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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哧!戚氏、吕氏不由忍俊不禁。
“两位难道忘了公主从不见外客,便是连府里的人要入德馨园都先得请示家令伊与内邸臣,再由他们请示公主,公主答应了见才可入园。”戚氏摇头道。
黄氏、何氏闻言顿时一脸失望。
“其实要见公主也有个法子。”吕氏却道,“公主平日有时会去留白楼看书,或是去梅园赏梅,若是运气好能路上碰着,便也等于见到了公主。”
黄氏、何氏一听又面露喜色。
厅外秋远山未惊动任何人,悄悄走开。
戚氏、吕氏领着黄氏、何氏先往留白楼方向走,一路行来却并未遇着公主,微有些失望,不死心再往梅园去。四人离梅园还远远的便听得有琴音传来,还夹着歌声,渐渐走近,只觉琴音清似流水,一个甜美的声音和着琴音唱道:
玉骨哪愁瘴雾,冰玑自有仙风。
海仙时遗探芳丛,倒挂绿毛么凤。
素面常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
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注○1'
四人如闻仙乐,沉迷其中,一曲终了,才幽幽回神。
“公主,这写词的人定是见过你。”园内有人说话,听声音正是刚才唱歌的。
“你折几枝梅花回去插书房里。”另有人开口,声音清若琴鸣。
黄氏、何氏目光往戚氏、吕氏望去,戚、吕两人微笑颔首,园中正是公主。
四人忙一整衣襟,然后由戚氏、吕氏领头往梅园内走去。
一入园中,便见大片红梅,如火似霞,又夹三三两两白梅,便是似灿霞之上点缀着的洁白云虹,绯艳之中顿有耳目神清之感。可这梅花再艳再美,又怎及那梅下娉婷的身影。
黄氏、何氏这刻觉得刚才那人说得极是,那写词的人定是见过了她,才能写出那样的词。
玉骨哪愁瘴雾,冰玑自有仙风。
那人素衣乌发,容颜如雪,未染脂粉不饰珠玉,清到极致,却玉蕴辉山光华照人,一园如火胜霞的梅花在她面前黯淡失色,那等风神世间无二。
“妾身见过公主。”
闻得戚氏、吕氏行礼,两人才自惊痴中醒神,忙屈身行礼,“妾身御台府黄氏(太音府何氏)拜见宸华公主。”
忽然被扰,倾泠也只是目光扫一眼四人,然后淡淡开口:“免礼。”
“谢公主。”四人起身。
戚氏见公主并未面露不快,放下心来,道:“今日两位夫人来访,妾领她们府中游赏,不想在此遇上公主。”
倾泠微微点头。
“妾身等久慕公主,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黄氏与何氏齐道。
“嗯。”倾泠应一声,“此园中梅花尚可,几位夫人慢赏。”说完侧首,唤回前边折梅的孔昭,“折几枝即可,回去了。”
“好。”孔昭忙应了回来,目光略带好奇的看一眼四人,然后抱起琴跟上已移步而去的公主。
“妾等恭送公主。”身后四人侧身礼送。
出了梅园,走得远了,孔昭才问:“刚才那两人是谁呀?干么一直盯着公主你看?”
倾泠淡淡答道:“想来也是前来拜会而不得见者,是以托了戚夫人与吕夫人,她二人知我喜来梅园,便来‘巧遇’罢。”此话不中却也不远也。
“喔。”孔昭应一声,接着又问道:“公主,你为何从不见那些来拜会你的夫人们?”
“不想见。”倾泠答得简单却明了。
“喔。”孔昭想了想,又道:“你都不见,为啥那些人还要来碰钉子?”
倾泠静了片刻,才道:“那些人既不识我,也不知我,又怎会这么的想见我。他们之所以要见我,不过是因为我是本朝‘天策上将军’安豫王的女儿,是陛下圣恩殊待的‘宸华公主’。那不过都是些别有用心的人罢,我不喜欢见这样的人。”
“喔。”孔昭又应一声,忽然想到,“公主,听说二公子病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这一次倾泠未答,只是一路沉默的回到德馨园,然后孔昭隐约觉得,公主的忧邑更甚了。
而梅园里,黄氏、何氏感叹:“果然是倾国之色啊!”
两人归去后,无不炫耀今日侯府中见到了宸华公主,于是闻者皆向她们打探。两人自是赞公主貌若天仙,一时帝都中人人传诵公主之美,无不想见到公主,更有许多的人日日守在侯府门外,就盼哪一刻公主出来时能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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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秋远山问夫人:“昨日太律府的徐夫人过府拜会公主?”
“是有此事。”顾氏答道,见丈夫脸色不好,不由问道,“有何不妥吗?”
秋远山沉吟着没吱声。
“侯爷?”顾氏关切的看着他。
秋远山来回踱了几步,才在桌前坐下道:“今日陛下临朝面带怒容,这乃极罕有的事,朝臣们又是忐忑又是疑惑,陛下开口后才知道,原来这几年,芜射每年都犯云州边城,却也不动大干戈,只是抢些财物女人便退了,而前两任云州州府见事态不大,又怕落个‘戍边不力’的罪名竟都将此事压下不报,历年如此。直至今年陛下钦点了前状元、风州苏行白为新任云州州府,芜射故犯,苏行白一面命胥城都副领兵追击,一面写急奏呈报。这都副跟过前两任州府,竟是个猪头脑子,不思追敌反劝新州府也学前两任‘平安了事’。苏行白当场革了都副之职再一道奏折星火呈送帝都,陛下闻报震怒,严惩前两任州府不说,今日朝上便议芜射一事。”
“那……这事与徐夫人来访又有何关系?”顾氏疑惑,“陛下要罚便罚前两任州府,要打便打芜射,怎不能因这事而怪责到你头上来。”
秋远山看一眼夫人,摇摇头,再道:“陛下要臣子们说出个对策来,朝中各说纷纭,大致便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和,言妄动兵戈必使两国百姓、士兵流血受苦,不如派使臣前往芜射‘严词指责再缔和约’。另一派则主战,芜射本是我皇朝属国,此番作为乃是大不敬,且屡纵屡犯不过是姑息养奸,最终受害受苦的依是边城百姓与士兵,不若挥军南下讨伐芜射以正国威。”
“你必是主战。”顾氏自然是了解丈夫的,“只是这主和与主战又怎么会扯上徐夫人?”
秋远山拧着眉,道:“不错,我自是主战。”他起身在房中来回踱着步,显然是心中甚是烦闷,踱了半晌后才重新坐下,道:“若要发兵,陛下自是要询问太律府国中兵力与粮草,可徐大人竟答‘墨州兵事已耗兵、粮甚巨,若此刻再发兵芜射,臣恐粮草不继,需一月征粮’。”砰的一声他一掌拍在桌上,顿时杯碟一阵砰砰作响,“国中兵力、粮草如何我会不清楚?!墨州之援军、粮草全从丰州、月州调集,他如此答,完全是推搪堰塞!”
见丈夫悖然动怒,顾氏也不言语,只是静静的走过去扶起桌上倾斜的杯碟,又斟一杯茶递至丈夫手边,眼见他气息稍缓,这才轻声开口:“那陛下如何说?”
“徐大人撑太律府多年,一向精明强干深得陛下信用,自是暂缓芜射之事。”秋远山眉峰皱得紧紧的,“偏安豫王今日未上朝,否则有他在,又岂容得徐大人推托!”
“莫急。”顾氏抬手轻轻推揉丈夫肩背以松缓他的怒气,一边柔声道:“你刚才也说了芜射并不动大干戈,他们抢了财物即离去,那此刻云州百姓也就暂时安然。徐大人说要一月征粮,便等他一月就是。陛下乃是明君,芜射一事若真是危急,他岂会就此作罢,必会召安豫王上朝的。有安豫王在,这皇朝的江山哪容他人指手划脚的。”
“唉,这只是其一,我更忧心的是另一事。”秋远山重重叹气道。
顾氏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轻轻的略带询问的道:“你的意思是说徐大人今日之事必是受徐夫人影响,而徐夫人之所以如此,乃是因公主相拒?”
秋远山抬手握了握肩上夫人的手,然后起身,负手身后,踱了几步,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素与徐大人交好,可今日朝上我与他见礼时,他只是冷淡的一拱手,完全不同往日。”
顾氏闻言心头一紧,手微微握拳,然后松开,道:“徐夫人心胸狭隘这我是知道的,徐大人惧内在帝都也是有名的,但这国家大事又怎能因一妇人之言而左右?”
“妇人之言……”秋远山叹气,“夫人莫小看妇人之能,这古往今来祸国殃民的妇人多的是!”
顾氏默然。
秋远山又道:“今日一事确实不足为虑,可我担心的却是往后。一个徐夫人不算什么,徐大人亦不是真糊涂之人,只是……这帝都有人千千万万,这朝中往往一言足以惹祸!”
“可……”顾氏辩解,“可这也不能怨公主。”
秋远山未反驳。
一时房中沉默,夫妻俩心中皆有些无奈、沉重。
过了一会儿,秋远山问道:“来拜会公主的人多?”
顾氏苦笑一声,“公主深受圣宠,又有美名,来拜会她的人呀……这帝都的命妇差不多来过一半了,只是公主不曾见一人。”
“喔。”秋远山抚须,背着手又开始在房中来回踱步。
许久后,秋远山停步,“遥儿不是说要去白昙山住一阵么,不如你领着府中女眷一起去,然后以进香、避寒为名邀请公主同行,在那里住上一段日子,暂时避开这帝都的人和事。公主人不在,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来拜会了,也就不会得罪小人。”
“这……”顾氏犹疑,公主的性子她大概的也摸到了一点,“就怕公主不去,她若不肯,那也莫可奈何。”
“总要试试。”秋远山沉声道。转了一圈,又叹气道:“唉,就盼亭儿早点回来,他们小夫妻自是方便说话。否则,予公主,你我既不可说亦不可劝更不可训。唉!”最后又是重重一声叹息,有个公主儿媳真的不是宗轻松的事儿。
“亭儿也该回了吧?”顾氏问道,“墨州那边到底如何了?”
“前几日陛下接墨州州府奏折,亭儿已大破元戎,想来如今只剩残部未歼,估计年终前可赶回来。”秋远山答道。
第二日,顾氏亲自往德馨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