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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离开了,呵……这颗痣还真是比我人还招喜。
穿过人群,几乎没费多少时辰,宋易便直接带着我们往里堂走去。方丈已静候在里面,见我们后无声的福了福身,退回了禅坐上。
与怡妃同庙进香,却还能安排的一帆风顺,这让我更深究起宋易的来历。转首看向宋易,他依旧单纯,清澈的眼眨着。忽然,我无端的觉得这间禅室森冷,禁不住打颤。
“你又怎么了?”大师兄见状,不放心的附耳低问,好似我今日状况特别多。
我刚想摇头,那边方丈就插了嘴:“这位施主杂念太多,心不静。”
这样的口气让我联想到了晨姨,像极了,没有起伏的音调,好像完全没有七情六欲一般,我皱眉忍不住回问:“那请问方丈怎样才能没有杂念?”
“施主,万事轮回皆具因果,前世因造今世果,强求不如不求,拣尽寒枝何必一直不肯歇呢?”语末,方丈依旧闭着眼,嘴角隐约含笑,是打进门起便未褪去过的笑。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向我,皆是带着复杂至极的情愫,这番话没让我洗尽烦心,反而更混沌:“若不去求我又怎知会求不到,前世因今生果,我不是佛又怎么知晓往生,自该尝尽风尖浪蕊才甘愿。”
“生缝于世本就人人皆佛,人人皆不佛。全看施主如何进退,大度能容天下事,施主若全容下了,自是无欲无争,那还有什么是跨不过的?”
“我若容不下呢?”我嗤笑,真能超脱到此番境界,我便不是一介凡人了。
“乱。”他说的云淡风清,终于睁开眼,不是看着我,而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宋易,“这位施主也是,棋局即已平定,何苦挥手拨乱。”
顺着他的目光我望去,几案上一盘乱棋,错综异常。呵,都乱成这样了,再乱些又何妨。
“我静不下心,出去透透气。”抛下话,我正打算离开。宋易却追了上来,睨了方丈一眼,欲言又止,伴着我一块跨出门槛。
小沙弥端着茶与我们擦肩而过,跨入禅室,用着不轻的声音在方丈耳边叨念:“师叔祖,住持说,棋局乱了,不必解了,一盘死局解不开,只有看它翻覆。”
……
半面妆 犹记当时绿罗裙 第12章
“大师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命由已定。”宋易紧随着我步入花园,向来温和的眸忽而坚定,扳过我的身,诚切说道。
那双眼有类似于少清的深邃,让我莫名的望着就不自制的沉溺其中,蠕动着唇,吐不出话。命由已定,何为命?我浅笑侧过头,有几分赞赏的睨向宋易,喜欢他这句话,“大师说的话你不信?”
“不信,也不希望你信。”他勾唇,跨步,与我保持刚好的距离,却又透着说不清的诡异:“我爹曾告诉我,人分三等,上等人操控世人的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中等人绸缪自己的命,他们相信至少可以主宰自己;至于下等人,则信命由天定任人规划,自慰说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要做,就做上等人!你呢?”
“我?”我开始深思起他的话,忽略掉宋易眼中的玩味与期盼,转首毫不逃避的迎上他灼热的视线,盈笑:“不知道,痴长了十五个年头,我都是过着别人替我安排好的命,懒得倔强。现在……我不想做任何一种人,只想做自己,唯此才能独一无二,要活就要活的无人能取代,不是吗?”
“看来,我们果然是同一种人。”闻言后,他大笑出声。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庭院里,我侧眸瞧着,无端的也被感染的跟着笑,没有理由只是一种逢着知音般的快感。这样的两个人,浑然忘我,惹得藏经阁前来来往往的小沙弥们都忍不住驻足。
气氛正好,我却突然打住笑声,死死的盯着宋易:“你到底是谁?认识那么久了,你一直都骗着我,从来没有透露过丝毫你的事。”
“柳姑娘严重了,何来的骗,我们之间也不过彼此彼此罢了。你只要记着,从初见到现在,我对你始终没有恶意。”
他早就瞧明白了我是个女子,既然如此反倒让我坦率了些许。我垂头,似笑非笑:“晨潇酒庄,柳默静。”
“我知道,绝色红颜,额间诡魅朱砂,除了晨潇酒庄的小师妹还有谁?”说着,他伸手抚上我的耳垂,若有似无的柔捏着,让我瞬红了脸:“还有这耳洞,再加上满身的胭脂香气。”
这样的忽来坦白,字字一针见血让我涌起好多问题想问,可所有的话在见到宋易身后立着的人影后,全哑在了喉间,怎么都颤不出一个音。
意识到我的反常,宋易也转过身,动作明显的一僵。我咬着唇,努力睁大眼不去眨,瞪着眼前俩人。那陌生女子……若褪去一身的雍容华贵,那张脸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寒暑交替十五年,我在镜中见过无数次。夏侯府中一月多的煎熬,她的名伴我朝夕,今日总算是得以一见,那样的自信风韵端庄,眉梢挑起的色彩都是带着抹不去的傲气。我迎风不避开她的凝视,丝毫不羡慕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
风吹着飞絮而来,我终于还是禁不住的眨眼了,幸好没眨下积凝着的泪。游怡身旁是少清,依旧白衣脱尘,翩翩而立,没等我反映过来身份的悬殊弓身行礼,他便上前,丝毫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二话不说,拉起我就离开。
从始至终,少清没给过我半分的注视,他只是瞅着宋易,那眼神向是恨不得一剑灭了他。多可笑,我也当真笑出声,这样的静默中飘荡着我不合时宜的清脆娇笑声。我只是无法想象,两个同样清润如玉的男子,挥剑想向的可笑样。
可是他们间的气氛,就仿佛,结了好几辈子的仇恨。别说一笑,就是大笑上几声,似乎都泯灭不了的恩仇。
一室死寂,香炉静燃着,心易和德功俩人屏息垂着首,相互瞪视,主子们还没开战,奴才们倒先斗了起来。
我随着少清一路回来,没有一句交谈,他始终紧崩着脸,二娘等人揪着担忧追着我们进来,却全都被少清关在了房门外。
我晃着脚,悠闲的坐在椅上,几案上的香茗早已冷却。少清在我跟前不停的度着步,紧拧着眉,像在思忖什么天大的事般。撇首见了我的摸样,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了,猛地将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很重要吗?”自此,我都不觉得自己有丝毫的错。只知我是在当今怡妃的身旁,见到了我失踪好些日的丈夫。
“柳默静!你就非要选择这种方式来宣战吗!”少清涨红了脸,吼道,震怒的摸样吓得德功下意识的拉起心易悄悄躲去帘幔后头,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想太多了,难道我就注定要寸步不离忘穿扇门甘肠寸断的守在夏侯府等你吗?我忍得了你几个月,但是对不起,我忍不了一辈子。”
宣战!呵,我还没那么空闲。他没多再说话,夏侯少清不会知道,这样的时刻冷却了的心,只需他的一句话就能复燃,可他偏吝啬的只字片语都不舍给我。
我冷笑,彻头彻尾的冷,伸出不再细洁的十指到他面前,继续开口:“瞧见这双手吗?芊芊十指原是白皙柔嫩,它可以一洗铅华沾染红尘,却必须是为值得的人熬一盅羹汤,可你不值得!”
“呵,我以为你懂我。”他也笑了,就好象饶在心头的事终于迎刃而解般。
“那你错了,我发现原来我看不透任何人,就连自己都瞧不透……”
话未完,少清忽然拉过我,惩罚般欺压上他的唇,烙在我的唇间,猛烈的如同一炉热火,那样的滚烫,缠绕许久,他才放开我,眼神眷恋,涩涩的开口:“柳默静,记住这个味道,夏侯少清的味道。因为它注定伴你生世!”
我眨着眼,不解的望着他,少清转身视线搜寻着德功,拂袖间又仿佛是一生的决裂,“德功去书房拿纸墨。”
“少爷……”德功胆怯的看向我,而我,给不出任何反映,只是不敢相信的凝视着少清,那样的决然仿佛早在好些天前就下定了的决心,今日之事不过只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快!”他完全不听任何劝,冷冷掷出一声。
“大少爷,不可以,您这样会毁了大少奶奶的!”顾不得礼数,心易也慌忙上前,开口。手还不停的拉着德功,示意要他帮忙一起劝。
少清没再说话,眼风一扫,德功就吞下所有的话,乖乖的听命。房门大开,二娘领着人一窝蜂的涌了进来,左右环视仍是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直至德功回来,片刻后,白纸黑字,偌大的“休书”二字赫然入目,所有目光全聚向我。我握在手中,捏出条条皱褶,逼着自己调匀呼吸,问向夏侯少清:“七出之罪我犯了哪一条,你非要休我不可?”
“无子,不事父母,妒忌,口舌……这样够了吗?”他没看我,一字字说得仿佛在理。
“大少爷,这是闹什么啊。夫妻俩吵嘴是常事,怎能动不动就休呢。”霜姨瞧不下去了,上前规劝,只以为我们在闹别扭。
“是啊,大哥,大嫂哪错了……”
“够了。”我打断少歆的话,就着方才少清的话尾回道,不顾投来的注视,小心翼翼的将那纸休书折好,放进衣兜,转身冲着心易吩咐,语气平淡:“心易,去屋里替我收拾衣服。”
出乎意料的,心易只愣了半晌,便重重的点头,瞪了少清一眼,废话不多立刻转身替我去收拾了。
“都别劝了,让心易去收拾,默静你跟我回房,我有话跟你说。”二娘咳了声,阻断了所有人的劝告,意味深长的看了少清眼,漠然的转身了。
这个转身,这方背影,像极了那日佛堂里跪着的脆弱。让我忽然燃起几分无奈的感伤,握拳,仰起头,我一步步稳稳踏着,随着二娘离开。
进房后,二娘没急着开口,我费解的看着她翻箱忙碌着。许久后,才从衣柜中捧出一只雕工精致的箱子,颤抖着打开,红色绒布上静躺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