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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不放心让我去你那里看看,结果……」妈的眼圈更红了,憔悴的样子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母亲的话让我的心一沈。席暮风,你非要把我逼到死角上肯放心吗?
我的沈默显然让母亲更加不安。
「春天呀,你一向最乖的,你老实跟妈讲。是不是遇到坏人了?现在的学生都很坏的,不用怕告诉妈妈,那个人──他威胁你的对不对?」母亲的眼睛中充满著期待,焦急地等著我的回答。
顿时,泪水模糊了视线。这是从小呵护宝贝我长大的妈妈呀,跟全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无论自己的孩子做错了什麽,第一个反应,不对的一定是别人家的孩子。
我知道,如果我现在骗她说今天早上她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或者说我是被迫的、是违心的,她一定会相信。或者说她更希望我能那麽说。但是我不能,我实在没有办法说自己是被席鑫逼迫的,我再卑鄙也无法把这样的谎言加缚到那个全心全意对我的男孩身上。
「妈──对不起。」我喃喃地说。
她眼中希望的光芒顿时熄灭了,不敢置信地望著我,仿佛面前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对不起,他不是坏人,也没有逼我什麽。跟他在一起……是我自愿的……」
「啪」!清脆的掌声在我耳边嗡嗡做响。捂著火辣辣的脸颊,我震惊地望著面前须发怒张的父亲。从小到大,父母都从来不曾动过我一个指头。虽然父亲是名军人家教严厉,但因为宋家几代单传,他也只有我这麽一个儿子,所以即使有时候我做错了,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吓唬一下,从不舍得真下手打我。可刚才,他居然给了我一个巴掌。我怔住了,望著父亲额前的白发,罪恶感如海浪般席卷了我。
母亲显然也被父亲的怒气吓了一跳,一回过神来便立刻扑过来把我护在身後:「你干什麽打他,无论春天做了什麽,他还是咱们的儿子呀!」
母亲的话让我隐忍的泪水无法克制地一涌而出,只觉得自己让他们两位老人如此伤心,真是不孝至极。可即便我是这样恶劣,母亲竟然还护著我。
父亲显然也是一时气极了,打过之後他也怔住了。直到母亲激烈的话把他的神志唤了回来,看著默默承受的我还有护子心切的妻子,他重重跺了跺脚:「孽子呀!」
「从现在起你搬回家来住!而且在开学之前不许出这间屋子一步!」父亲狠狠地甩下话,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母亲转身望著我,仔细查看著我脸上的掴痕,心疼地直皱眉头:「你爸是气极了,你可别跟他怄气呀。他现在在气头上,你就顺著他的意思,暂时别出去了好不好?」
她几乎是乞求地望著我,眼中的泪水让我无法不答应。虽然明知道得不到我的消息,席鑫一定会发疯的,但我无法也不可能不顾父母的心情再回去见他。
我躺在床上,无声地盯著天花板上的节能灯。已经整整两个星期了,没有离开这间房间一步。手机被父亲没收了,甚至连客厅的电话和我房间的分机也被拆除了。我象个囚犯一样呼吸著这十几平方的空气。席鑫──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心都会被刀割似的疼。不知道他怎麽样了,我想我的失踪一定会让他抓狂。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父母家的电话和地址,现在想想倒真是万幸,否则不知道现在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门被人推开了,脚步轻轻的,是母亲。
「唉──」她在我床边叹息。无言地收拾著桌上我没吃几口的早餐,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我没有绝食,只是不知道为什麽一直吃不下东西。勉强多吃下去的话,又会立刻吐出来。母亲显然担心极了,却又无计可施。
隐约地,我听到父母房内传来电话铃的声音。然後母亲接了电话,跟谁在说著什麽。我无意去分辨那微弱的声浪,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不一会儿,我听到我卧室的门被推开了,是母亲。
「春天──」母亲小心地在我床头轻唤,「有你的电话,是小葛打来的……你要接吗?」
我的眼睑颤动了一下,很久没有听到外面的一点消息了,却没想到小葛会打电话给我。
我起身下床,没有拒绝母亲赶紧披在我肩膀上的一件外套。最近很奇怪,突然变的很怕冷。
「春天──你还好吗?」小葛熟悉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突然感觉自己的喉咙塞住了。
「我很好。」我的声音听起来连自己都觉得有点陌生。
「我打你手机你却一直关机。」小葛有些埋怨地说。
「我忘记充电了。」我平静地说谎。
「怪不得呢。春天──」她喊我的名字,似乎有什麽话要讲却又难以开口。
我的心一跳,仿佛感应到她要讲的事情一定跟席鑫有关。果然,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
「我听说席鑫被他父亲抓回家了,还关了起来。上星期报志愿的时候也是他父亲来替他填的,报的北大。」
眼前浮现出席暮风强势的眼神,果然没有什麽是能逃过他的掌心的呵──无论是席鑫还是我。
闭了闭眼睛,我努力扯出了一抹涩然的笑:「是吗,那很好呀。」
「春天──你没事吧。」话筒那端的声音中充满关切与不安。
「……我没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维持平日的节奏。
「真的?」
「真的。」
「春天──我过去看看你好不好?」毕竟是我的朋友,她小心翼翼的请求让我无法拒绝。
一个锺头以後,小葛出现在我床边。盯著我看的眼睛红红的,仿佛极力忍著什麽。
「你这个笨春天,才几天不见呀,居然瘦了这麽多。」她含著泪笑著,和以前一样奚落我。
我微笑:「我本来就瘦,你一向不是都很羡慕的吗。」
我没照镜子,不知道自己到底瘦了多少,只是感觉自己手背上的血管越来越清晰而已。
她破涕为笑:「臭小子,嘴巴居然还学坏了,是不是有人把你教坏了──」
她猛地住口,歉然地望著我。仿佛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似的。
我微笑,依然平静地望著她,小心地不让心底的黯然渗透到眼睛里。
「多希望你还是以前呆呆傻傻的样子,起码不象现在这样可怜巴巴的,象个落水的小狗。」她探身揉我头发。
我笑,好象除了这样,什麽都不能做。
她突然起身走了出去,房门被她顺手带上,我不知道她做了些什麽。一会儿再进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带著几份欣喜。
「起来,姐姐带你出去玩。」她喜欢装大人,明明比我还小两个月,却经常喜欢自称姐姐。
我摇头,父母不会同意我出去的。
她却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边伸手拽我的胳膊,一边小声说:「我跟刚刚伯母说过了,她答应了。」
皱皱眉头,我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话。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母亲推门进来了。
「春天,你跟小葛出去走走散散心把。这样总闷在家里对身体也不好。」母亲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看我的样子仿佛我已经病入膏肓了。
不知道为什麽,我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兴奋,反倒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
几乎是被小葛硬拖著出了门。出门前,看到父亲坐在阳台上抽烟,我轻声对他的背影说:「爸,我出去了。」
父亲依旧一动不动地坐著,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但我知道,他已经同意了。
走出楼道,室外刺眼的阳光让我有那麽一瞬间看不见任何东西。
「你还好吗?」耳边是小葛关切的声音。
我没有回答。因为久违的街景让我觉得有点怪异的感觉,甚至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们两个人沿著街道慢慢走著。她絮絮叨叨地说著放假以来她碰到的趣事、她每晚必看的连续剧、她新看中却舍不得买的吊带裙……
「小葛──」我停住脚步唤她,她立刻转头望向我。
「我想回原来住的地方一趟。」我定定地望著她。
「可是我答应过你妈会把你送回去……」
我没有说话,只是那麽静静地望著她。
她咬著下唇和我对视了一会儿,终於象是下了决心般说:「好吧。不过你身体不好,千万别在外面呆太久了,一定要早点回家呦。」
我点头答应,走到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刚坐进去,小葛追了过来,用力敲著车窗。那麽一瞬间,我以为她反悔了。但她却只是在我手中塞了几张人民币。
「我猜你根本没带钱,我可不想你被人打。」她淘气地冲我眨眨眼睛。
这才想起来,身上的衬衫早已不是以前穿的时候那样总是揣著点钱。在家里呆了那麽长时间,母亲知道我不会出门,所以洗好衣服後根本不可能再放钱进去的。
感激地冲她笑了笑,我对司机说出了小窝的地址。後视镜里,小葛纤细的身影渐渐远去,而她的信任与理解也让我感觉到了一股已经很久没有过的暖意。
熟悉的家属楼,熟悉的门卫,熟悉的楼梯,却让我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明知道席鑫已经不可能还在了,却依然迟迟没有勇气推开门。呆呆地伫立了许久,直到楼上的女人下来倒垃圾,投向我的疑惑眼神才让我终於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眼睛黯了黯,不知道该如何逃开心底席卷上来的失落。他的味道似乎还在这间房子里,他最喜欢的那件白色T血衫也还泡在浴室的洗衣机里。什麽都没有改变,就仿佛我只是离开了一下下,就仿佛下一秒锺就会听到他宠溺的声音……
颓然坐在沙发中,我甚至没有力气去打开空调。抱住了自己的身体,闷热的室内我却突然觉得好冷。
就在我还在贪婪地嗅著空气中属於他的味道时,蓦地一双有力的大掌把我用力搂入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胸膛。耳边狂乱的心跳仿佛应证了我的不敢置信。
「春天──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暗哑的嗓音让我的感知逐渐回复。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席鑫为什麽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