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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欢呼雀跃,一方人马嘘声连天。这种比赛自然是很公正的,但有趣的是,不管你胜方如何不可一世,如何
奚落人,输方总是不认输,往往会留下豪言壮语:“你们别牛皮轰轰了,咱们明天见!”
扔石头,我是芙蓉街公认的高手,最高纪录达到125米,街上几乎没有对手。所以,每次荡街,我所在
的“弟兄班”,总是忘不了拉上我,并常常向人家挑衅:“怎么样,敢与我们比扔石头吗?”而实际上,双
方真的交起手来,我却很少参与,更多的是摆出师傅固有的那种不屑一顾的架势,双手抱怀,站在边上冷冷
地观看、评点,偶尔露一手的话,也算是表演。我不参赛,我的那些“弟兄”反而很得意,嘴边总是挂着那 句话:“嘁,这叫杀鸡不用牛刀!”
荡街不限性别,男人荡,女人也荡,但断断没有男女相混而一起荡。这就增强了男女双方调情的渴望,
不管是对方的姑娘看过来,还是对方的小伙子瞥过来,我这方都少不了骚动,或吹口哨,或说俏皮话,或恶
作剧——大家吃吃笑着,七手八脚地推出某个人,并不断地挠他(她),让他(她)当着对方的面,急得羞 得又笑又蹦又跳,赢得对方一阵阵哄笑、臭骂。
荡街(2)
荡街自然是快乐的,但这种快乐,对今天那些过腻了现代夜生活的年轻人来说,是很难理解并体味的。
也许是这个原因吧,今天,荡街这种现象在芙蓉街几乎绝迹了。
2004年6月6日于乐成
做把戏(1)
少时我爱看做把戏。做把戏是一种特殊的做生意模式,它以耍功夫为幌子,实质兜售各种膏药。做把戏
的人,号称江湖客,他们有句口头禅,叫作“把戏是假的,药是真的。”但这话不可靠,谁听得都不认真, 把它当作笑话。
我住在芙蓉街。芙蓉街古历每旬二、七作市,街上人流如潮,市面异常热闹,因而各路江湖客都爱来这
里占地盘。我发现,江湖客卖的最凶最多的,是那些医治跌伤、劳损之类的膏药。这是因为,芙蓉及其四邻
地方,多半是山区,当地农民长年干粗活、硬活、苦活,其中跌伤、劳损的人相当多,而这些跌伤、劳损的
人怕去医院诊治花费太大,平时往往大病不治,小伤小痛不哼,忍着顶着过日子。这就给江湖客提供了一个 推销杂牌膏药的大市场。
师傅与“火媒头”
江湖客总是在“市日脚”(即集市的前一天)出现在芙蓉街。每逢市日脚,永嘉、温岭、玉环、平阳、
瑞安、福建等外地前来赶集的人往往提前赶到芙蓉街,芙蓉街已见三分热闹。因此,江湖客抓住这个机会,
除了在市日做一场把戏外,常常在市日脚的晚上,点亮汽灯,鸣锣圈地,也做一场。
小时看做把戏,我和小伙伴们总是挤在人群的最里头。师傅和他的徒弟们在绕场时,会不时地过来按我
们的头,让我们坐在地上,但我嫌坐在地上看不清楚功夫活,总是没坐多久便又站了起来。不过,站在人群
里头,虽说什么都看得清楚,但有时我心里很害怕,担心自己离师傅这么近,说不定师傅一伸手,就把我给
捉了进去,然后硬说我腰上有伤,给我啪啪啪打上什么膏药。
其实,这种事我见得多了。
每次做把戏,不管是卖什么膏药,师傅总是从人群中硬拉出一个人来,他先是瞪着眼睛,细细打量对方
的脸色,再看看对方的手指甲,然后说:“你腰伤很严重,信不信?”对方笑了,一脸疑惑:“不会吧?”
“你不信?那好,大家一起来看个明白!”师傅不容分说,立马按下对方的身子,扯开他的衣裤,让他露出
花里花气的腰,接着啪的一巴掌打过去,又噗的喷了一口水,然后架着对方,绕场一周,一边高声嚷嚷:“
大家看看,大家看看,我没说错吧,他腰伤的影子明着呢!”于是大家伸长脖子,争着察看,果然,这个人
的腰部有一团淡淡的暗红色影子。这就神奇了,这就没话可说了,大家便纷纷证明:“没错,没错,他是有
伤,是有伤。”接下来,师傅便开始发表演说,大意是,犯这种腰伤的人绝大部分是青壮年,由于体格强健
,平时受伤不易觉察,但要是不早作治疗,伤情会越来越重,腰间的“影子”会越来越暗,这叫“秋后算账
”、“老来算账”,其后果不堪设想,说不定会废了身子,下半辈子会瘫在床上。看看大家脸作吃惊状,师
傅突然话锋一转,说自己今天给大家带来一个好消息,请大家放心,他这里有神奇膏药,可以根治这种腰伤
,并声称,这种膏药是根据祖传秘方研制而成的,药到伤除,药到痛除,包打包好。不过,说到这里,师傅
总是打住话题,转过身去给那个倒霉的犯有腰伤的人,啪啪啪打起膏药,并追着问:“怎么样,有辣丝丝的
感觉吗?”“很舒服,对不对?”“腰开始发烫了,是不是?你觉得宽松多了吧?”在得到对方一一明确无
误的回答之后,师傅这才亮出底牌:“嗳嗳听清楚了——前面老先生,后面老师伯,兄弟我今天带了部分膏
药,这些膏药不是卖的,而是送给大家作个广告的,谁要的话,请举个手,只是数量有限,每人只能要一张
,如果再要的话,兄弟我先记下,下次来时给大家补上。怎么样,现在大家举个手吧?”显然,现场马上乱
成一团,人人举起手,又喊又叫的,争着要。要趣的是,最后师傅送出去的膏药往往不到十个,而让他七说 八说,对方糊里糊涂自掏腰包购买的却是一大摞!
我长大后才明白,卖这类膏药,师傅不是随随便便从人群中拉人的,而是事先串通好的,他拉出的人往 往是“火媒头”。
火媒头原是一种引火工具,用媒头纸卷成,它会保存火种,你吹口气,它就会窜出火苗。芙蓉是半山区
,当地人烧饭做菜,烧的都是毛柴或硬柴,特别是毛柴,常常半湿不干的,引火若用火柴,破费太大,于是
许多人使用火媒头。显然,火媒头有两大特点:一是靠吹,吹它才窜出火苗;二是它为人家垫底,充当引火
的角色。这些特点也恰恰是骗子帮凶的特点。所以,芙蓉人称骗子帮凶为火媒头。火媒头自然是可恶的,但
他们与师傅串通起来哄人骗人,其手法往往很高明,很隐蔽,一般人是看不出的。有时,为了假戏真做,让
观众看不出破绽,作火媒头的人常常装出傻乎乎的样子,有时甚至还在某些关节故意与师傅唱反调,让人觉
得他与师傅毫无干系。其实,大凡圈地做把戏,火媒头是不能没有的,否则,师傅嘴功再好,也孤掌难鸣, 很难哄人骗人上当的。
做火媒头的人不少是芙蓉街人。
我觉得芙蓉街人在许多地方说得响,有几分体面,但在这方面说起来却有点心虚,有时教人抬不起头。
做把戏的模式:一敲二吆三耍四抖底
我是一个典型的把戏迷,平时逢“戏”必看,几乎做到一场不落,而且,每场把戏,我都是从头看到尾
,有时甚至在把戏散场之后,我还尾随师傅来到其投宿的客栈,看师傅如何给人家治病疗伤。自然,把戏看 多了,我也渐渐看出了一些名堂。
做把戏(2)
我发现,做把戏有一个模式,那就是“一敲二吆三耍四抖底”。
一敲,就是敲锣占地盘。做把戏的敲锣颇有讲究,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接连不断地敲,
下锤均匀而不沉重,声音平缓透亮。这声音似乎特别通俗,远远听见,谁都知道街上要发生什么事了,于是
大家循声赶过去号凳子,站圈子。芙蓉街常见的做把戏的地方有两处,一是中央街,二是上街桥头,前者多
在市日脚,后者多在市日。把戏人人爱看,每当锣声一响,特别是小孩,又喊又叫,街道巷弄里拼命跑,唯
恐赶不上趟。我自然也一样。有时,大家围成一圈,里三层外三层的,密密麻麻,水泄不通,我挤在里头,
身子就好比波涛中的小船一样,被推来搡去,老是站不稳脚跟。有时圈子越挤越小,做把戏的就舞起飞镖,
镖枪系在绳子上,它像长着眼睛,“嗖”的一声,照着你的鼻尖飞过来,似乎碰到鼻尖了,又“嗖”的一声
收回去,吓得你咿咿叫,并连连往后退;有的师傅不会舞飞镖,就舞板凳,结果一样,大家纷纷往后退,一
边嘿嘿发笑。我是毛小子,很顽皮,有时故意在圈子里跑来跑去,因而少不了受到恫吓。但我是老油条,不
吃这一套,心里明白,做把戏的绝对不会揩我一根毛,在把戏尚未正式开始之前,他们巴不得场面越乱越好 呢。
二吆,就是吆喝,这是对敲锣的一种补充,目的一样,都是为了招揽观众。“嗳嗳听清楚了——前面老
先生,后面老师伯”,这是他们千篇一律的开场白,也是他们千篇一律的演说引子。他们都有一班人,除了
师傅坐在一侧观看动静外,其他当徒弟的,往往文武搭档,在圈子内,窜来窜去,演起双簧。文的角色有男
有女,拉琴、说书、说相声或变魔术,等等,花样很多,他们的嘴功特别好,什么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什么天有三宝日月星、人有三宝精气神,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