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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字句句说来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处处为宇文煌打算。就连宇文煌似乎也很感动,握拳咳嗽几声,这才缓缓的道:
“夏丞相言之有理。容爱卿确实离不得。”
礼部尚书徐攸此刻站了出来,躬身行礼:“启禀陛下,臣有一言。”
宇文煌扫了他一眼:“讲。”
徐攸转身朝冷眼立在一旁的李卿相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臣曾听闻,去年我大齐与北燕于南原一战,李将军大破北燕骑兵,尽挫其精锐,杀敌两万有余,使北燕士兵闻风丧胆,不敢前行。今者战事又起,若边境守兵能得李将军指挥,想必会如虎添翼,势如破竹,再次扬我国威于北燕!李将军一向忠心爱国,我朝能有李将军此等忠勇栋梁,幸如何之!”
高帽子一顶接一顶的抛过来,李卿相却冷冷哼了一声,不理会他这一套。
“陛下!”
李派立刻有大臣站了出来,转向宇文煌,深深跪了下去:“陛下明鉴,李将军爱国忠君之心日月可鉴。然则北燕只不过派出了一名下将军前来,我大齐怎可派上将军应之!这岂不是堕了我天朝威风!”
夏丞相转身呵斥道:“放肆!国难当头,岂可拘泥与礼节而不迎敌!”
又有李派大臣不肯善罢甘休:“将军身兼重任,怎可轻率离开!”
徐攸拂袖怒道:“守卫边境,敢有事重于此乎?!”
大臣据理力争:“侍奉君上,虽一日不敢怠慢!”
……。
宽阔的议政大殿再一次陷入混乱和争吵。片刻,老皇帝疲倦的捏了捏额角,缓缓开口:“众卿,且慢争吵。”
李卿相一双炯炯有神虎目瞪着座上宇文煌,听他似乎满是疲倦的叹了一口气,这才断断续续地道:“罢了,容李两位爱卿……咳咳,均是国之重臣,不可远离。传朕谕令,命……虎威将军……李嶒,率两万兵士,前往迎战。”
那李嶒乃是李卿相子侄,李派年轻子弟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堪称李卿相左臂右膀。如今被派往边经迎敌,实质上削弱了李卿相的势力,对于李派大大不利。
李卿相脸色铁青,只是狠狠将容束侯瞪了一眼,下朝后大步不停,立刻拂袖而去:“你等着,容束侯,这事没完!”
自然没完。
容束侯细长的眼眯成一条缝,望着李卿相怒气冲冲远去,转过身对晋王捻须微笑:
“泽儿,通知白瑜公子,咱们安排的西凉流民,似乎也应该开始行动了……”
凤帏低垂,烛光摇曳。皇后宝座上,李皇后脸色铁青,瞪着台阶下那个玄衣方士,语调寒厉:
“道长既然是道家中人,居然不会驱鬼作法?!”
烛光下瞧来,那方士身姿挺拔,容貌俊美,语调温文尔雅:
“皇后殿下,不止一位问过在下这个问题。在下始终是方士,不是道士。我辈平日只修长寿飞仙之术,捉鬼驱兽之类并非我辈所能。”
李皇后皱了皱眉头,片刻才道:“然而令师却是西昆仑道派弟子,阁下身为令师高徒,不会捉鬼降妖?!”
白瑜神色坦荡,依旧愉悦:“在下学艺不精,愧对先师。”
李皇后神色间显然不相信:“若是说西昆仑的弟子不会降妖,天下事没有人会相信的。”她端坐宝座上,十指丹蔻划过镶金宝座,秀眉紧蹙:
“这两日夜晚,总有些妖魔秽物前来打扰本宫歇息安宁。敢问道长可有妙法?——多半是容氏贱人派人召来的。那女子失踪了两年,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这等妖邪法术,不仅迷惑了皇上,甚至还妄图掌控后宫!哼!本宫岂能让她得逞!”
白瑜听言,只是微微一笑:“无妨,内气正则六根清,百物不侵。”
李皇后横眉一敛:“道长言下之意,是不愿相助了?!”
白瑜一身坦荡立在当地:“家师有令,帝王宫廷之事,我等不敢违令参与。”
李皇后听罢此言,心头火起,两步走下宝座,直直逼视着白瑜,口气咄咄:
“枉本宫还以为贵派仙师胸怀博大慈济,以匡扶苍生兼济天下为己任,却不料只是躲在深山中修仙练道,不管尘世众生死活!难道道长真的忍心见死不救?除魔卫道莫非不是天下道派教训?道长眼见宫中妖物横行,仍然袖手旁观?”
白瑜微笑转过头去,不与她狭长的丹凤眼对视。
李皇后见状,口气也放软了下来,谆谆善诱:“料想道长也是那等自私凉薄之人。贵师既然已经出手救过我儿,道长何不大发慈悲,替本宫惩戒那做妖的女子?”
沉默片刻,白瑜转眼凝视着青石板砖上的凤凰水印,慢慢开口,声音很低沉,却听起来很悦耳稳妥:“我不会驱赶异兽。”
“那等俗物,岂劳仙长亲自出手。”
李皇后听闻他口气松动,当即转换笑脸,笑吟吟道:“仙长只须封印了那女子法力,使她无法召唤尸鬼幽魂之类的邪物即可——仙长胸怀慈悲,不愿伤人性命,那本宫又怎么敢拂逆仙长意旨?只不过是灭一灭那女子的嚣张气焰,使之不会危害六宫,祸乱皇朝罢了……”
白瑜沉默片刻,从袖中拿出一张薄薄的符纸,取过朱砂笔轻轻画了几笔,凑近烛火烧了,转瞬间那符纸灰烬化作一颗乌黑发亮的丹药,瞧来不过黄豆大小,只听白瑜道:
“皇后殿下,命人将这药丸碾成细粉均匀撒在床榻附近,夜间可暂时抵挡邪物侵害。然则在下法术低微,此丹药功效仅能持续七天。七天之后,我自当再入宫来,为皇后炼丹。”
李皇后笑着接过药丸:“仙长之言,岂敢不从?”
说着便召唤侍女祈儿,将白瑜送出宫去。白瑜颔首辞谢:“不敢劳烦这位姑娘。”
言罢拂袖而去,径入黑夜中,转瞬间身影消逝,茫然不可寻。
------题外话------
今日上传了六章……唔,估计本文即将结束了。
为什么?
因为这文,主线有问题。而且还有很大的问题。
我也舍不得。
☆、三十三、信得过的人
二月十九。天阴有雪。
严冬虽过,齐地苦寒。前些日子阴云紧风酷寒,今日午后便飘飘扬扬撒起雪花来。片片飘飞落在皇宫内廷青石板阶上,覆盖了厚厚一层。一个大太监佝偻着腰小心翼翼走着,手里提着个黄杨木嵌百宝提箱,里头搁着一碗汤药,朝皇帝寝宫走去。
“陛下……该用药了。”
重重帷幔如同厚厚的屏障将内室和外殿隔绝起来,外边的人根本无法探知里边情况。在层层包裹下,狭小昏暗的内室如同地牢一般沉闷、压抑,让人窒息。就连流动着的空气都凝滞而厚重。
“瞧着内室的布置,应当是出自容妃之手。”
清冷月光照不到的琉璃瓦屋顶,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两个黑影一动不动的潜伏着,月华光晕微微闪过,转瞬与沉沉黑夜溶为一体。
突然间,右边的黑影微微一震——他看到了那碗药,搁在黄杨木床头桌上,被一只修长纤美的手轻轻端起。那只手指尖涂满丹蔻,鲜艳红润仿佛要滴下血来。就这么端着黑漆漆的药汤,慢慢靠近老皇帝的唇边,接着一个娇媚的女声缓缓响起:“陛下……这是臣妾亲自前往青云观向仙长求来的长生不老药……陛下趁热喝了罢。”
宇文煌半躺在床榻上,喘息粗重,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带着浓痰的咳嗽,显然已经病入膏肓。此刻他正摸索着坐起身,抖抖索索就着容妃的手将那碗药汤一口口喝了下去,突然将仿佛被呛着一般剧烈的咳嗽起来,口里含着的汤药不及下咽,悉数喷到了容妃的千褶百绣裙上,顿时一片狼藉。
容妃眼中掠过一丝隐藏极好的厌恶,紧接着立马收敛神情,面露紧张扑了上去:“陛下!您怎么了,您慢着点……!”
“咳……咳咳!”宇文煌垂死一般无力的咳嗽着,抬起昏黄暗花的双眼,似乎看了好久才看清眼前人是谁,这才喃喃地道,“这药,怎么……越来越苦了……拿走!朕……不喝了。”他无力的挥开容妃,喘息道:“去…。你去把孙忠君叫过来…。”
听闻此言,容妃眉锋一敛,眉宇间刹那闪过一丝戾气,语调却依然是轻柔缓和:“陛下,这是臣妾辛辛苦苦……”
“……咳咳,出去!”
宇文煌似是心烦意乱连连挥手:“叫…。叫他快进来!”
出人意料的,容妃这次没有坚持,只是轻轻低身福了一福,端着那碗汤药规规矩矩退下了。也许不只她自己能看到——昏暗烛光折射下的黑漆漆药汁里,有密密麻麻如同蚂蚁大小的蠕虫在药汤里翻滚着,挣扎着,时隐时现。
“原来,皇帝被容妃下了蛊……蛊虫就在那碗药里。”
屋顶右侧的宁赐缓缓捂住口,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光是想想方才老皇帝喝下这碗满是蠕虫的药汁,她就想吐出晚饭。幸亏云北凌从旁安慰性的拍拍她的手,示意她静下来,她才能屏气凝神,继续看下去。
容妃出去后,送药的那个大太监轻手轻脚推开门,小步趋到皇帝龙榻前,先是恭恭敬敬匍匐到床榻脚下,将头趴得不能再低,这才尖细着嗓子禀报:
“奴才孙忠君,叩见皇上。”
“唔…。你来了。”
头顶处缓缓传来那个苍老的声音,浑浊而嘶哑:“你跟了朕多久了?”
孙忠君闻言,重重的磕了个头,这才毕恭毕敬的回话:“蒙圣上恩宠,奴才有幸从十三岁入宫伺候圣上,迄今正是十九年零六个月七天。”
“你…。记得很清楚。”宇文煌费力支撑起身子,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说甚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孙忠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向前两步伺候宇文煌吐出一口浓痰。黑色的痰液中仿佛有半截幼虫在挣扎蠕动。孙忠君见状,用脚不动神色的将痰盂推开。
“皇上,奴才这就去给您倒水。”
宇文煌喘息着接过那杯水勉强啜了一口,紧接着又是一阵大咳。过了良久他才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