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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不知道为什么他猜得这么准,干笑了声答道:“永夜不想招摇,过几日便要返回齐国。”天佑望着那张完美精致的脸心里已有了答案。他点点头道:“坐吧。”永夜谢了坐,窝进绵软的椅子里,手上捧着暖炉笑道:“御花园里的梅今年开得真好。”天佑挥退了左右,亲自为她斟了杯酒道:“这是青州红,从陈国青州送来。朕没有想到还能与小夜再有温酒赏梅的一天。”永夜端着杯子,只尝了一口便放下。“他不喜欢我饮酒,浅尝辄止吧。”“他是慕容燕还是风扬兮?”天佑饮了口酒,把玩着杯子道,“我猜小夜说的是风扬兮吧?我不叫他慕容扬兮,是想让永夜知道,朕不是傻子好欺。”“对,风扬兮就是慕容扬兮。当日父王与现在的齐国太上皇定下的亲事,只说永夜嫁的是齐国的太子,太子易位慕容扬兮成了太子,永夜自然嫁的是他。”永夜不动声色地解释,不由得有些烦躁。她总觉得李天佑知道了什么,他不会还不死心吧?她跟父王说宁愿嫁给李天佑是气话,嫁给他的念头一起,永夜顿时觉得虎毛太厚,暖炉太热,有点儿火烧屁股的感觉。
天友定定地看着梅花,笑了笑道:“朕其实是个很多疑的人。听小夜的话,已经嫁了慕容扬兮,可是,一国之后怎么会突然离宫?小夜曾经在圣京走失过一次,听说大门后时住的院子走了水。而从那天起,圣京四门开始设岗查人,查人的法子很奇怪……”他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永夜的脚,“不如小夜脱鞋一验真假?”永夜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站起身薄怒道:“永夜的脚怕是皇上不方便瞧。梅很好,永夜在外待太久了觉得冷,身体不适,告辞了。”天佑坐着没动,青州红漾在白瓷杯里像一团火。他静静地说:“其实小夜心里从来没有朕,对吗?”永夜一凛,汗毛不受控制地竖起来。以李天佑的为人,惹恼了他没好果子吃。她挺直了背道:“就算有,也不能有。皇上不明白吗?”天佑摇了摇头道:“如果有,就不会不能有。你根本没有嫁慕容扬兮。”“没有嫁,不等于不嫁,我只是恼这件事而已,所以才想着回来住些日子。”“呵呵,小夜,你很聪明,我勉强你也没意义。只是有时候,我坐在这里,老想着从前与你一起的情形。如果你没地方去,嫁给我,我也会疼你一辈子。他既然肯放你回来,那他心里真的有你吗?”李天佑选择了放手,风扬兮既然是慕容扬兮,五年前就定了亲,他不会因为永夜而提早树一个强敌人。不过,若是永夜坚持,他也不介意纳她为妃。
李天佑的话让永夜停住了脚步。永夜黯然垂下头,想说点儿什么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大踏步离开。
脚步声小时,天佑才叹了口气,负手走进了梅林深处。一角鹅黄衫闪过。天佑微微一笑,在络羽没躲开之前已站在她面前,戏谑地说道:“皇后不是怕冷不愿陪朕赏梅吗?”络羽垂着头,脸笼在披风中仿佛想把整个人都缩进去。天佑轻笑了笑搂住了她,“人都冻成一团了,回宫吧。朕对你那位从小没见着面的皇兄很是感兴趣,皇后不介意与朕说说……”雪没有预兆地落下,早晨起来,莞玉院外银装素裹。
永夜拿了罐子去扫梅花雪,想起美人先生,想起那年刚从游离谷来到王府时的情景,什么兴致都没了,懒懒地拥着毛裘抱着暖炉赏梅。
茵儿呵着手想劝她进屋,永夜懒懒地说道:“梅花香自苦寒来,越冷越香。要赏梅,当然是越冷越好。”“可是……会冻病的。”茵儿叹气。
永夜正要回答,王妃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永夜听说开宝寺的老梅开得极好,我们去上香赏梅如何?”“好。”永夜想起蔷薇,她也该去瞧瞧她了。
夷山银装素裹,开宝寺显得很冷清,扫得干净的寺院门口撒了些谷粒,这是施舍给麻雀的。小家伙们吱吱喳喳闹成一片,却也热闹。
永夜在蔷薇的长生牌前上了三炷香,默默告诉她,黄泉不可怕,只要不摘花采草,喝了孟婆汤就能忘记这一世的苦难。
“小姐。”李二静静地伫立在她身后,见永夜落泪,担心地喊了她一声。
永夜擦干泪笑了笑,“影子叔叔,可否带我去一个地方?”李二点点头。
禀过王妃,永夜与李二来到了夷山石台上。冬阳洒在雪地上,永夜想起走出小楼时听到李言年望尽雪景说的话:“江山,如画!”李言年念念不忘的江山,最终能给他的是京都郊外一捧黄土,然而,他还有揽翠陪着。
山谷中凛冽的风吹得永夜颈边的白狐毛一阵翻动。她望定下面的山谷,想起了那间竹屋。
“永夜,你既然唤我一声叔叔,我少不得为他辩白几句……”永夜打断他:“不必了,他躲在暗处,只不过想瞧瞧给他定了门什么亲。他只是在利用我,为他的大齐江山,为他图谋灭游离谷的大计!”“其实,那年,你去找卖面的王老爹被他发现,我在暗中救了你,我认出了他的剑法,我并不知道,他是太上皇的儿子,他也不知道你的身份。”李二缓缓说道。
永夜望定远处被阳光染上一层胆金色的云海,轻声道:“那是八年前,五年前他就知道了。”“听我说,永夜,是年初我去佑亲王府救月魄。我从河里带出月魄,他在河边瞧见了我认出我来,这才知道你是他要找的星魂。以前,他只知道你是女的,不知道你是星魂,可是他知道了并没有起杀你的心。你去陈国的时候,他让我离开,他说以后他会在你身边,他一直很喜欢你。去陈国,他是真心想保护你,怕你斗不过易中天。”永夜想起她在陈国挑起风扬兮与易中天相斗、耍小聪明的情景。她自以为骗过了他,他却一直在看她演戏,难堪再次涌上心头。
李二长叹一声,“他从陈国回来,伤势严重,足足十天才退了烧。我看到那把刀就知道,是你在背后给了他一刀。”“是啊,我在背后给了他一刀,我怎么不多补一刀呢?还少了个祸害!”永夜喃喃说道。
如果当初杀了他,就不会这么难受。以为他是心中所想的憨直的大侠、给她安全感的人,转眼却也成了算计她的人,这叫她情何以堪?李二却温和地笑了,“他那会儿也这样说。”“恩?”永夜不是很明白。
“我瞧着那把刀,怕他恨你,想劝来着。他说,你没有再补一刀,你对他始终有情。”永夜一震,他是烧晕头了。她对他有情吗?永夜想起落日湖竹楼中的情形。她的手轻轻按在唇间,他的胡子扎得她很疼,她没有发怒,只是发呆……
“你来圣京,他去接你。你为那个人穿着男装……他很伤心,原本等你到了圣京他就打算告诉你实情的。天气酷热,路上不方便,一到驿馆他就下令给你备下冰块降温。倚红和林都尉是当初在路上被救回齐国的,当时他已是重伤,燕殿下本不欲多事,是他说,你身边的贴身侍女和近卫不能不救。一路上,他老指使着燕殿下去套倚红姑娘的话,无非是想多知道一些你的爱好。”李二恨不得把风扬兮的深情一股脑儿全倒出来。
永夜闭上眼,为什么心里的酸楚越来越重?她低吼着打断了李二的话:“他始终不肯说,他是与我定亲的人!”“永夜,你愿意进宫吗?他不能肯定你的心意,贸然告诉你,你只会躲他躲得更远。你离开驿馆与那人住在小巷里,他其实很想成全你,如果不是发现那人其实武功相当好。他只想让你看得清楚明白一点儿。何况,他就算对你说,你会相信吗?”月魄的欺骗再次像刀一样捅进永夜心里。可是,在福宝镇山上,她就不再恨他。那是种痛进骨头的悲哀,没办法避开的劫。
她理解月魄,可是有蔷薇与他的母亲隔着,让她再也无法和月魄靠近。
中间隔了她和他都无法面对的人,心渐渐地离得远了,况且心里有装了另一个人。就这么简单。
李二见她面沉如水地望着山谷,忍不住又道:“太上皇故意将他困进天牢,他若还不答应继位,你就真的要嫁给燕殿下了,所以,他才同意做太子的。本想将错就错,你进了宫他再和你解释,没想到游离谷去劫了天牢。你不要怪他,他一直不说,本意是想带了你远走高飞的。”永夜不置可否,望着山谷深吸一口气道:“影子叔叔,带我去谷底。”李二往下望了望,疑惑道:“谷底有什么?”永夜看向谷底,像做梦似的说:“曾经的家。”李二不明白,却仍携了永夜往谷底掠去。
“家?”石台旁的树林里闪出风扬兮来,他咬牙看着永夜与李二离开,气得浑身发抖,她心里真的只有月魄?任李二如何解释。她都不肯听不肯信,只因为她心中始终忘不了那个避往深山的人?国事稍安,接到端王传书他马不停蹄地悄悄来到安国,让王妃约了永夜来此地就听到这个?她对他没有一丝思念,没有一丝情义。
风扬兮想起无数个日夜伏在巷子里,就怕她出事,她却与月魄情深意浓。他想让她自己看清楚月魄的身份,没有阻止她进安家,她却以为他是利用她。
她离开三个多月了,她还没有想明白吗?风扬兮眸中透出彻骨冰寒,她这样,他有什么做不出来?他没有告诉她实情,他一直由于。永夜如果真的不喜欢他,他不想勉强。他默默地守在她身边,给了她自由与空间,消除她的疑心与顾虑,想得到她的心,然而,他等到了什么?寒风扑面,风扬兮摸了摸下巴,唇边浮器一丝奸诈的笑容。
雪已没膝,永夜一脚踩下,吃力地拔起。以前的轻功可以踏雪无痕,而现在她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李二想用轻功带她过去,永夜拒绝了。
她想起当日从李言年那儿跑出来时风扬兮戏谑的笑容,他笑望着她说:“难道要神一脚浅一脚走上几十里山路才舒服?”永夜赌气地艰难地在谷底行走,她当时是不敢露功夫,现在是没功夫,心里不自觉地委屈。
竹楼屋顶铺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