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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愈明,徐鏊将寝,又觉香气非常,暗暗道:“莫不是前日美人又来乎?”
顷刻间,众女郎又簇拥美人而来。室中罗列酒肴,其桌椅之类,又不见有人
搬移,种种毕备。美人南向而坐,使女郎来唤徐鏊。徐鏊暗暗的道:“就是
妖怪,毕竟躲他不过,落得亲近他,看他怎么。”整衣冠上前作揖,美人还
礼,使坐右首。女郎唤鏊捧玉杯进酒,酒味香美,肴膳精洁,竟不知是何物。
美人方才轻开檀口道:“妾非花月之妖,卿莫惊疑!与卿有宿缘,应得谐合,
虽不能大有所补益,亦能令卿资用无乏。珍羞百味,锦绣缯素,凡世间可欲
之物,卿要即不难致,但忧卿福薄耳。”又亲自酌酒以劝徐鏊,促坐欢笑,
言词婉媚,口体芳香。徐鏊不能吐一言,但一味吃酒食而已。美人道:“昨
听得箫声,知卿兴致非浅,妾亦薄晓丝竹,愿一闻之。”遂教女郎取箫递与
徐鏊。徐鏊吹一曲,美人也吹一曲,音调清彻,高过于徐鏊。夜深酒阑,众
①
女郎铺茵褥于榻上,报道:“夜深也,请夫人睡罢。”美人低面微笑,良久,
乃相携登榻,帐帏衾褥,穷极华丽,不是徐鏊向时所眠之榻。美人解衣,独
着红绡裹肚一事,相与就枕,交会之际,宛然处女,宛转于衾褥之间,大是
难胜。徐鏊此时情志飞荡,居然神仙矣,然究竟不能一言。天色将明,美人
先起揭帐,侍女十余人奉汤水妆梳。妆梳已完,美人将别,对徐鏊道:“数
百年前结下之缘,实非容易。自今以后,夜夜欢好无间。卿若举一念,妾身
即来,但忧卿此心容易翻覆。妾与君相处,断不欲与世间凡夫俗子得知。切
须秘密,勿与他人说可也!”言讫,美人与侍女一齐都去。徐鏊恍然自失,
竟不知是何等神仙。次日出外,衣上有异常之香,人甚疑心。从此每每举念,
便有香气;香气盛,则美人至矣,定有酒肴携来欢宴。又频频对鏊说天上神
仙诸变化之事,其言奇妙,亦非世之所闻。徐鏊每要问他居止名姓,见面之
时却又不能言语,遂写在一幅纸上,要美人对答。美人道:“卿得好妻子,
适意已足,更何须穷究。”又道:“妾从九江来,闻苏、杭名郡最多胜景,
所以暂游。此世间处处是吾家里。”美人生性极其柔和,但待下人又极严,
众女侍在左右,不敢一毫放肆,伏事徐鏊如伏事自己一样,一女侍奉汤略不
尊敬,美人大怒,揪其耳朵,使之跪谢而后已。徐鏊心中若要何物,随心而
至。一日出行,见柑子甚美,意颇欲之。至晚,美人便袖数百颗来与徐鏊吃。
凡是心中要吃之物,般般俱有。徐鏊有数匹好布,被人偷剪去六尺,没处寻
觅。美人说在某处,一寻即有。解库中失去金首饰几件,美人道:“当于城
西黄牛坊钱肆中寻之,盗者已易钱若干去矣。”次日往寻,物果然在,径取
以归,主人俱目瞪口呆而已。徐尝与人争斗不胜,那人回去或无故僵仆,或
因他事受辱。美人道:“奴辈无礼,已为郎君出气报复之矣。”如此往还数
月,徐鏊口嘴不谨,好与人说。人疑心为妖怪,劝徐鏊不要亲近。美人已知,
① 茵——垫子或褥子。
… 04…
说道:“痴奴妄言,世宁有妖怪如我者乎?”徐鏊有事他出,微有疾病,美
人就来于邸中,坐在徐鏊身旁,时时会合如常,虽甚多人,人亦不觉也。常
常对徐鏊道:“断不可与人说,恐不为卿福。”当不得徐鏊只管好说,传闻
开去,三三两两,渐至多人都来探觑,竟无虚日。美人不乐。徐鏊母亲闻知
此事,便与徐鏊定了一头亲,不日之间便要做亲,以杜绝此事。徐鏊不敢违
拗母亲之意。美人遂怒道:“妾本与卿共图百年之计,有益无损。郎既有外
心,妾不敢赧颜相从。”遂飘然而去,再不复来。徐鏊虽时时思念,竟如石
沉海底一般。正是:
恩义既已断,覆水岂能收?
话说徐鏊自美人去后,至十一月十五夜,梦见四个鬼卒来唤,徐鏊跟着
鬼卒走到萧家巷土地祠。两个鬼卒管着徐鏊,两个鬼卒走入祠唤出土地。那
①
土地方巾白袍,走将出来同行,道:“夫人召,不可怠慢。”即出胥门,渐
渐走到一个大第宅,墙里外乔木参天,遮蔽天日。走过二重门,门上都是朱
漆兽环、龙凤金钉,俨似帝王之宫,数百人守门。进到堂下,堂高八九丈,
两边阶级数十重,丹墀有鹤、鹿数只。彩绣朱碧,光彩炫耀。前番女侍遥见
徐鏊,即忙奔入报道:“薄情郎来了。”堂内女人,有捧香的,调鹦鹉的,
弄琵琶的,歌的舞的,不计其数。见徐鏊来,都口中怒骂。霎时间,堂门环
■丁冬,香烟如云,堂内递相报道:“夫人来。”土地牵徐鏊使跪在地下,
②
帘中有大金地炉,中烧兽炭 ,美人拥炉而坐,自提火■簇火,时时长叹道:
③
“我曾道渠无福,今果不错。”顷刻间呼:“卷帘!”美人见鏊,面红发责
道:“卿太负心,我怎生叮咛,卿全不信我言语。今日相见,有何颜面?”
美人掩袂欷■泣下道:“与卿本期始终,岂意弃我至此。”两旁侍女都道:
“夫人不必自苦。这薄幸儿郎便当杀却,何须再说。”便叫鬼卒以大杖击鏊。
击至八十,徐鏊大叫道:“夫人,吾诚负心,但蒙昔日夫人顾盼,情分不薄。
彼洞箫犹在,何得无情如此!”美人因唤停杖,道:“本欲杀卿,感念昔日,
今赦卿死。”两旁女侍大骂不止。徐鏊遂匍匐拜谢而出,土地仍旧送还,登
桥失足而醒,两股甚是疼痛,竟走不起。卧病五六日,复见美人来责道:“卿
自负心,非关我事。”连声恨恨而去。美人去后,疼痛便消。后到胥门外访
寻踪迹,绝无影响,竟不知是何等仙女。遂有《洞箫记》传于世。有诗为证:
口是祸之门,舌是斩身刀。
只因多开口,赢得棒来敲。
如今小子说西湖上也因一曲洞箫成就了一对好夫妻,不比那徐郎薄幸,
干吃大棒,打得叫苦叫屈。话说宋高宗南渡以来,传到理宗,那时西湖之上,
无景不妙,若到灯节,更觉繁华,天街酒肆,罗列非常,三桥等处,客邸最
① 胥门——城门名。即今江苏省苏州市城西门。
② 兽炭——做成兽形的炭。亦泛指炭。
③ 渠——他。
… 05…
盛,灯火箫鼓,日盛一日。妇女罗绮如云,都带珠翠闹娥,玉梅雪柳,菩提
叶灯球,销金合,蝉貂袖项帕,衣都尚白,盖灯月所宜也。又有邸第好事者,
如清河张府、蒋御药家,开设雅戏烟火,花边水际,灯烛灿然。游人士女纵
观,则相迎酌酒而去。贵家都以珍羞、金盘、钿合、簇钉相遗,名为“市食
合儿”。夜阑灯罢,有小灯照路拾遗者,谓之“扫街”,往往拾得遗弃簪珥,
可谓奢之极矣,亦东都遗风也。
话说嘉熙丁酉年间,一人姓潘名用中,是闽中人,随父亲来于临安候差。
到了临安,走到六部桥,寻个客店歇下。宋时六部衙门都在于此,因谓之“六
部桥”,即今之云锦桥也。潘用中父亲自去衙门参见,理会正事,自不必说。
那时正值元宵佳节,理宗皇帝广放花灯,任民游赏,于宣德门扎起鳌山灯数
座,五色锦绣,四围张挂。鳌山灯高数丈,人物精巧,机关转动,就如活的
一般。香烟灯花薰照天地,中以五色玉珊簇成“皇帝万岁”四大字。伶官奏
乐,百戏呈巧。小黄门都巾裹翠蛾,宣放烟火百余架,到三鼓尽始绝。其灯
景之盛,殆无与比。潘用中夜间看灯而回,见景致繁华,月色如银一般明朗,
他生平最爱的是吹箫一事,遂取出随身的那管箫来,呜呜咽咽,好不吹得好
听。一连吹了几日,感动了一位知音的千金小姐。有诗为证:
谁家横笛弄轻■,唤起离人枕上情。
自是断肠听不得,非关吹出断肠声。
你道这一位千金小姐是谁?这小姐姓黄,小名杏春。自小聪明伶俐,幼
读书史,长于翰墨,若论针指女工,这也是等闲之事,不足为奇。那年只得
十七岁。未曾许聘谁家。系是宗室之亲,从汴京扈驾而来,住于六部桥,人
都称为黄府。广有家财,父母爱惜,如同掌上之珍、心头之肉。十岁之时,
曾请一个姓晏的老儒教读,读到十三岁,杏春诗词歌赋落笔而成,不减曹大
① ②
家 、谢道韫之才。杏春小姐会得了文词,便不出来读书。一个兄弟,长成
十岁,就请老晏儒的儿子晏仲举在家教读。真个无巧不成话,这杏春小姐也
最喜的是那箫,是个女教师教成的。月明夜静之时,悠悠扬扬吹将起来,真
个有穿云裂石之声。因此小姐住的楼上就取名为“凤箫楼”,虽然引不得凤
凰,却引了个箫史。
那杏春小姐之楼,可可的与潘用中店楼相对,不过相隔数丈。小姐日常
里因与店楼相对,来往人繁杂,恐有窥觑之人,外观不雅,把楼窗紧紧闭着,
再也不开。数日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