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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淳于兄妹心里头疑虑万千,可也知道如若他们不愿说,那便问也问不到,所以此刻听说了孔昭要做药膳,于是便暂且丢开那些,两人接下药包,与孔昭、燕叙一道去了厨房。
却说燕云孙追出小巷,早已不见了秋意亭身影,不过他也没费心去找,而是直接回了都副府,走到后院,吩咐燕辛找了架梯子来,然后顾着梯子爬上了屋顶,果然见前方飞檐上一人独坐。他小心翼翼的踏上屋顶,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然后在秋意亭身边坐下。
侧着头看着秋意亭,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与他自幼相识,所以他知道这张没有表情的面容下有些什么。想着那刻在小院他明明失望愤怒、明明心痛非常,可他竟能忍下所有情绪也不肯出言伤人,不得不佩服他的修养,感叹他对弟弟的一片顾全疼爱之心,只是,一想起他何以会有今日,想起自己的隐憾,于是心里的感觉便复杂异常,忍不住要刺刺他。
“哎,意亭,刚才那个美人就是宸华公主,那等容色可真谓倾国倾城啦。”
秋意亭没有反应。
“那样的气度风华,有人便是做梦都是梦不到的,你小子可真是有福气呢,竟然可以娶到这样的美人做妻子。”燕云孙的语气里满是羡慕向往。
秋意亭依旧沉默。
燕云孙继续道:“而且这样的佳人难得的是兰心蕙质内外通透,真真是举世无双啦。”
秋意亭终于转过头看他,目光冷冷的,但依旧没说话。
燕云孙再接再厉,“可惜的是你呀,你竟然与这样的佳人生生错过,而如今这佳人却喜欢上你的弟弟。”他笑吟吟的看着面色僵硬的人,“喂,你这刻是什么感觉?是庆幸呢?还是后悔呢?是欢喜呢?还是难受呢?”
秋意亭还是没有说话,他只是一拳挥了过去。燕云孙赶忙躲,只是四肢不勤的他怎么躲得过皇朝第一将的拳头。“哎呀!”一声惨叫,燕云孙抚着眼眶,另一只眼睛顿痛的涌出了泪水,他满脸怨屈的看着秋意亭。“君子动口不动手!先生难道没有教过你呀!”
秋意亭没吭声。
燕云孙放下揉着眼眶的手,静了片刻,才开口道:“当年,你与宸华公主的婚期一延再延,最后竟弄得意亭代你成亲,再弄得如此局面,说起来真的只能怪你自己。”
秋意亭继续如雕像般坐着。
“你这刻或许在想,他们是不是有了私情所以假死离开,然后约在了丹城相会?”燕云孙看着前方淡淡的问道,自然秋意亭没有答他,但他也不需要秋意亭的答复,自顾道:“这刻你冷静了自然不会如此想了,但不能否认当时知晓的那一刻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因为……”他叹一声,“我当时也这般想过,只是过后想想意遥的为人,便知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转头看了看秋意亭,“当年你在墨州大败元戎回到帝都时,正是安豫王府发生大火之日,也是你与公主错过的时候。人虽然死了,但那些风言风语你定是也是听到过,不过想来你不会往心里去。”他顿了顿,然后道,“当年公主在白昙山走失,是意遥冒着大风雪把她找了回来,同生共死之刻,他们有没有生出私情,你我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他们并未有背叛你的念头,因为回到帝都不久,公主便薨于火中,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她死了,包括意遥。”
秋意亭这刻回想三年前的事,那日他回到侯府,便见家中乱成一团,母亲更是垂泪不止,一是因为公主的死,二是意遥咳血昏迷。如今再想,岂不知意遥就是因为闻知了公主的死讯急痛攻心所致。
“意亭。”燕云孙唤他一声,清朗的声音里带着忧愁和哀伤,“意遥已经活不久了,你该看出来了。所以他让我出面,假借寻医之名带他离开帝都,因为他不想你爹娘亲眼看着他死,他怕他们承受不了。意遥这么个只会为别人着想的大傻瓜,又怎么会做出令侯府蒙羞之事,又怎肯做出对不起你对不起侯府夫人的事。”
秋意亭胸口一窒。
“到了月州不久,便有了丹城之事,他主动要求来丹城,他跟我说,他是侯爷自战场上捡来的,所以他的归处便也应该在战场。”燕云孙声音干涩,“天知道什么样的孽缘,他在这里偏偏又遇到了公主。意亭,我听说公主之所以回到丹城还是你说动了的,那你便更清楚他们的相遇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了。”
秋意亭心头一堵。想起那一夜他劝说风辰雪来丹城,他是想着有她在,丹城定可安然,当他踏平山尤再与她在此会合,那刻便是他与她相认,他向她致歉,向她诉说衷心的最好时刻。可……可又怎能想到,却是他把她送到了意遥的身边,亲手促成了他们的相遇。
“他们之间,到底是当年在侯府生了情,还是当日在白昙山生了情,又或是在这丹城生了情,我们不得而知,可是……”燕云孙叹息,“意亭,你自然也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句话的。”
秋意亭一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喃喃念着,一时间,竟是悲酸难禁。他当然知道此话,只是从不曾在意,而今,却是亲身体会,才知是如此无可奈何。
燕云孙没有再说话,两人静静坐着。
月色朦胧,夜沉如水。
许久后,秋意亭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寂寞的夜空下清晰而茫然。
“若当年,与她行礼的是我,却不知今日会是何摸样。”
燕云孙一愣,静了片刻,道:“可能……你们的儿子都能扛起你的龙渊剑了。“
秋意亭闻言顿时“哈哈哈……”放声大笑,又渐渐的变成“呵呵呵……”的低笑,再后来,那笑声像沉沉的如远处凝重的夜色。
燕云孙只是静静看着他,未出声阻止,亦未出声安慰。
笑了一会,秋意亭终于收声。
“云孙,你看辰雪如何?”
“嗯?”燕云孙又是一愣,才道:“才色勿需多说,只是……”他又顿了一下,然后才略带惝恍地道:“有她在的地方,总是格外的静,看着她,便心神安宁恬淡,似乎世间事皆在九霄之外,又仿佛是天地万物皆在胸怀。既有无牵无挂之惬意,又有一切在握之满足。”
“原来不是我一人如此感觉。”秋意亭怅怅叹息,“这世间,原来真是有能左右人身心之红颜。”
燕云孙蓦然心惊,转而又自嘲一笑,自己这一身官袍不就是因此而来吗。
“红颜倾国,非红颜之错,不过是恋上红颜之人意志不坚才酿成大祸。”秋意亭仰首望向天际,无垠的夜空上,弦月繁星显得如此的渺小。
燕云孙闻言顿然明白,侧首看着他,一时间心头竟不知是敬佩还是惋惜。
“儿女情,英雄志,总较长短,总是一得一失。”秋意亭面色已然淡定,只眼中一点惆怅。
燕云孙沉默,看着身旁的至友。
含儿女情而握英雄志,是他之真心,又或只是他的借口。他与意遥兄弟友爱,意遥肯为成全他这兄长的功业而不顾身体长途奔袭追敌,而他这兄长又何尝不能割爱以成全弟弟的姻缘。只是……放弃风辰雪那样的女子,是怎样的无奈痛心,这世上,也只他能明白。
他蓦然起身,道:“意亭,我们喝酒去。”
“不喝。”秋意亭却是平静地拒绝。
“喂,本公子降贵纡尊陪你这失意之人喝酒是你福气。”燕云孙伸手去扯他。
“失意醉酒是懦夫之为。”秋意亭稳坐如磐石。
“你!”燕云孙咬牙,瞪着他半响,最后只能泄气的坐下。
于是,两人便坐在屋顶上,吹着夜风,看着星月,各自沉思。
而在那刻,青阳巷的小院里,孔昭做了几道美味的药膳,又取出一坛梨花酿,几人便在院中就着月色细细品尝。秋意遥在院中坐了一刻,夜风吹得有些咳,便入屋歇着去了,余下几人继续。
酒到酣时,淳于姑娘问:“辰雪,你真不喜欢秋大哥?”
风辰雪看她一眼,没有答语。
但淳于姑娘自是看懂了她的意思,于是大是不解,“为什么?想想秋大哥一个月便踏平一国,那是何等的英雄,你竟然不喜欢?”
风辰雪依旧不予理会。
淳于姑娘酒劲上头,不由叹息连连,“我倒是很喜欢秋大哥的,可惜他只喜欢你。”
听得这话,风辰雪、孔昭、燕叙便是淳于深秀都是一怔,齐齐把目光移向了淳于姑娘。
被三人目光一看,淳于姑娘一扬下巴,没一点不好意思的摸样,道:“喜欢秋大哥那样的英雄,只能说明本姑娘眼光好!”
“噗嗤!”孔昭最先捂着嘴笑了起来。
风辰雪神色未变,燕叙移开了目光,淳于深秀看着自家妹子有些哭笑不得。
“深意,既然你喜欢大公子,那你就和他去说啊。”孔昭眼珠子转了转。
“哎!”淳于深意长叹,一把趴在桌子上,指着风辰雪,“你看看,论才貌我没一样及得上辰雪,有辰雪站在这里,秋大哥怎么会看上我。”
“哦。”孔昭忍笑点点头,“你和我姐姐比,还真是没法比。”
风辰雪看着眼中已有些醉意的淳于深意,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清淡而清晰地道:“为什么要怪有另一个人,为什么你不能做到让他非你不可?”
一语入耳,淳于深意顿从桌上撑起脑袋,呆呆看着辰雪。
风辰雪却没有再说话,起身,衣袍蹁跹间,人已进屋去了。
院子里,淳于深意依旧愣愣地坐着。
孔昭看着她,于是又捂嘴笑起来。
淳于深意回过神来,瞪她一眼,道:“等你哪天喜欢上了谁便轮到我笑你了。”
孔昭听了,道:“我最喜欢的便是姐姐呀,难道你也要笑不成。”
“此喜欢非彼喜欢。”淳于深意眼一翻,“你总不会一辈子守着你姐姐的,等你成亲了,你最喜欢的便是你的夫君了。”
孔昭却是连想也未想便摇头,“我一辈子都会陪在姐姐身边。”
那话平淡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让在场三人都是一怔,他们并不知道孔昭的身世,并不知她人生中只有一个风辰雪,所以并不能理解她对姐姐的这种依恋。
于是淳于深意摆出一副比她大所以比她懂得多的姿态,道:“我娘说过,人总是要成亲的,总是要有自己的家人、儿女,那样的人生才是圆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