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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少会烧水呀。”她还是坚持他做饭,她洗碗。胶皮手套又是不透气的,洗完了之后一双手闷得发白,晚上睡觉前便多做一份手部保养。她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擦护手霜。雷再晖倚在床头,书也不看了,只看着台灯下的她,一棕一蓝的眼睛说不出的温柔,仿佛要把她一直印到眼底去。
她横他一眼:“看什么看,小心我把画皮揭下来吓你一跳。”亦是眼波流转,脉脉传情。
他笑着来拉她的手,小小的一把,又滑又嫩。她用的护肤品不含香精,那幽香是她身上发出来的,沁人心脾。
他想上天总算对他不薄,送来了一个独一无二的钟有初。
钟有初又叮嘱了一句:“永贞胃不好,不要放辣椒了。”
雷再晖笑道:“你说过很多遍了。”
“唉,我总也劝不住她,吃什么都要放很多辣椒。这次在我们家吃饭,宁可她说不够味,也不给她乱来。”
悄悄站在厨房门口的利永贞一怔,几乎要崩溃,赶紧狠掐手心,忍住眼泪:“有初,你家的厨房好大,比我的卧室还宽敞。”
钟有初不知她是几时跟过来的,转身对她笑道:“我小时候很坏的,每次闯了祸我妈就罚我在墙角倒立,可是她一转身我就溜了。有了这个厨房啊,她就总是叫我在门后面倒立,这样她做饭的时候也可以监督我。你去看门后面的地板,有两块颜色比较淡的印子,是我按出来的呢。”
利永贞哈哈大笑,转身拿起—块胡萝卜来:“唔,好甜。”
封雅颂也进来了,照例对厨房之大发出感叹:“哪有主人把客人撇在一边的?我说干脆反客为主,一起做饭好了。”
于是闹哄哄地四个人一起围着流理台,洗切炒炖,把饭菜都准备好。封雅颂和利永贞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虽然没有下过厨,但一点就通,打起下手来毫不含糊。身为大厨的雷再晖失笑:“早知道你们这样客气,不如一起包饺子,更热闹。”
“包饺子你也会?”钟有初惊讶道,“你到底有什么是不会做的?”
看封雅颂和利永贞先出去了,雷再晖才对钟有初附耳说了一句,她立刻面红过耳,拿手肘撞他一下:“马上开饭了,不要说这种话题。”
“你要问,告诉你吧,你又发脾气。”他一直望到她的眼睛里去,“一回格陵我们就立刻注册,然后,你肯不肯为我做这件事情?”
“不过,你要是想多过几年二人世界,我也没意见。”
她羞得没有办法,只好低声道:“不要得了便宜卖乖。这几天……你从来没有……我又不是在安全期。”
他这才反应过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压根儿没有想过要做保护措施,倒不是不爱惜她,实在是意乱情迷:“我真不是故意的……今天晚上一定注意。”
她捂着耳朵跑出厨房:“不说了,不说了,我不和你说了。”
跑到客厅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又低着头跑回去端菜,看也不看雷再晖一眼。
吃饭时,利永贞大赞雷再晖厨艺了得,整锅牛肉煲她吃了一大半,又添了一次白饭。别看她身板瘦弱,胃口可一点儿也不小。看她吃得香,封雅颂道:“永贞,你喜欢这个?雷再晖,把食谱抄一份给我吧。”
雷再晖答应了。钟有初知道他是想回去做给利永贞吃,于是笑道:“你们父母都是老同事,老邻居了,看到你们现在这样,肯定也很高兴吧。”
封雅颂看利永贞脸色一紧,笑道:“哪里,我还在考察期。”
利永贞脸色缓了一缓。可是封雅颂却又接着剖白:“不过,当着你们的面,明人不说暗话,我爱永贞,我只想和她结婚,我只想和她生儿育女。”
—杯热水立刻泼到他脸上去了,利永贞把空杯往桌上—顿:“那你就想吧。”
整条鬂角都冒起白气来了,封雅颂也没翻脸,只是笑着擦一擦:“我这个人说话太轻佻,让你们见笑了。”
钟有初吓了一跳,觉得利永贞这火也发得太过,赶紧去拿了烫伤膏来给封雅颂。饭后两人起洗碗的时候,便对她道:“永贞,封雅颂对你不错啊,洗个碗而己,他都过来看了三遍,怕我吃了你不成?”
利永贞哼了—声:“是很好。你信不信,我如果叫他倒立,他一定照做。”
钟有初擦着碗上的水渍:“要是真喜欢…个人,是不舍得他出洋相的。你刚才朝他泼开水,难道不后悔?”
利永贞一怔,恍神道:“有初,我要是狠得下心来就好了,可我——有时候也很脆弱。”
“我觉得你心里有事,怎么了?还是为了之前那个?这种事情,确实不能一句打了疫苗就能算数,可是没有办法,楚求是巴巴儿地送上门,什么好事都做尽了,你就是不喜欢,封雅颂什么坏事都做尽了,你就是喜欢他。我们的利永贞啊,不是个朝三暮四的人,她喜欢谁啊,就是一辈子的喜欢。”
感情这种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所以钟有初从来没有劝过利永贞放弃封雅颂,反而是一直宽慰她:“如果少爱一点,也可以少介意一点,永贞,这是你命里的劫数呀。”
利永贞喊了一声:“我命里的劫数才不是他。”
钟有初笑着没有反驳:“等你们到了八十岁,吵起架来还是可以骂他‘有意见,你去和那个女人过啊’,而他,半句话也不敢吭声,你永远处于不败之地。”
利永贞眼神一黯:“八十岁?想那么远做什么。”既然没有想那么远,好像也不该太苛求。
钟有初本来安排了一些行程,包括去看看利永贞一直很想去的稀土体育馆,但午后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利永贞一觉醒来便说不想动弹了。钟有初觉得惭愧,两人大老远跑来,只能窝在客厅里聊天看电视,打打电动。利永贞突然主动对封雅颂道:“你的单反呢?我们四个人照张相吧。”
封雅颂听她肯把自己算进去,十分开心,虽然光线不好,但还是拍了好几张,大家围在一起看,利永贞突然道:“有初,你和雷再晖真是有夫妻相。”
钟有初不干了:“什么叫夫妻相?他的脸比我的脸长!”
“可是你们的眼睛都长得美呀。”在这件事情上,利永贞又想得极长远,“你们生的小孩会不会也是双色瞳?生了小孩,我做干妈可以吗?”
钟有初笑着推她:“喜欢小孩,自己生去。”
两点半,下午茶准时送到。利永贞才知道原来甜蜜补给想请钟有初复出拍广告,顿时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出现在屏幕上。哪怕就一次,我想看到光彩照人的钟晴啊。”
“好呀,我想一想。”
利永贞非常执著,吃完了晚饭,还缠着钟有初:“想好了吗?”
钟有初没想到利永贞竟是要她在他们离开之前给一个肯定的答复,于是认真对她道:“永贞,我和你说……”她们两个盘着腿相对坐在沙发上窃窃私语。封雅颂起身到厨房里去倒水,又接了个利存义的电话:“利叔……我知道,我们很快就回来。……我会监督她吃药。”
他有点累,强笑到两颊发酸,现在厨房没有人,不必再装。封雅颂裤袋里有一小瓶药,雷再晖拿着食谱进来时,正好看见他倒出来十几颗在瓶盖里,不免问道:“不舒服?不会是今天的饭菜有问题吧,我听有初说,永贞的胃不太好。”
封雅颂一瞬间有点失态,失手将药瓶打翻,骨碌碌一直滚到雷再晖面前。雷再晖接住,看清药名,不由得一怔——这种药物,轻易不能服用到十毫克以上的剂量:“这……”
一种很普遍的抗炎药物,副作用是降低免疫力,他曾经见父亲在治疗前夜大量服用,以起到提高药物疗效,降低不良反应的作用,除此之外,再无大量服用的原因。他原本想当做没有看见,但封雅颂知道他很是精明,估计瞒不住,轻声道:“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二楼的阳台上去,经过客厅的时候,雷再晖瞟了钟有初一眼,她仍和利永贞小声谈笑,不知多快活。
封雅颂原是有一点抽烟的习惯,是和佟樱彩在一起的时候染上的,于是问雷再晖道:“你抽不抽?”
雷再晖拒绝了:“抽了一身的烟味儿,她们难道不会疑心?”
封雅颂见他理智如斯,反而平静下来。天气一直不好,细微的雨丝飘到他们头顶,他便顶着一头的雨丝开口了:“永贞上个星期做了身体检查,她的胃……有事,很严重,无法做手术。”
他无法坦然说出那两个字。雷再晖难以置信,半晌才道:“确诊了?”
没有人相信,她这样年轻!即使是楚汉雄教授,一看到胃镜的病理报告,立刻命令病理科拿切下的组织块重做了三次,可三次的结果都是阳性。他亲自去做靶标基因检测,结果亦是阳性。再做了CT(计算机断层扫描技术)检查,整个腹腔展现出可怕的病变情形,己经失去手术指征。
“她自己知不知道?家里的长辈呢?”
“这种事情瞒不住,她也没有想过要隐瞒。”
利永贞自己去做的胃镜,自己送组织去做活检,自己去拿病理报告,她是第一个知情者,但她并没有想过隐瞒自己的父母。她受过高等教育,知道这种病目前己不能称之为绝症,而是慢性病。她有勇气与智慧,于是立刻与父母商量——她要积极治疗,活下去。
“现在她家里的气氛不太好,所以我带她出来散散心。她要求来这里,她父母本来不同意的,但她坚持要来看看有初。”
她只叹息过—次——为何她是独生女?若是有兄弟姐妹,父母定不至于这样痛苦崩溃。
楚汉雄教授面对这样年轻而倔犟的病人,开出来的治疗方案慎之又慎,可仍然警告病人家属,风险很高:“她太瘦弱了,治疗非常痛苦,光靠意志很难撑得过。”
“既然能够开出治疗方案,可见还有希望。”雷再晖道,“我的父亲也是楚教授的病人……”他想起父亲最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