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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方才怎么不认?”
“怕死!”李林回答得异常干脆。
“怕死,是啊,是人就会怕死。”李言年轻声感叹了一句。“这会儿不怕死了么?”
“执事不会杀我,最多,像方才那二人般送去牡丹院。”
李言年兴趣甚浓地瞧着他,直呼他的编号:“100,你知道牡丹院是什么地方?”他本并不以为六岁的孩子能完全明白,却因李林一直平静的声音发出了疑问。
李林扬起了脸,满带血污的面容上一双眸子晶石般闪亮,眼睛里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带着一股子戏谑的味道答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李言年怔了怔,咀嚼了几遍这句话,蓦然大笑起来:“哈哈!没想到今年出了个彩!有意思!有意思!”
说完竟拂袖去了。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李二也抱着暖炉神采飞扬地尾随李言年进了房。
四周的黑衣大汉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99怒道:“你是想我俩都死么?”
李林挠了挠头天真地笑了:“明明是我告诉你的嘛。”
99怒道:“你就是一个傻子!明明是随口一说,你哪里会有这心思?!”
见他生气,李林憨憨地笑了:“我饿了。”
99这才转过脸来,对着李林怒目以视:“瞧你那张脸,进了牡丹院有你好果子吃!”
李林摸了摸脸不禁苦笑。这张脸,难怪是傻子的时候都能进牡丹院发挥余热。
99发作完了拉着李林昂首挺胸走出院子,院门口的黑衣守卫都抱拳行礼笑道:“恭喜小爷过关了。”
99哼了声不理,李林又笑了:“以后还仗各位大叔多照拂。”
他跟在99身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当时你不怕死么?”
99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最多送牡丹院罢了。”
李林心里顿时放下块石头,不用欠人情了。
刺客之名
李林换了身簇新的衣裳跟着守卫来到李言年的住处。走在他前面的守卫自从看到小楼后脚步便放得轻了,李林默想,这位李执事有能力坦然收集上千名孩子再冷眼瞧着他们在几天内死去,偏生脸上神情不显山不显水的,有这份狠劲,难怪守卫们害怕。
面前的小楼像座吊脚楼,依山而建,重山穿斗式建筑。李林观察了下地势,这里能观山谷全景,这位李执事看起来漫不经心,实则喜欢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对李言年又下了重判断。
李二掀起厚棉帘让李林进去,弓着背老实地站在李言年的身边。
一股暖洋洋的热气扑来,又带着一丝香味,李林一嗅便知道是火盆中放了桔皮散发出来的味道,这位李执事懂得享受。李林敛了眼中的精明。走进去一言不发老老实实地跪在李言年身前。
李言年端着杯酒淡漠地瞅着他。
是该直视还是低头?李林心思转动,坚持了一小会儿,在合理的时间低下了头,以此示弱。
李言年盯了他良久,看到李林终于低下头轻颤的身体目光慢慢变得柔和。淡淡地问道:“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
“楼里就我们五个了,不够分。规矩是每人要杀一个人,没说不能杀别的楼里的人。”
李林低着头老实地回答。心里暗骂谷中的人变态。送进楼时每个孩子都知道第二天要提个人头交任务,楼里一百个小孩都疯了似的。只一晚工夫,就相互捅刀子死了一半以上,不死受伤的第二晚当然也活不了。
都是祖国的花朵啊,从小就这样学着相互捅刀子杀人才能生存,长大了还了得?但是如果要在生与死之间选择,他没道理让别人对他辣手催花。于是,在无数双或怯懦或害怕或恶狠狠的孩子中,他活了下来。且没有杀过一个孩子。99的功夫不知是家传还是怎的,比别的孩子高出一筹。在他几句言语点拨下,护着他走出了楼。
“你清醒之前还是个白痴!”李言年瞟了眼桌上薄薄的纸。上面几行字便记录了李林所有的事情。
他想起了那句诗,好奇之心大起,语气更温柔,眼中露出刀锋般的光芒。:“记得来山谷之前的事?”
“记不得了。”李林老实的回答。他只知道醒来后就到了山谷,是有人送他来的,一个模糊飘渺的背影,并且时常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他没搭理的影子。
李言年有点遗憾。他一直以为下属找一千多名七八岁的男孩难度有点大,所以连白痴也找回来充数。
在近一年的训练中李林就呆呆地看着别人练功夫。留了他八九个月见他还是傻样子,想着只要小模样可以,送去牡丹院也算有点用处。没想到在进楼前三个月他清醒了。所以是最晚一个加入这批人的训练中,编号也成了100号,十号楼的第一百个孩子。
一个比其它人训练得少,功夫明显不如人的小孩,在残忍的厮杀中活了下来,而且策划了黑吃黑,从白痴到胆大的策划到那句诗,李言年不想对李林感兴趣都不行。
李言年不再言语,沉闷的空气压在屋子里,李林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压力袭来。他不是只有六岁的记忆,他前世是个杀手。所以他只能把身体挺得再直一点,再发点颤让李执事瞧出他的恐惧。努力装出一副想挣表现又害怕的模样。
洗干净脸的李林让李言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那张脸似曾相识。他看了眼李二,李二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李言年心头一松,微微一笑,收了身上的气势。李林感觉身上的压力一松,暗自感叹,真有武林高手存在!
“你们楼的五个人名字分别是星魂月魄虹衣鹰羽日光,你选一个吧!”
专诸之刺王僚也,慧星袭月;聂政之刺韩愧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苍鹰击于殿上……刺客的名字带着刺客的影子,听起来风光,全是过眼烟云都没好下场。他不想做其中任何一个。但是由得他选么?选,不喜欢,不选要说理由,自己以前是傻子白痴,所以他恭敬地回答:“执事赐名。”
李言年瞧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就星魂吧,黑暗中的光芒无人能夺。我会送你去上院……你是个奇怪的人,是福是祸呢?”
前面的话是对李林说的,后面一句却是在问自己。
一来就给了个扫帚星的名字?李林心里苦笑,脸上露出欣喜:“星魂多谢执事。”
接过一方玉牌,守卫领了李林出去。李言年饮下一杯酒,喃喃道:“我是否做错了呢?那模样……该送他去牡丹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念了好几遍,怔怔地坐着。
“爷,明日……”李二小心地询问。
“回京。”
脚板心长出一朵花
星魂跟着守卫见不是回十号楼的路,心下了然是去李言年口中的上院。他遗憾地想,可惜不能再见可爱的99了。
谷里的人行事果断狠辣,不会给他们之间这个机会。一身贵气的李言年只是个执事,这谷中主事之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星魂默默地分析着,他现在一点也不想逃,不想做杀手与学一身本事是两回事。冷兵器时代拼的是武力,他没那么傻去找个山旮旯种地当农民。
星魂嘴一弯笑了,实在大不了再去黄泉路上排队等着投胎。人都怕死,是不知道死后的情景,知道了就那么回事,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抬起头,夕阳已至,山谷明朗美丽,血腥和罪恶被白雪与阳光埋进了土里,他悠然地想,李言年收集了这么多孩子,能不露丝毫痕迹必有图谋。外面的天在数年后会变一变了。
顺着山道走了一个时辰,就到了山顶,四周苍木森森,放眼望去,对面一座山峰在云遮雾绕中隐然显现。山风吹过,衣袂翻飞。星魂抬头看了看天,碧空如洗。他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前面一定是度假山庄。
“小爷,小的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守卫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星魂瞧了瞧深不见底的峡谷,再看了看面前的两根铁链,点了点头:“多谢守卫大叔,以后有机会一定请你喝酒。”
“不敢!小爷多保重!”守卫不敢多说,对李林抱拳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李言年说,出得楼的人,都是爷了。守卫再凶,也是侍候这批杀手种子的奴才。这地方待遇搞得还不错。
他左右看了看,又观察了一下铁链,突然放声大喊:“有没有人啊!没人小爷就走啦!”
没有动静,星魂冷笑地看了看铁链,他就不信这么高这么险的地方,会让一个不会轻功的六岁孩子自己过去。
崖下吹来的冷风阴飕飕的,夕阳残照,山顶悄然无声,唯有山风吹过时,树叶一阵“哗哗”做响,说不出的静寂祥和。前世六岁的自己在做什么?背着小包书去教室读书,调皮捣蛋被老爸揍,其实也很幸福的。如果不是家境突变,意外做了杀手,他的人生应该和许许多多普通人一样平凡简单温暖吧?
他站立的这会儿,太阳已滚落了山顶。星魂瞧着铁链出神,冒险踩铁链过去,哪怕是个考验,他也不想去冒险。现在不是他想不想学功夫的事,是谷里的人主动请他学。
风吹得他脸上生痛,太阳下山后气温骤然下降,他转身离开悬崖,顺着来时的山道急步下山。他估计走下山天就黑了。得趁着这时进到楼里歇着,不然在外会被冻死。
其实星魂心里极希望那个神秘的影子再次出现,影子兄多少带给他一点安全感,让他知道有人一直陪伴着他。
一路无惊无险地回到山谷。周围一片寂静,一个守卫都瞧不见,99他们也不知道送哪去了。
星魂在十号楼旁停了停,看了眼,不想再走进这个充满血腥的地方。他叹了口气,径直走向李言年的小楼。
这回没有李二掀帘子,他不请自入。
桔子皮散发的香气还在,火盆的温暖溶化了衣服上的冰渣子,星魂有点得意自己的判断。来回走了两个时辰又累又饿。他抖了抖衣服,呵着手走到桌边,旁若无人的大吃。
“吃饱了?”
阴惨惨的声音飘浮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