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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这马家孩子病重,眼看就不行了,冲喜冲喜,万一冲不好,人冲死了,咱喜平嫁过去就当寡妇,一辈子背上个‘克夫’的恶名,再嫁都没人愿意要,那样活着还真不如死了”
田丰银对马家提前娶亲冲喜这事,仍旧耿耿于怀,不免担心闺女以后的生计,有些着急地说道。
“他爹啊,你咋就想不通哩?咱图的是他马家的嫁妆钱,又不是那要死不能活的娃子,这闺女出了门子就是泼出去的水,别说克夫,就是克死公婆也不管咱屁事了。”
谢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往千层底上狠狠地扎了一针,“再说,咱闺女活生生嫁过去,跟了他们马家的姓,克死了男人,人家背后指指点点也好,戳脊梁骨也罢,要是忍受不了,想不开上吊喝药或投井死了,也省得连累咱这边的名声。”
田丰银又是一声长叹,娓娓说道:“唉,你别说,闺女也是块心头肉,养恁大了,咋想都有点不忍心。”
“他爹,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唉翻过这个年,咱大娃子十五,小娃子也十二了,上学上不起,亲事到现在也都定不下来,要真有本事,你多挣点钱回来,别在这心疼早晚是人家的闺女”
谢氏看田丰银平日里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临到事上,这了那的没个准儿,忍不住气愤,恼羞成怒,用力把钢针往鞋底上一扎,往床上一扔,“嗷”的一声,假哭着骂道。
接下来屋里尽是田丰银的叹息声和谢氏干打雷不下雨的嚷嚷声。
“上吊,喝药,投井……上吊,投井……上吊……上吊……”
门口趴着的田喜平,心中泛出一股苦味,眼泪早已经淌到嘴里,苦涩难耐,六神无主,身子轻飘飘的,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几个字,机械地移动身子往这两天一个人住的“闺房”挪去。
西屋里隐隐约约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夜已深,人已静,远处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狗吠。
田喜平吹了吹燃着阴火的麻杆儿,点亮了屋里新置的红蜡烛,轻轻推开了平日里难得一开的窗子,一股夹杂着凉意的秋风袭来,她连忙护住烛火,往风吹不到的地方挪了挪。
灯如红豆,把不大的屋子染成了红色,墙上田喜平的影子摇摇曳曳,如水中无根的浮萍。
田喜平抬头看了看横亘在头顶,并不算太高的房梁,猛地呼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踮起脚尖,从床头的木箱上拿下出门子时要穿的新衣,不慌不忙地套在身上,先是大红色裙子,又是大红色短衫,一个个系了扣子,整了整胸前的褶皱,系了红头绳,穿了红色绣花鞋,双手放在腿上,端端正正,文文静静,坐好,脸上不舍地笑了笑。
她随后站起来,一手翻起床上被子,露出床板来,另一只手拎了凳子放在上面,拍了拍手,爬到床上,拿了木箱上做嫁衣剩下的大红布带,一头用活结系了大红色篦子,小心翼翼站在凳子上,把有篦子的一头往上一抛,不偏不倚从房梁上通过,又落了下来,晃悠几下被她死死抓在手里。她解下篦子,扔在床头,把红布带比划着脖子打了个死结。
“当啷”一声,小板凳从床上跌落下来,清脆悦耳,打破了宁静。
映在斑驳不堪的墙上的黑影,没有发出声来,挣扎了几下,先是像秋千一样摆了一阵,后来直接静止不动,只有裙摆还在波浪一样,层层荡开来。
…………
因为是未出嫁的闺女,按照习俗,不需要守灵三天,也没有所谓的头七到五七等礼数,田喜平当天夜里便被装进用废旧木板草草做成的棺材,匆匆地埋葬在东边林子里,田家坟院外的一处草丛里。
出殡的时候,田圆还特意跟了过去,整个仪式很简单,没有哭声,没有唢呐,新土垒成的坟包很小,没有花圈和纸钱,陪伴她的只有秋风和野草。
田雨辰、田浩然和姜文轩,以及田有余姜氏夫妇,无法理解,平日里和田喜平并不熟稔的田圆,为什么会哭得如此惨烈,直到昏死过去,才息了声,止了泪。
之后醒来,田圆没有把当时的心情说给任何人听,后来和柳白羽提起这件事,才透漏了一句:“看着她的坟,我觉得躺在里面的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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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的工作没了,不得不正式找工作,一言难尽不管怎样,每天的文,用心写,照更不误,多谢朋友们的支持)
第041章:大少奶奶
第041章:大少奶奶
田喜平的丧事办完,田丰银领着谢氏又是托人说情,又是上门赔罪,好在马家孩子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
按照算命先生的说法,这是一命抵一命,是田喜平帮马家孩子顶了灾,所以马家也没再说些什么,甚至都没再提要还聘礼的事。
“小圆儿,先生今儿个教了《诗经》里的《木瓜》,来,我教你和文轩。”
饭后,田雨辰对着坐在井边的田圆和她旁边的姜文轩挥挥手,兴致勃勃地说,看到二人扭过头来,便摇着小脑袋吟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雨辰,别在外面玩了,进屋写字去。”
田有余骑在一人高的墙头上,接过姜氏递过来的泥砖,和着稀泥砌好后,挥着袖头抹了抹脸上的汗,对着下面喊道。
“他爹,咱雨辰的脑子怪灵光,再念几年,肯定考个好功名。”
姜氏扬起胳膊,又往上递了一块分量不轻的转头,看到田雨辰听话地进了堂屋,欣慰地擦擦汗,乐呵呵地说道。
“唉,列祖列宗保佑,咱田家供出个读书人吧。”
田有余笑笑,充满期待地应了一句,瞄了瞄农家人自制的工具——墨斗子,确保从下到上呈一条直线,这才继续往墙头上砌砖。
“爹,娘,我想出去转转。”
田圆看了看正在忙活的田有余和姜氏,自知帮不上什么忙,满脸平静地说道。
“去吧,没事找你巧姐说说话,别瞎跑就行。”
看到田有余的脸色骤然阴了下来,不等他张嘴说话,姜氏连忙对着田圆挥挥手,说完又回过身来对墙头上的田有余小声说道,“他爹,咱小圆儿懂事,天天闷家里也不是个事儿,让她出去透透气,你看咋样?”
看到姜氏不停地对自己使眼色,田有余无奈地摇摇头,道:“去吧,别乱跑。”
“姐,我也去。”
田浩然从地上爬起来,扔掉手中的泥巴块,甩甩手就要追上去,高声喊道。
“浩然,跟你文轩哥在家里玩”
田有余一声令下,田浩然炯炯发亮的眼睛迅速黯淡下去,耷拉着头,眼睛里含着泪,小步踱了过来,站在姜文轩的身边。
出了门口,田圆并没有到前院找大堂姐田巧玩,而是小跑着来到了东边的树林,看了田喜平崭新的坟包,伤感了一阵,随后便打起了精神,到朽木上摘雪耳,雨后的雪耳长势很好,其中几枚肉质饱满,晶莹剔透如汉白玉,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出了东边树林,路过东坑的时候,田圆在坑边摘了一面尚未枯萎的大荷叶,把雪耳小心翼翼地裹在里面,抱在怀里,疾步往广阳集的药铺走去。
“雨辰他娘,有余真能干,房子快盖好了啊。”
谢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看着院子里正忙活的田有余夫妇,跨了门槛进来,笑着说道。
“二嫂,你来啦,二哥他正忙啥?”田有余招呼了一声,弯腰低头,“他娘,别递了,扶住梯子,我先下去。”
谢氏苦笑两声,道:“恁二哥,他,还不是老样子,找对门的老白子侃大山去了。”
“二嫂,听五婶子说,李豁子来给你家大海提亲了,不知道是哪户人家?说成了没?”
田有余示意姜氏搬了个小凳子给谢氏坐下,自己则是搓着手上的泥巴,一屁股坐在井沿上,乐呵呵地问道。
“按理说,喜平的事刚过,不该提大海的亲事,但王半仙说办个喜事可以冲冲丧气,更何况,大海也老大不小了。”
谢氏说着摇摇头,哀声连连,定了定神,继续说道,“金庄的崔家,闺女十二岁,说是今年年底愿意给,就看咱这边的表态。”
“人家愿意给,咱就要啊,这可不能打马虎眼。早点办了,往后省得操心了。”
姜氏站了一会儿,累了,就背靠旁边碗口粗的槐树蹲下,一脸着急的神色,语速不免有些快。
田有余从井沿上站起来,拎了个小凳子,放到姜氏身边,努了努嘴,让她坐下,回过头来,关切地说道:“二嫂,你跟二哥他好好合计合计,毕竟这是关系着娃子一辈子的大事,可不能马虎喽。”
“有余,雨辰他娘,崔家的大娃子十四五了,到现在没娶亲,男娃子吃得胖墩墩的,说是眼光高,看不上一般人家的闺女,听说了恁家田圆,有意思结下这门亲事,亲上加亲,双喜临门,恁俩看,这事儿成不成?”
憋了好一会儿,谢氏终于说出这次过来的目的,说完之后,瞄了一眼姜氏,把目光停留在田有余的脸上,期待着他的答复。
姜氏目不转睛地看着田有余,勉强笑着,心里疑惑不解,这谢氏到底打得什么主意,随后摆摆手说道:“二嫂,你看,都说看不上一般人家了,人家眼光太高,咋会看上咱这样的条件?再说了,小圆儿翻过这个年,也才七岁,身子都没长好,恐怕人家还嫌小呢。”
“雨辰他娘,你还别说,人家就是看上恁家的闺女了,专门找人偷偷帮小圆儿看了相,说她长得水灵,脸蛋俏,身子骨长得也好,以后容易生男娃,旺夫家,大富大贵,旺人丁,鸿运满堂,求也求不来的闺女,哪家不想要啊?”
谢氏嘴角现出淡淡的笑意,多少有些刻意,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