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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下,刀身与刀刃的交接处显出一抹隐隐的流动的绿色。
祁暮心下了然,也许这一抹绿光便是碧水的由来吧。看着众人还在盯着刀看,她随着沈千笑兄弟俩静静地退出人群。
他们不知道,这一日的比武夺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江湖上议论的除了那把刀,便是他们这两个被两大公子关照的无名小卒。以致于,江湖上有人在打听,雪峰派又是怎样的一个门派。
正文 第十三章 道别离
下山的路上沈千笑也格外沉默,四人一路无语。
下至半山腰时,祁暮听到有人叫她,她诧异地抬眼,却发现山路边站着的赫然是白衣锦绣的丛颢崐。他那明亮的双眸此时正含着微笑看着她,那种象冬日暖阳般的微笑,让她有一种微醺的感觉,就象是那日喝过梨花酿一般,她的脸上渐渐泛起桃色。
她想起,他刚才替自己解围,她还未谢过一声便退出来了,此时便朝他走近了几步,想道谢,但一时竟不知是称呼他贺兰公子好还是丛公子好。他既在人前称自己丛颢崐,大约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真姓了,那不如跟随别人叫他“晴玉公子”好了。于是她便抱了拳道:“祁暮谢过晴玉公子,谢谢公子刚才为我解围。”为了替她解围,都不惜诳称与自己有渊源,自己一个江湖白丁还真不知道如何与晴玉公子攀上关系呢。
丛颢崐的微笑似春水一波一波地荡漾开来:“祁暮,晴玉公子只是江湖人对我的爱称。你我已经相熟了,不必如此生分,你还是称我颢崐,或者丛大哥都可以,丛是我母亲的姓氏。”他说得那么自然,仿佛真的已与她相交很久似的,那温柔的眼神,如丝帛般柔软的语气让祁暮有些受宠若惊,脸色愈发红艳了。她不是跟男子说说话就会脸红的人啊,她有些为自己的反应发窘。
丛颢崐象是没有看到她的窘迫,依旧柔和地说:“你不用太在意,我也只是去看四弟的。你也是因为四弟而被牵连了进去,帮你是应该的。倒是你跟我一样,受不了后来的热闹与嘈杂吧?正好,我们倒是可以搭伴下山了。”
祁暮低头轻轻“嗯”了一声,心里渐渐地平静下来。丛颢崐又与沈千言兄弟打过招呼,一行人便汇在一起下了山。
墨玉公子、晴玉公子都住在君悦楼,沈千言自然要沈千笑搬去同住。沈千笑觉得留祁暮一人住小客栈不大好,便竭力邀她同去,墨、晴两位公子也劝她搬去,说大家在一起也方便照应,祁暮已习惯与沈千笑相伴,见沈千笑要搬,便也答应了。
虽然与他们同住君悦楼了,祁暮与晴玉公子依然没有太多的交集。他住在君悦楼的后院,有一个单独的小院,那是非富即贵者才付得起房资的。倒是墨玉公子沈千言只在前楼找了一间寻常的客房,虽说是天字号的,但相对于晴玉公子那是简朴得多了。
晚饭,祁暮是跟沈千笑兄弟俩一起吃的,席间的气氛却有些沉闷。不知是平常多话的沈千笑在沈千言面前有些拘束,还是两人经历逐晖山一事都有些堵心,都无心说话,席间只听得碗筷轻微的触碰声。
祁暮心里闷闷的,草草吃完,站起身来向沈氏兄弟告退。她走了一会儿,沈千笑放下筷子,长叹了一口气。
沈千言也放下碗温和地问:“为何叹气?你是觉得大哥处理得不周么?”
沈千笑定定地看着兄长:“我只是觉得不公,害人的明明是李子霄,你们一句误会便替他开脱了。却又是打着替我和小暮开脱的旗号,替这样的人遮掩,我真是觉得不值。”
沈千言微微摇头:“每个人的立场不同。那李子霄行事的手段虽然不正,但想来他确实也是为了本门的利益。他这样做,苍梧派在人前是一定要替他遮过去的,我们又何必一定要揭开来,弄得大家难堪呢?”
“可是,今天要不是晴玉公子,小暮真的就要被他们冤枉死了。那样,我要后悔死,要不是我一时好奇心起,拉他去看热闹,也不会遇到此事。”
沈千言一笑:“贺兰宫主不会袖手旁观的。”
沈千笑点头:“那倒也是,在我看来,苍梧派号称侠义,行事作派远不如贺兰宫主。”
沈千言正色道:“千笑,这样的评论我们只能私下里说说,作为我们百言堂,只要真实地记录事实便行了,莫要再加揣测与评论。”
看沈千笑颇有些不以为然,便又说道:“江湖的公义道德也不是那么是非分明的。身份地位往往能代表公义。”又转了话题问道:“你是如何认识这个小姑娘的?”
沈千笑大吃一惊:“小姑娘?”
沈千言直摇头:“她或许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作了男装。可是你居然一点也没发现么?”
沈千笑挠了挠头:“我是真没看出来,起先小暮也不太说话,后来熟了,发现小暮性格爽利,哪有女儿的娇态?只是语音清脆一些,我以为是她年纪小的原故。如今想来,其实也是有一些痕迹的。这一路上,她坚持要一人一间房,从未与我同去藩厕……”
沈千言奇道:“你与她走得如此之近,就没看到她耳垂上的耳洞么?”
沈千笑一呆,他还从没有仔细注意过她的面貌。他慢慢地和兄长说着认识祁暮的经过,有些感慨的说到:“她的功夫在江湖新人中应算是出类拔萃的了,这一路上与麻衣帮和苍梧派的冲突,还多亏有她。照我看来,李子霄也未必是她的对手。竟然是个姑娘。”他的话音越来越轻,最后的“姑娘”两字几乎都要被吞没在唇齿间,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道不明的迷茫。
沈千言看他这样,忽然出声道:“千笑,我来垠州也不全是为了看这场比武夺刀。是父亲让我来找你的,我估算着你从落沙城往回走,几日内也该到此处了。”
“爹有什么急事找我吗?”
“爹在京城等你。王家来信了,你与王家二小姐是从小定的亲,你也二十了,行了冠礼。王家是来问婚期的。”
沈千笑茫然道:“王家二小姐?这么快?”
“快什么,人家也只比你小二岁,都等了你三年了。你可再生出别的什么心思来。就算有,也先收着,等娶了王家二小姐后再打算。”
沈千笑总算明白大哥在说什么了,涨红了脸道:“大哥,我对小暮只是朋友之谊。只是突然知道小暮是个姑娘,有些转不过弯来而已。”
沈千言只是微微一笑:“那就好。”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你说她是北狄人?她姓祁?”
沈千笑点头,却觉得大哥问得有点怪。沈千言接着又问:“千笑,我们家身居龙城,你倒没读一些北狄的书么?你难道不知道,北狄的皇族姓什么?”
沈千笑一惊,不由自主地回答:“姓祁。”
时辰还早,其实回房也是睡不着的,祁暮慢慢地朝君悦楼后院的花园踱去。天尚未黑透,冬日的晚霞有些暗沉沉的,好在没风,园子里很清静。她来到莲池边的小亭,倚了栏杆发会儿呆,这清静的园子倒可以教她好好地理下思路。
今日这一天的经历可真是比她前十六年还要复杂。本想看个热闹的,却被人拖进热闹,成了别人看的热闹,以为自己再挣脱不出困境,却又天降贵人,救她于水火。想起那个白衣飘飘的贵人,她的唇角便微微上翘,那样的一个光彩夺目的君子,简直就象是小时母妃给她讲的救落难女子于危难的仙人。他那样的风姿,确实也有仙人之姿吧。
夜色如浓墨铺陈开来,君悦楼中的小二开始提灯点亮廊间园角的灯笼。灯光恰能让人看清路,却为祁暮独自贮立的身影抹上一些落寞的光影。
丛颢崐带了池月婉和莫奇等四护卫从天香楼吃了晚饭回房,却在经过花园时看到夜色中莲池小亭中有一抹纤细身影,他低声对莫奇说:“带池小姐先回房。”转而对池月婉道:“婉儿,我还有些事,你且在房中等我。”池月婉乖巧地点点头,随着护卫往前去了。
从颢崐转了方向,轻轻地走向扶了栏杆发呆的那身影。走上亭前细径的时候,他轻咳了一声。
祁暮感觉到有人靠近,却懒得动,因为那人并没有蓄意收敛自己的气息,更何况祁暮自己一半的心思还在那里神游太虚。及至听到那一声轻咳,明显是来人提醒自己他人的存在,倒也教她从神游中醒过神来。甫一侧脸,她便看到亭外那张含笑的俊脸,一想到刚才还想到他,他便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的脸有些烧,略有些局促地跟他打着招呼:“晴玉公子,好……好巧!”
丛颢崐轻笑出声:“祁暮,又如此客气,称我一声丛大哥很难么?还是,我让你觉得难以接近?”
祁暮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还不习惯罢了。”
丛颢崐走到她身边站定:“那么,就叫一声丛大哥,可好?”他的声音柔和朗润,轻扬的尾音有一丝魅惑,祁暮不由自主地叫了声:“丛大哥!”
他转脸看她:“我见着你总觉得很熟悉,也许我们是有缘份,我叫你暮儿可好?”
祁暮一呆,心跳得有些快了,有一个声音小小地提醒她道:“喂,你和他还不是很熟悉,暮儿?太亲热了吧,除了师傅,就只有家人如此称你了。”另一个声音驳道:“他这样一个如玉的君子,又曾帮了你,肯结交与你,你还不肯么?你还真是呆子。”祁暮终于觉得是无法拒绝,点头应承道:“好。”
“那么暮儿可以跟我说说你们雪峰派的事吗?”说着,又优雅地扬起一只手,让祁暮在美人靠上坐下来,自己也在另一侧面坐了下来。祁暮简单地说着雪峰山位于西夷,师傅姓萧,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是雪峰派,因为师傅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派的。此次下山,主要还是来寻找本门同人的。丛颢崐是个很好的听众,他从不打断祁暮的话,哪怕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在听她说话的同时,他那明亮的双眸始终温和地看着她,不时地点头。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