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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篝火旁踱步走开,朝树林的方向走去。影子在后面跟着。走近树木旁,终于可以看清悬挂在上面的物体轮廓了:腿、眼睛、舌头和脑袋。影子忍不住摇头。看见一头公牛被人拴着脖子吊在树上,感觉非常不好。可与此同时,这幅超现实的景象又让人觉得有点好笑。影子从一只悬吊的牡鹿身旁走过,接下来还有一只猎狼犬、一头褐色的熊、一匹比小马驹大不了多少的白鬃栗色马。那只被吊的狗还活着,每隔几秒种,它就痉挛地抖动一下四肢,在吊索上每一次摇晃时,它都会发出窒息的呜咽声。
前面那人拿起他的长手杖。影子这时才发现那是一根长矛。那人用长矛猛刺狗的腹部,像使刀一样向下一划,流血的内脏滚落到雪地上。“我将这死亡奉献给奥丁。”那人庄严地宣告说。
“这只是个姿态,”他转身面对影子,“但姿态意味着一切。一只狗的死亡象征所有狗的死亡。他们奉献给我九个人,这九个人象征着所有人类,所有的鲜血,所有的力量。但只有姿态还不够。总有一天,血将停止流淌。没有血的信仰,会让我们远离人间。血必须继续流淌下去!”
“我看见你死了。”影子说。
“在神灵这个行当中,”那个人影说。现在影子更加肯定他就是星期三了,没有人会有那种粗声粗气的腔调,那种深沉的带着愤世嫉俗的兴奋的语气。“死亡并不重要。它是一个机会,重生的机会。只要鲜血继续流淌……”他朝悬吊在树上的动物和人做了个手势。
影子心想,那些做祭品的将死之人从这里走过时,会不会比动物更觉得恐惧?那些人清楚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一股浓重的酒味从那些人身上飘来,说明死前允许他们用酒精来麻醉自己,然后才走上绞架,而那些动物则只是简单地被人处死,在惊恐万分的状态下活生生地被吊起来。死人的脸都很年轻,没有一个人超过20岁。
“我是谁?”影子问。
“你?”那人说,“你是一个机会。你是一个伟大传统的一部分。我们两个都早已下定决心,要坚持战斗下去,不惜牺牲生命。是不是这样?”
“你是谁?”影子问。
“单纯地熬下去,这是最困难的。”那人说。影子突然惊恐地发现,那堆篝火是人骨篝火,里面堆满肋骨骨架和眼洞里燃烧着火焰的骷髅头骨。骨头从火堆里探出来,发出劈啪的燃烧声,无数火星溅到周围的夜空中,到处是绿色的、黄色的,还有蓝色的火星。突然间,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旺盛,爆裂声更加密集,温度也更加灼热。“三天悬挂在树上,三天行走在地下的世界,三天找到我回来的路。”
火焰烧得劈啪作响,火星四下飞溅,明亮刺眼的火焰让影子几乎无法直视。他只得转开目光,望着树下的阴影。
有人在敲门。月光已经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影子立刻坐起身。“晚饭准备好了。”媒体的声音在门外说。
影子穿上鞋子,走向门口,走进走廊。有人找到几根蜡烛,微弱的黄色烛光照耀着前台接待大厅。悍马车的司机抱着纸板托盘和一个纸袋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外套,戴一顶有帽檐的司机帽。
“抱歉来晚了。”他哑着嗓子说,“我给每个人都买了同样的东西:两个汉堡包、大薯条、大可乐,还有苹果派。我在外面车上吃我的那份。”他放下食物出去了。快餐的味道立刻充满整个大厅。影子拿过纸袋,把里面的食物、纸巾和小袋番茄酱分给大家。
他们安静地吃着各自的快餐,烛光摇曳闪烁,燃烧的烛油发出滋滋的声音。
影子注意到城先生正死盯着他看。他调整了一下椅子,让后背靠在墙上。媒体吃汉堡包时把一张纸巾优雅地放在嘴边,随时擦掉食物的碎屑。
“哦,真棒,汉堡包差不多全凉了!”胖男孩挑剔地说。他仍旧戴着墨镜,让影子觉得既无意义又愚蠢可笑。墨镜只会让房间显得更黑。
“很抱歉,”城说,“距离这里最近的麦当劳在内布拉斯加州。”
大家吃完了微温的汉堡包和凉薯条。胖男孩咬了一口他的单人份苹果派,里面的馅喷出来,溅到下巴上。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果馅居然还是热的。“哎哟。”他叫起来,擦掉脸上的热馅,再把手指舔干净。“这玩意儿好烫!”他说,“这些派他妈的正等着害人呢。”
影子很想揍这小子一顿。劳拉的葬礼之后,这小子让手下在豪华轿车里打他,从那以后,影子一直很想揍他一顿。他努力排斥自己的暴力想法。“我们这会儿可以拿到星期三的尸体,然后离开这儿吗?”他问。
“等到午夜。”南西先生和胖男孩异口同声地回答。
“这些事必须按规则办。”岑诺伯格说。
“好吧。”影子说,“不过没人告诉过我有什么规则。你们老在谈论该死的规则,可我甚至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到底在玩什么游戏。”
“这就像统一促销必须有个共同遵守的日期一样,”媒体欢快地解释说,“你知道,按既定时间大甩卖。”
城说:“我认为这种做法狗屁不通。不过如果大家都觉得这种规则能让自己开心的话,我的部门也会开心,人人都会开心的。”他吸了一口可乐,“一到午夜,你们拿走尸体,然后离开。我们大家开开心心地和平相处,还会挥手向你们说再见呢。可接下来,我们会像追耗子一样继续追猎你们。”
“嘿,”胖男孩对影子说,“我想起来了。我告诉过你,叫你转告你的老板,说他已经过时了。你告诉他了吗?”
“我告诉他了,”影子说,“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他说要是我再看见他,告诉那个傲慢无礼的小鼻涕虫,要他记住今天所谓明天,真到了明天时就成了昨天。”星期三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不过这些人似乎都喜欢说类似的陈词滥调。影子背后摇曳的蜡烛光反射在胖男孩的黑色太阳镜上,又从太阳镜上朝他射来,乍看上去像胖男孩的眼睛。
胖男孩说:“这地方简直就是他妈的一个垃圾堆。没有能源,无线网络覆盖不到。如果只有有线网络,你等于是退化到了石器时代。”他用吸管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把杯子朝桌上一丢,沿着走廊走开了。
影子伸手把胖男孩丢的垃圾装回纸袋。“我要出去看看美国的中心。”他宣布说,然后起身离开,走进外面的夜色。南西先生跟在他后面也出来了,两个人并肩走着,穿过小公园,谁都没有说话,一直走到石头纪念碑前。风在他们身边断断续续呼啸而过,一开始从一个方向刮过来,然后又从另一个方向刮来。“好吧,”他问,“现在该怎么办?”
半圆的月亮悬在黑色的天空上,苍白黯淡。
“现在,”南西说,“你应该回自己房间去,锁上门,努力多睡上一小觉。午夜时分他们就会把尸体转交给我们,然后我们就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对任何人来说,这个中心点都不是个稳定的所在。”
“既然你这么说,我照你说的做好了。”
南西先生吸了一口小雪茄。“真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他说,“这一切真不应该发生。我们这种人,我们……”他挥舞着手中的小雪茄,仿佛要用它找出一个合适的字眼。他终于找到了,“惟我独尊。我们不爱交际,不合群,即使是巴克斯也这样。我们不能长久地和别人在一起。我们喜欢独自一人,或者待在属于我们的小团体中。我们无法和其他人好好相处。我们喜欢被人爱慕、尊敬和崇拜。就说我吧,我喜欢他们讲述关于我的故事,显示我有多么聪明的故事。我知道这不对,可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我们喜欢成为强大者。可现在,在这个艰难时期,我们变得渺小不堪。当然,这里同样有神,新的神灵冉冉升起,又坠落,再升起,但这儿依然是一个不容忍神灵存在的国家。梵天创造世界,毗瑟奴保护世界,而湿婆毁灭世界,把整个世界清洗一空,让梵天可以再度创造新世界。”
“你是什么意思?”影子问,“斗争已经结束了?你是说战争结束了?”
南西先生哼了一声:“你脑子有问题吗?他们杀了星期三,还到处夸耀。他们把话风放了出去,还在各个电视频道上播放,让那些人可以亲眼看到。你错了,影子,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弯下腰,在石头纪念碑脚下摁灭小雪茄,把烟头留在地上,像一件祭品。
“你从前很喜欢开玩笑,”影子说,“可你现在不开玩笑了。”
“这些日子里很难找到笑料了。星期三死了。你要进去吗?”
“我很快就回去。”
南西朝旅馆走去。影子伸手摸摸纪念碑的石头,手指抚过冰冷的黄铜铭牌。他转身朝那个白色的小礼拜堂走去,走进敞开的大门,进入里面的黑暗中。他在最近一张靠背长椅上坐下,闭上眼睛,低下头,想念劳拉,想念星期三,思考活着的意义。
背后的房门卡嗒一声响,还有脚步声。影子站起来,转身查看。有人站在门外,黑色的身影映衬着背后的星空,月光在某件金属东西上闪烁。
“你想开枪杀我吗?”影子问。
“老天,我倒是希望能杀了你。”城先生说,“这把枪只是为了防身。怎么,你在祷告?他们哄得你相信他们都是神了?他们根本不是神!”
“我没有祷告。”影子说,“只是在思考事情。”
“我有个看法,”城继续说,“他们其实是变异人,是进化实验的产物。他们有一点儿催眠别人的能力,还有一点儿转移注意力的欺骗能力,他们可以让别人相信任何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精彩的,他们就这点儿本事。说到底,他们也会像普通人一样死掉。”
“人和神都会死的。”影子说。他站起身,城立刻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影子走出小礼拜堂,城还是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喂,”影子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