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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勃林禁区 作者:[美] 克利福德·西马克-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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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他真诚希望奇异的功能不要突发出来,他多想在山岗上逛逛,趁着山岗还没有完全失去它那最为迷人的景貌,充满着幽微的悲切:山林清晰的层次由于大气中雾汽弥漫而显得模糊含混,树木失去了劲头儿,象一群忠诚的老友默默地等待着他的来临;枯萎的树叶和苔藓在脚下沙沙作响,盖住了走路的脚步声。
  他下坡来到谷地,在一棵倒在地上的树干上坐了下来。近旁就是一条涓涓山泉,这是一条小溪的发源地溪水顾着多石的河道向下赐漏流去。如果在五月,山泉的间流处长遏了星星点点的沼泽花,小坡上铺满了颜色鲜嫩的野草。可现在既看不见野草,也看不见花朵。树木默然伫立准备过冬。夏秋的植物有的已经干枯,有的正在萎黄。落叶一层一层地覆盖着地面,象在细心地保护树根免遭冰雪的伤害。

  迪尼埃斯想道:“在这样的地方,好象一年四季的特征一下子揉合到一起来了。”一百万年以前,也许还要更早些,这里的一切就象今天显现的这个样子了。当然这中间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远在几千年以前,这些山岗以及整个世界是一年四季温暖如春。而大约一万多年以前,在北海,离这儿不远的地方,还矗立着一座足足一英里高的冰山。那时,从现今收场所在的山脊上,大概可以看到地平线外有一淡蓝的线条,那就是冰山的顶端。可是在冰川期,尽管常年冰雪封地,但已经有了四季的变化。
  迪尼埃斯站起来,沿着山坡上的羊肠小道继续前进。这是一条牛群通行的山径。当年,在这儿森林里放牧的,不是他的两条奶牛,而是整整的一群。迪尼埃斯沿着小道迈着步子,再一次——不知是第几次了——为奶牛的灵敏嗅觉惊讶不止:它们准确无误地选择在这个最平缓的坡度上踩出一条路来。
  他走到小道的转弯处,在一棵枝杈远伸的白橡树下停留了片刻,观赏着那棵参天大树——这是一棵天南星。这些年来,他对它总是百看不厌。大树已准备好过冬:绿中带紫的树盖完全脱落了,光秃秃地露出了一串串深红的果实。在即将到来的少食的月份里,它们可以充作鸟类的食物。
  小道向山岗深处蜿蜒开去。寂静的气氛越显得肃穆,白茫茫的水气变得更加浓重了。迪尼埃斯感到,周围世界乃是他独有的了。
  溪流的对面,就是那个野猫洞。透过畸形弯曲的雪松枝杈,它那土黄色的洞口大张着。春天里,小狐狸常在雪松树下嬉戏。从这里可以听到远处溪谷回流处野鸭子的呷呷声,长年累月风化形成的野猫洞就在陡峰上方的峭壁上。只是今天这里有点异样。
  迪尼埃斯呆然不动站在小路上,望着对面的山坡,心里感到有点不大对头,但是起初他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在他前面展现着峭壁的一大部分,他总感到缺少了什么东西。忽然他明白了:树没有了,就是长期以来野猫夜间捕食后攀着爬回洞去的那棵树,后来一些跟他一样有心想看看野猫洞的人也是从这棵大树攀上去的。自然,现在那里已经连猫儿的影子也没有了。还在第一批移民迁来后,这些地区的野猫就几乎被赶得干干净净,因为,野猫发起狠来会把羊羔掐死。不过,直到现在为止,仍不难发现野猫居留的踪迹。在山洞深处的角落里,往往会有撒得一他的骨头和小动物的颅骨碎片,这些都是山洞的主人不知什么时候抓来喂养它的下一代的。
  那棵坚实的老树挺立在这里大概不止一百年里。砍倒它没有任何意义,弯弯曲曲的木头根本不合用,而且,要把雪松从谷地拖出去,更加不可思议。昨天夜里迪尼埃斯上凉台去时,在大风停息的瞬间确是听到了远处笃笃的斧头砍凿声。想不到今天大树就失踪了。
  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就往斜坡爬去。他竭尽全力,使劲儿地爬着。花岗岩山坡差不多呈四十五度的角度,他不得不匍匐前进,用手攀着向上爬,心里怀着莫名的恐惧,恐惧中还蕴含着一种比对大树失踪更困惑的东西。要知道,正是在这里,也只有在这里,在野猫洞里,才能够听到埋在岩层深处的生物的声音。
  迪尼埃斯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他头一次听到神秘的生物时,当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他以为这沙沙声是种幻觉,是在恐龙中间溜达的声音,是凝神倾听星球对话而听到的声音。最后,他攀上大树爬到野猫洞里去了。这洞他来过不止一次,并得到一种反常的满足,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如此难得的修静处所。他欢喜坐在洞口前面的台阶边沿上,凝视山谷对面布满山顶的树冠的上方,在那里可以看到岸边牧场上溪水回沉处水面的反光,不过,看不到溪流本身,如果要看到溪流,得继续沿山坡往上爬才行。
  他欢喜野猫洞和洞前的台阶,因为这里远离人烟,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他爬进洞见,照旧又看到了世界的一个部分,即使这是极有限的,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到他。“我同那些也喜欢与与隔绝的野猫一样了……”他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其实,野猫在这里落脚不是为了远离人烟,而是因为这里十分安全——为了自身的安全,特别为了小猫的安全。谁也不会走近野猫洞来,通向此地的道路只有一条——靠老树的树杈作为跳板。
  有一天,迪尼埃斯钻到洞底,第一次听到了生物的声息。当然,他又看到了那些零星碎骨,这是很久很久前小猫伏在地上发着呜呜噜噜的声音,尽情美餐以后留下的残迹。他学着小猫的样子,也伏身在山洞地上。突然,他感觉到身旁有一种声音,象是从地底下,从岩层深处传上来的。起初,这不过是一种感觉,一种猜测:那里,在下面存在着某种生命。自然,开始他对自己的猜测也是非常怀疑的,过了很久,他才相信确有其事。又隔了相当一段时间,他才从相信到深信不疑。
  他当然不能用语言来叙述所听到的东西,因为事实上他没有听到任何言语。但是,某种生命的理性和意识通过他摸着洞底的手指和贴着石块的膝盖慢慢他传到他的大脑,他不断接收这些传送波,不用听觉器官便能听见传播的声音。而且吸收得越久,他越坚信,在那石灰岩层的深处,活活埋着一个智慧生物。终于在某一天,他断断续续捕捉到了某种思想的零星片断——毫无疑问是那个幽禁在岩层深处的智慧生物在工作时隐隐传出来的回声。
  他对听到的东西一窍不通。但是,记是这个一窍不通恰恰极为重要。假如他什么都能理解,那就可能会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的发现乃是一种幻觉。他的不理解正好证实他根本没有经验足以理解那些异常的现象。他约略感受到智慧生物之间某种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也无法理解的复杂的脉络,这种脉络由许多细微的、互不相关的点滴信息构成,它异乎寻常,人们的头脑根本无法加以辨认。但是,他无意之中还是获得了相距十分遥远的这种概念。遥远的程度是理智难以想象的,你想的再远,也仅能触及广袤空间的一点边儿,如此遥远的距离只是在浩渺的太空里才可能存在。即使在倾听星星对话时,他也从来没有因为碰上了地外星球的时空观而如此地泄气过。
  在源源而来的信息中,常会听到一些地外星球的零星消息。地外星球的约略情景,使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也许对人类的知识体系有益。但是,任何零星材料都不能清晰地加以复述,使它充实到知识体系中去。传到他这里的大部分信息,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或许也超出了人类可能理解的范围。然而,头脑里截获和掌握的这些莫名其妙的信息,愈积愈多,只是苦于无法为日常习惯的思维方式所理解。
  迪尼埃斯清楚地知道,它们(或它)决没有意思要和他对话,不,它们(或它)甚至连人类的存在这一概念也没有,更别说会知道有他这么个人了。不过,那岩层深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是它(或它们——不知怎的,用多数似乎简单些)陷入了沉沉幽思?是它由于难以忍受的孤独而自语自语?还是它在试图和另一星球上与它不同的生物取得联系?迪尼埃斯渴望知道这一切,却办不到。
  他连续几个钟点坐在洞口前面的台阶上,认真思考着自己的发现,他竭力想让这些事实能够符合逻辑,使岩层深处有生物存在这一现象得到圆满的解释。于是,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确切地说,是在缺乏任何资料来证实自己思考的情况下,他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在遥远的地质时期,当时这儿还是一片浅海,有一艘飞船从天外飞落到地球上,掉进了海底的泥潭。历来经过几百万年,泥潭硬化变成了石灰岩层。飞船掉进陷坑后,使永远卡在那里了。迪尼埃斯自己也清楚,他的推论中心有一处薄弱环节,譬如说吧,岩层只有在压力下才可能形成,而且这种压力必然会强大到足以把任何飞船压垮的程度,除非这飞船所用的材料远远超过了人类技术的最高成就。
  “是偶然事件,还是有目的的行动?这个生物是无意掉进陷坑,还是有意在那儿藏身呢?……”他问着自己。既然任何抽象的推论都是荒谬可笑的,所有推论的必然性都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而这个假设又缺乏依据,那么怎么回答都成。
  他沿着山坡向上爬,终于爬到峭壁脚下。一看,大树果真是被砍掉的。雪松倒落下来,从山坡上下滑了约三十尺,直到树枝攀住地面,和别的树丛交缠在一起才刹住。树墩子还很新鲜。刀斧砍削的白色痕迹在灰暗天色的映衬下很是显眼。在树墩面向山下的那一面,可以看到很深的斧印,余下的部分是锯子锯完的。树墩旁边有一堆堆淡黄色的锯屑,从锯痕看出,用的是双把锯。
  山坡从迪尼埃斯脚下这块坎平地开始陡直向下,在稍高的地方紧靠树墩,陡壁被土坝奇异地挡断了。多半是很久以前陡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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