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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倾目及之处,当年盛放的海棠都已老树枝桠,他踱着步子往殿前走去,踩过厚厚的落叶,最终在一株凤尾跟前停下,在那株凤尾一处不易被人看见的地方悬着一只小小竹签,“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他折下这只签,不露声色的收入袖中,最后在梁戌的跟前站定。
梁戌抬眼看了看这双鞋,冷笑了一声,将花枝啪的一声扔在了一边,他站起身盯着眼前这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看了半晌,方才说:“原来是你。”
“是我。”梁戌在慕云倾摘下面具的一刹那有那么些晃神,自嘲的笑了一下,“素染想见你。”
慕云倾说:“我来带她走。”
那一天慕云倾从落英城带回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仔细一看,那女子痛苦□□着,手指死死的扣住自己的腹部,口中虚弱道:“救孩子……救孩子……云倾……”
他将她放在紫云峰顶的琉璃宫中,三天三夜没有离开寒冰床一步,寒冰床乃是极寒之地,常人躺在其上必然周身冻结而死,而床上的女子却是双颊绯红,口中不停呢喃着:“好烫……好烫……”
“师父……”桃花姑娘端着一只花纹繁复,茶盏大小的金盒子轻轻在慕云倾的身侧,那女子双颊不正常的红着,手背上的经脉已经从内部泛出黑色,蜿蜒蔓延,看着让人不禁头皮一麻,那是烧心煞!
慕云倾取过盒子打开,一篇暖光让原本就通透的琉璃宫更加敞亮,一朵茭白的睡莲悬于半空。
“这就是能够舍身阴阳界,逍遥天地间的转生莲?”
慕云倾难得的轻笑:“哪儿听来的玩意儿?”
桃花姑娘惊讶道:“难道不对吗?”
慕云倾坐上寒冰床,将床上的女子扶起,看着眼前的睡莲出神:“其实,我也不知对不对,只是听我的师父说过转生莲不仅能够让元神重生,抹清前生罪孽,逆命无忧的活着。”
“天哪!竟有这样的好东西!师父,妙音能不能要一个!”
不知何时进来的青衣少年在她脑门狠狠敲了一下,“转生莲是历任峰主不断传承的圣物,不是生死大局,绝不会用,哪儿有你的份!”
慕云倾从袖间取出那支竹签,“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素染,你不快乐。”
三个月后,紫云峰的雪更大了一些,整座山上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有了转生莲的江素染,却还是死了,死前她有遗愿,她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寒冰床上,烧的只剩一具枯骨,不远处的摇篮里一个婴儿正安静的睡着,慕云倾抱着这个孩子,带着这具美人骨来到了幽冥界的三生树下将她埋葬,“素染,等他从你的坟前走过,我们就离相见不远,相信我。”
三年后,梁戌薨,凉国灭,三生树下的女子不知最后见没见到她等的人,只是慕云倾知道,树下的那具美人骨不见了。
是啊,那两个人的相见是在树下,相忘也该是在树下……
君忘在慕云倾的辅佐下顺利吞并了凉国,从此北境只有一个国家——北郡国。
梁戌的宠妃云氏在国灭当日自尽,为国殉葬,也是为他殉葬。
这一晃君忘都长到了二十岁,这一年北境国主大婚,也意味着他拥有了□□的权利,同样是这一年,宫中的银面男子不见了,连一封信都不曾留下,不见了,只是临行前他特特去看了一次中宫的新娘子,听说是南境瑶国的小公主,虽然生的温暖可人,性子却是一等一的刚烈,从她给送进宫来以后,整个北境上上下下都被她骂了个遍,原因是什么?富饶的江南水土看不上荒漠北境呗!
慕云倾笑着摇摇头,这个性子当他娘可是真好……
两年之后,北郡国的太子爷出生了,生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夜里,君忘为他取名君夜,赐东宫,立储君位。
说到这个太子爷真是一个让老师省心的好孩子,就连宫里的老嬷嬷都在偷偷的讲这小皇帝的性子到底随他爹还是随他妈,从小就不爱玩闹,喜欢一个人独处着,四书五经,传记杂谈什么都看点,行军打仗也都爱琢磨点。
有时候啊,君忘站在书院外偷偷看他和老师讨论的小模样,还真有点像一个人,他的老师——玉面公子,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再无消息罢了。
他觉得一定是上天厚待自己,先是在国危之时出现了这样一位贤臣,却又在国富民强,一统江山之时离开,虽说这比较符合高人的惯用手法,但还是让君忘心中默默惋惜,师恩难报啊!继而有了这样知礼好学的儿子,颇有先师之风,老头子啊,北郡国好福气啊!
这个太子爷不仅好学聪明,还有一副好样貌,君忘甚至觉得他越长越像先师了,那眉宇神态,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从不主动提什么要求,直到去围场围猎,一向不出门的太子爷不知从哪儿拿了副弓箭,骑着匹银鬃兽就追了出去,那一次围猎,丞相府大病初愈的千金也赫然在列,人人都道是缘分,又有谁知道这场不是相见,而是重逢。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涨收了,开森的略显凄凉又是怎么回事→_→
☆、枉死城
第二十一章枉死城
在幽冥界的枉死城有一条很美的河,叫忘川河,在河畔有座很美的画楼,精雕细琢的沉香木透着幽香,小却极有气势。
曲梁坐在不远处的三生树下吹着一支凄凄艾艾的曲子,半晌曲终,他抬起眸子深深的看着这座缩小版的乌木殿不知在想什么。
也许是听见曲子了了,树后的女子秀眉微蹙,有些踌躇着到底要不要去叫他,这么多年了,每日他都会在这待到很晚,不下棋,也不与人说话。
云桑绕过一条花径来到他的身前,为他披上一件外衫:“下雨了,回去吧。”
曲梁愣了半晌,轻握住她的手,轻轻点头,没走两步突然又停下了,看着成片濡湿的大地,神似呓语般的望天问道:“真的下雨了,可是快到惊蛰了……”
云桑脚步一滞,“再过两日便是,雨大了,快进屋吧。”
曲梁走后,就在他每日停驻的那棵三生树下有了些异动,栽满了彼岸花海的土地突突的松动了,那场景有些恐怖,似乎有什么要爬出来似得,豆大的雨滴越落越急,将松土浇粘,一只没有半点血色的苍白手腕破土而出,沾着红黑色的黏土。
忘川河边渐渐倒映出一个婀娜的倒影,头发很长,雪白如玉,她静静走到河边蹲下身来往河水中望,却被自己吓了一跳,踉跄的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
半晌又爬起身来,左顾右盼的来回张望,这是什么地方啊?阴森森的,她有些害怕的倚着树干蜷缩在血红色的花丛里嘤嘤啜泣。
不知睡了多久,周围似乎有些响动,应该是脚步声,没错!这里有人?她侧耳细细听着,脚步在离她十来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有着衣角翻飞的声音,应该是那人抖抖袍子坐了下来。
她其实很想上前和他/她搭话,希望那人能够告诉她这是她,而她又是谁。
但转念一想到自己这幅样貌万一吓死个人可怎么好,所以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默默的缩回了花丛里,尽量不出声,等那人走了便好。
但等了许久见那人似乎都没有要走的意思,花丛里的人觉得有些难受了,毕竟这样窝着又不能乱动,怕弄出点声响就会被眼前人发现,继而把他/她吓死,哎,想想自己还真的很善良呢~
于是等啊等啊等,三个时辰过去了,那人就像雕塑一样直挺挺的坐在石椅上,静静看着前方的忘川河面,从她的角度正好看见他的侧面,原来是个年轻男人,穿着蓝色的袍子,双手撑在膝上,右手似乎还抓着一只笛子似的东西,下面挂着红色的流苏,和玉笛的天青色相得益彰,他的睫毛很长,眉骨也很深邃,她暗暗想,这个男人的正脸想必也是非常好看的,毕竟,光是侧脸就已经很讨人喜欢了。
哎,忍着吧!吓死个人就算了,要是吓死个这样好看的人,那就真是太罪孽了。于是她重新垂下眼睑,默默地看着泥土里的小蚂蚁爬来爬去,忽然!耳畔传来一支凄凄艾艾的曲子,曲虽无词,即视感却很强,心中没来由的伤感,一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听着听着也就入了神,地上的蚂蚁爬起来似乎也比先前灵活的多,她拿起一根落下的花叶逗弄它,它往前走上一段,她就用花叶将它拨回原点,这一来二去,估计是这蚂蚁觉得她欺人太甚,长的又难看,于是恼羞成怒,张开利齿,朝着她的脚腕狠狠咬了下去。
嘶——
这小东西咬起人来可真是一点不含糊,脚腕上小小的牙口只有针眼大小,可就是针扎才痛啊!
就在这时,曲子突然断了,吱呀吱呀——
诶?不对啊……这是?眼瞎一双干净的黑色布靴停在他的眼前,“你是谁?”这个声音又冰又冷,并且不带丝毫感情,她下意识的用头发遮住脸,乍一看像个满脸头发的怪物。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他并没有对她的沉默追问下去,忽然一件滚着朱红色镶边的青色斗篷从天而降,将她从头到尾照了个结实,她伸出指尖触碰这干净的缎料,好滑啊……看来这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穿起来。”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来是因为自己没穿衣服啊,想必当时他也是一愣,所以才没有追问下去。
她扭捏的将斗篷从脖颈处裹了起来,慢慢站了起来,小声道了谢,低着头就准备跑,没成想在与他擦肩而过时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他的这只手还拿着先前那只玉笛子,朱红色的流苏摇摆着,煞是好看。
“你是谁?为何会在这儿?”他果然还是锲而不舍的追问了,哎。
于是她只能耷拉着脑袋,“我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什么?”她的小声呢喃不消息被他听个正着,他见她并没有说话的意思,这幅颓败的模样应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