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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仁弦外有音道:“敬之老兄,今天你还顾虑同他该不该一刀两断啊?”
何应钦闻言默然。沉思良久,强笑道:“这个问题我得想一想再答复。现在我想问你:你要他们释放政治犯,释放张学良、杨虎城,他们照力了吗?”
李宗仁恨恨地说:“哼!能照办倒好了。各地集中营一切照旧,有些还来个回信,说没接到党的总裁命令,未便擅自放人;有的根本没消息,你说这叫我怎么见人?释放张学良的命令到达台北,你说陈辞修怎么答复我?”
何应钦摇摇头。
“他妈的!他说不知道!他说这个人归中央管,他是地方政权,他既不知道,又管不了!”李宗仁气得直揉胸脯:“我他妈的代总统难道是私生子?是小老婆不成?”
何应钦劝道:“这又何必同他一般见识?张学良出不来,杨虎城总可以了吧?”
李宗仁一个劲儿摇头:“一样一样,这个命令是二十号到达重庆市政府的,杨森派市府秘书李寰找绥署秘书长廖楷陶商谈了一小时,还是没有下文,你说要我多难堪!多痛心!”
何应钦叹道:“所以我说,这个人实在难搞,我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头痛。”他接支烟,长长地吸了一口,问道:“这一次,他在溪口除了挂出党部招牌,你知道他还在干什么?”
“愿闻其详。”
“他还在幻想团结黄埔同学,重振什么黄埔精神,谁都知道他的’黄埔精神不死‘,他领导下的黄埔同学有几个肯为他卖命的?”李宗仁急于问他:“到底他对黄埔同学怎么样?”
何应饮道:“黄埔同学告诉我,在上海的黄埔同学领袖人物是袁守谦。袁奉蒋命在上海警备司令部举行会议,那天出席的人除了袁自己,还有邓文仪、石觉、黄珍吾、萧赞育等人,大家感到万分泄气,黄埔军校那么多学生,肯为落介石卖命的就他们几个。”
“贺衷寒呢?该起点作用吧?”
“贺衷寒没有参加,”何应饮道:“他在台湾。有一次他在南京同谷正纲大吵大闹,几乎打得头破血流,这次老谷正在上海帮汤恩伯的忙,贺衷寒便不好意思到上海去了。”
李宗仁聚精会神地说:“袁守谦他们对局势怎么看法?”
“可怜之极!”何应钦道:“有人在上海告诉我,说这批人给自己的谎话陶醉了,他们认为上海还能守住好几年,在大谈恢复核心领导的计划。老头子当然高兴得很,在溪口恐怕还会做北伐梦呢!哈哈!”
李宗仁把话头又拉了回来:“这件事,请敬之兄一定帮忙!”
何应饮沉吟良久:“德公!关于我的事,希望给我一个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反正我已经回来了。”
“好好。”李宗仁道:“明天晚上我请吃便饭,到时候再聊吧!”
送走了何应钦,李宗仁又跟张治中促膝面谈道:
“文白兄,事到如今,你老兄务必助我一臂之力!谁都知道老兄同毛润之先生、周恩来先生他们都熟,你非走一趟不可。”
张治中苦笑道:“唯其我同他们不陌生,我更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我对他们的广播、答复、声明都研究过了,除非一切根据他们的意思去做;否则不可能有圆满的回答。”
“问题有这样严重?”
“事实是这样简单。”张治中愤愤地说:“是谁先破坏和谈?老头子可以命令中央社发电报到全世界,说当年是’共匪破坏和谈‘,但此事瞒不过我、瞒不过你、瞒不过老头子自己!”
“那是过去的事情了。”
“不,不,”张治中道:“今天的问题,是当年’戡乱‘的延续,今天人家打到大门口来,我们却要人家别打,请问古今中外,有哪一段历史是这样的?假定是这样,人家会不会让历史重演?何况——”
“别发牢骚了,文白兄!”李宗仁拍拍他的肩膀道:“今天是我在作主,瞧在兄弟份上,老兄走一趟吧!”
“我不是不去,”张治中皱眉道:“也不是发牢骚,我是讲正经的。坐一趟飞机,又用不着我两条腿。如果真对大局有好处,我两条腿跑路也值得!问题是去一趟又没有用!”
“为什么没有用?”
张治中长叹道:“他在溪口备战,你在南京求和,而我们却要替你做求和使者,请问人家会把我们当成什么?我们的奔走会有收获么?”
这回轮到李宗仁哑然无言了。他绕室徘徊,欲言又止。终于下了决心说:“文白兄,假如我全部接受他们的条件呢?你以为走一趟值得吗?”
张治中一怔,起立,问道:“真的?”
“真的旦”
“按照他们的条件谈判?”
“是的!”
“溪口呢?”
李宗仁一愕,说:“不管了!”
张治中严肃地问:“那么大使馆方面呢?你同他们商谈过?他们会同意你这么做?如果他们反对,你会坚持这样做?”
李宗仁一个劲儿抓后脑勺,绕室彷徨,对张治中道:“你休息一天吧!明天中午我请吃便饭,到时我们再交换意见。”
张治中叹道:“好。不过据我估计,大使馆不可能同意你刚才的意见。如果德公决心要和,那就别通知他们,免得罗嗦。”
李宗仁道:“好好,我不同他们商量,或者我同大使馆作有限度的商量,不能尽听他们的。”
“最好是你做你的,”张治中道:“牵涉到大使馆,这事儿八成没把握,我也不会夹在里面做馅儿。”说罢辞去。
“我不了解你的企图,”傅泾波对李宗仁道:“大使的意思,斩钉截铁,说得很清楚:只许拖、不是和,更不是投降!”
“话是这样说,”李宗仁道:“可你知道,溪口一把抓,对方无还价,我一个人在南京有什么办法?所以想请张治中等人到北平走走,缓和缓和。”
“千言万语是不和不降,”傅泾波道:“否则要你的防御工事干什么?’拖‘是当前急务,无论如何不能下错了棋。”
李宗仁态忑不宁,哭丧着脸道:“请转告大使,我这边实在拖不下去了。前一阵大使对我说,金元券从去年九月底起,已经贬值百分之九十八!现在事隔四个多月,您知道金元券又跌了多少?他把黄金美钞全运到台湾,我一个子儿也投得到!有几箱珠宝,可是这个慌乱样子,谁还肯买进珠宝?……”
这一边李宗仁在发愁,那一边蒋介石却在暗笑:“让那些糊涂蛋好好想一想吧!说我毫无办法。好,现在我走啦!姓李的比我有办法?哼!”他又问:“共产党怎么说?”
“他们还是那几句话,说我们政府在南京,内阁在广州,指挥在溪口,一国三公,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蒋介石失神地苦笑,再问:“一般舆论又怎样说法?”
“挖苦我们。”蒋经国恨恨地说:“比共产党还凶!”
“他们怎么说?”
“他们拿外国通讯社作根据,”蒋经国苦笑:“法新社有个电讯说,尽管蒋某人已经引退,事实上仍在领导国民党。据可靠消息,奉化和南京之间的电话和无线电很忙碌。代总统李宗仁依照蒋介石的命令伸出触角。又有一个上海消息说:根据蒋某人的命令,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发出’特别紧急宣传周报‘中说:’总统虽暂不行使总统权力,但仍可以总裁地位继续领导本党致力革命。本党同志仍须接受总裁指示。关于和平问题,必须研究总裁元旦文告与一月二十一日声明,以为言论之基准。‘因此那些人便认为我们表现得如此矛盾、如此儿戏、如此虚伪、如此混乱……”
“也真叫人恨透了!”蒋介石道:“我说的话怎么会流到外面去?登到报上去?我的命令怎么一字不改地泄漏出去?你先给我查清楚!查不清楚我简直没法睡觉!”
蒋经国忽然笑道:“亚伯,钟天心这个人倒是天真得很。”
“哦,你说的是和谈代表团秘书长钟天心吗?他怎么天真法?”
“他说他还准备带一个电台同他们谈判。”蒋经国拿起一分电稿:“他在上海招待记者,说代表团秘书人员己集中上海,准备和平谈判工作。诸如过去政协各项资料之搜集、整理,与政府历年来签订国际条约之搜集等。代表团本拟随带电台,惟和谈地点系在北平,电台自无需随往。总之,代表团内部各项事务大致就绪,现仅等中共之答复。”
正说着,南京电报又到,参谋总长顾祝同报告道:“调防工作顺利进行。李宗仁的部队已接收浦口与浦镇两地防务,似代替我军防务。张淦第十三兵团己接替李延年的第六兵团。第六兵团的第二十八、第五十九及第九十六军已调至长江南岸阵地。张淦兵团有三个军,人数约六万名,但迄今为止,尚有半数未到防地。惟李宗仁能如此部置,确系表示无论如何要守住南京。长江沿岸部署已经完成。余容续陈。”
“张淦,”蒋介石道:“记不起谁说过,张淦要做南京的卫戍司令。”
“有此一说,”蒋经国道:“不过这也是很可能的,张淦是李宗仁的广西同乡,是他的亲信之一。哦,汤恩伯有个报告,说李宗仁为了讨好知识界,曾宣布取消新闻检查,启封被永远禁止出版的若干报纸刊物。但他受不住我们的压力,他的南京卫戍总司令部,昨天已封闭了南京《人报》。因为该报刊载了’何应钦重整三军‘、’首都军政首长易人‘,以及’首都警察厅黄厅长开溜‘等消息,动摇民心、破坏治安,……汤恩伯还向新闻界声明:倘仍有利用报章杂志挑拨离间、造谣惑众者,决作戒严法令予以制裁。”
“好好,恩伯做得好。”
“白崇禧发表谈话……”
“又放什么屁!”
“他在汉口对路透社记者说:他决心扼守长江一线,无意撤退象宜昌、沙市这样的长江港口、他撤退驻马店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兵力。不过信阳还在南京部队负责防守中。”
“他还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