脚踏入地狱?!你瞒了所有的人二十二年,你就等着今天!”
嘶声吼叫中,她看到的是裕嘉帝满脸愉色,消瘦暗黄的脸颊竟染上一层兴奋满足的红晕。一颗心渐渐下沉,她猛的跳起来想要冲出宫去。
“啪!”一记耳光重重将她打飞在地。皇后两眼发黑,咳嗽着趴在地上。
“是,我就等着今天,等着看你们离皇位一步步走得更近,就如同当年他一样,以为借着圣祖宠爱可以进宫甚至可以坐上龙椅!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眼睁睁丢掉!他如此,他的儿子也如此!”
一口热血喷出。二十二年,裕嘉帝终于一吐为快,那种直舒胸翼的酣畅淋漓,仿佛一身闷汗之后痛快洗了个澡。他抹了抹血边的血迹,看着皇后恶毒的说道:“李妃不及你漂亮,张妃不及你聪慧,就算掖庭新册的林宝林,陈美人也远不及你高贵端庄,她们连你一半也及不上,可是,朕喜欢她们,对你,毫无兴趣。”
裕嘉帝终年不破的和蔼荡然无存。
皇后捂紧了耳朵,她万万没有想到,李天瑞的身世在二十二年前就已经不再是秘密,她与那人的事情也不再是秘密。一瞬间,什么都没了。她想起游离谷,低声笑了起来:“若是游离谷这般好对付,就,不是天下闻名的游离谷了。”
“安国,陈国与齐国,齐三国之力还灭不了游离谷?实话告诉你,三国的皇帝已经签下约书头一回联手,目的就是要灭了游离谷。而引他们入局的便是你。”裕嘉帝长叹,一个天下闻名的刺客组织,可以公然在三国都城开牡丹院接受任务。没有一个帝王能允许这种情况存在。
皇后一愣,似乎不明白裕嘉帝的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游离谷纵横天下,始终找不到突破口。而你与他包括李天瑞,就是一个绝佳的诱饵。游离谷贪图能间接掌握我安国的权势。怎么会不上勾呢?我们只等游离谷的精英进了京都再冲进这紫禁城!”
闪电划破夜空,皇后心瞬间明白。她和他想借着游离谷的势力夺了安国的皇位,裕嘉帝驾崩,天瑞继位,再杀了端王,游离谷能得到一个傀儡皇帝,之后再掉头对付游离谷便是。为了这个计划游离谷耗费了十来年的人力物力,然而对三国皇帝而言,巴不得游离谷投更多的本钱进去。投得越多,亏得越惨。
“就算端王爷死,李天佑也有外援的是吗?”皇后怔怔的望着裕嘉帝问道。
“你才明白?皇弟只不过是吸引他们注意的目标。朕忍耐这么多年,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裕嘉帝的话像殿外的惊雷打散了皇后所有的希望。
那道明黄再次来到她身前蹲下,腰间垂下八宝荷包,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皇后突然想到他说过端王已奉了圣旨去东宫,像抓着救命稻草死命的拽着裕嘉帝的衣袍:“皇上……求你,看在天瑞什么都不知情的份上,饶了他性命!你带着荷包……我当年绣给你的荷包!你恨我,别恨天瑞……求你了,皇上!”往昔恩爱浮现心头,他还佩着她送的荷包,皇后泪眼蒙胧。
轻拭去她的泪,裕嘉帝手掌摊开,掌心一枚朱红色的药丸滴溜溜打转:“很难受是吗?服了它就不难受了。”
皇后颤抖着手拿起药丸,目光却看着裕嘉帝苦苦哀求:“饶天瑞一命,我爹年事已高,皇上!”
裕嘉帝恢复了和蔼的面容,轻叹口气,点了点头。
皇后一闭眼,吞下了药丸。
雷声雨声不绝,凤妧殿阴暗晦气。
裕嘉帝瞧着皇后没有痛苦的断了呼吸,这才小心抱起她坐在榻上,心里蓦然一酸,手轻抚过她的面容道:“我只是恨你的心为何要交给了他。若是你心里有我,天瑞当了太子又何妨。”目中竟泛出泪来。
皇后似睡着了一般,裕嘉帝抱着她,眼前仿佛又看到年少时她冲他露出美丽的笑容。她温顺的躺在他怀里,裕嘉帝竟有种无法形容的满足。他少年成天子,是他贪心不足,被李妃的温柔张妃的直爽所迷惑,可是他心里从来没有不爱她。直到她怀了那人的孩子,他才感觉到痛,一种被遗弃的痛。
裕嘉帝想起端王与王妃,一时间竟有种迷茫。这二十二年来,他完全可以杀了天瑞,他是真的想报复还是怕她伤心?低头望着怀里的皇后,他觉得异常疲惫。这一切不能重来,也无力挽回。只有此刻,抱着她才感觉她是真正属于自己。
烛火被风吹得飘摇,裕嘉帝心思恍惚,一生就这么过去了。良久叹了口气,是否功过由人评说,都与他无关了。
他唤来王公公轻声吩咐道:“朕病重不起,皇后忧思过度猝亡。与朕同葬!太子……”自己与皇后的恩怨,难道要让天瑞与天佑之间再发生一次同样的悲剧?他没有说下去。回想皇后临死前的求恳,他只能再叹口气,都是命,已非他能掌控。
王公公跪下磕头,老泪纵横。良久抬起头来,裕嘉帝面露微笑,搂着皇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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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足足被围了五个时辰。
李天瑞烦躁不安。
“殿下,趁着夜深,翻墙杀出去吧!”东宫一谋士忧虑的进言。
李天瑞摇了摇头,一片茫然。杀出去又如何?他该往哪儿走?白白将皇宫皇位让给李天佑?父皇从小不喜欢他,可是母后还在宫中,他怎么能离开。
“太□门接旨!”悠长的声音穿过雨夜穿过宫门声声传来。
“殿下,小心戒备!”
李天瑞站起身,阴郁的看了眼周围。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吗?“嘱左右卫率准备,趁宣旨时,杀出去!”说完这句,有一种痛带着愤恨深深的刺了他一下,像毛茬茬的木刺扎进肉里,不触及不觉得,一抚上去就痛得心惊。他是正宫嫡子啊,他就这么不如李妃那个贱人生的儿子?
对于宫中内侍女官们来说,太子平时动不动会杖责宫人至死,惧他比敬他更重。然而他终究是太子,而且此时,分明还是个被算计了的太子。纵然平时再残暴,此时目光中流露的更多的还是一种深切的同情。
也许太子被废,东宫所有人都会一样陪葬。也许,太子杀了出去,见到皇上,处置了谋逆的端王,他还是紫禁城的主人。东宫左右卫率中各种复杂的心思都有。生死关头,没有人愿意死。更多的人怀了这样的心思,想着只要拼死一战,没准能博个将来与皇上的荣辱与共的资历,享一世富贵。当下齐心答道:“愿与殿下共存亡!”
端王披了油衣站在伞下。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公平二字。你不是皇上血脉,你只能死。若你不死,难道二十二年后再来一次夺位的阴谋?
他永远记得裕嘉帝听说皇后怀孕时的神情,脸色雪白,双目赤红似要杀人。可惜这一切没有办法和天瑞说。皇兄去了,往事便只能烂在他一人肚子里。
李天瑞的身形惭惭出现在眼前,和那人多么相像。长得酷似皇后的脸,却带尽那人的神情。那人也是自己的异母同父的兄弟,他时常在府中遇着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住叹息。那人只不过是圣祖出宫一游的意外。他不可能有皇族的封号,不能进宗庙,便选了这样一种方式争夺皇位吗?
一次酒后,裕嘉帝曾拉着他的手说:“千万不要再娶别的女子。”
他应下。
裕嘉帝落泪:“我本可以让他当个富贵王爷!”
他无语。
从那人投向游离谷,与皇后苟且之后,他已经是安国的逆贼。
“皇叔!孤等你很久了。”
天瑞的话让端王再次审视他。三位皇子都很优秀。天瑞阴毒了点,天佑又何尝是省油的灯。他想起永夜,便是李家的女儿,也是心思深沉之人。天瑞并不比天佑差太多,他甚至比直肠直性的天祥更适合当一个帝王。
端王温和的笑了,可惜,他不是皇兄的血脉,而是一个时刻想着争夺皇位,不惜与外贼勾结的逆贼的儿子。
“接旨吧!”端王缓缓展开圣旨。
在羽林卫跪下的瞬间,东宫墙头左右卫率羽箭齐飞,前面的羽林卫呼啦倒了一地。呼喊声中,东宫士兵挥刀冲了出来。
宫门处混乱起来,喊杀声震天。
端王只笑了笑,退后了些,挥了挥手。
盾牌结成牢不打挡的墙堵住了攻势。攻城弩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发射出凌厉无比的箭枝。冲在前面的人仿佛不是被箭射中,而是被巨石冲击,弹在高大的宫门上,撞出咚咚的声响。
李天瑞连击开两枝近一米长的弩箭,胳膊震得发麻,长剑几欲脱手,被士兵护着退了回去。临去回头那一眼瞪视着端王,无限悲苦。
端王摇了摇头,同情的看着太子。他如何比得过自己,多年军中生涯,他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游离谷的人杀进宫来,一并除掉。
“太子勾结游离谷谋大逆,废太子位,赐死!钦此!”这道圣旨甚至连数说太子罪行的话都没有,简短扼要。
张统领站在端王身边喝道:“东宫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