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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身后突然有点声音,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孩跌倒在雪地上,小小的身躯却裹着一件过大的外套,好不容易站起来了,却踩到自己的衣角又跌倒了。安洁莉娜跑过去扶着孩子站起来,拍掉小孩外套上的雪,然后亲切地问道:
“不要紧吧,小朋友?”
“非常谢谢您。”
小孩子口齿清晰地回答道,然后像是突然想到甚么似地点头行礼。这原来是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黑色的头发与蓝色的眼眸,红通通的脸颊像是安洁莉娜刚刚还啃着的那个苹果。
“脸蛋儿好漂亮啊,可惜比我理想中的男人还年轻了二十岁。你爸爸、妈妈在哪里呢?”
这小男孩稍微歪着脑袋,并没有立刻回答安洁莉娜的问题,他站好小小的身体,好像四处在找甚么人似的。安洁莉娜明白之后,于是将小男孩抱了起来。当视线变的宽阔些之后,小男孩发现了目标,很高兴似地叫着:
“利德……!”
循着小孩儿的视线,安洁莉娜看到前方有一名旅人快步地走了过来。那人有着一头黑色的头发,身材像榆树一般地高大,削瘦的身影却给人有力的感觉,年龄大约和安洁莉娜的哥哥差不多。啊,这个人好俊美!安洁莉娜在内心里给了这样的一个评价。
“多谢您照顾我的儿子,真是麻烦您了。”
这名男子一面抱过小男孩,一面说着道谢的话。
“不,说不上有甚么照顾的。您这么样郑重其事地,我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哪。”
论相貌、论气质,这名男子很接近安洁莉娜心中所描绘的理想图。不过既然已经有了妻室,便不符合先决条件。安洁莉娜心里想着,太可惜了,或许是个与自己无缘的男子吧!此时的安洁莉娜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是贵族的千金,具有被人称呼为“公主”的身份。她死去的父亲和波古达二世截然不同,是个真正的开明主义者。当他了解到无法将女儿限制在身为公主的这个框框内的时候,他淡泊地让女儿依照自己的意思来过自己的人生。
安洁莉娜试着问道:
“请问你们要到甚么地方去呢?”
“抱歉了,我们要到甚么地方去,应该是和你没甚么关系吧!”
这男子表现出来的语气,显然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安洁莉娜像是在干涉他人的一番好意。安洁莉娜白皙的脸颊,顿时抹上了一片红叶的色彩。
“我的问题确实是失礼了,我只是想至少我对帝都的地理应该比您熟悉一些,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为您们带路。我想您如果以轻蔑的态度去对待别人的好意,对小孩的教育是不会有好处的。”
这男子注视着脸上显得有些激动的安洁莉娜,于是稍微松懈了武装的表情。
“请您原谅我。我已经习惯了用尖锐的态度对待人,虽然我自己也察觉到了,不过自我约束的功夫显然还不够哪。不管怎么说,是不用麻烦您带路了,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这附近。”
“附近?”
这男子应安洁莉娜的疑问声,动了动左手揩着他们所要前往的地方。顺着他指尖的方向,安洁莉娜看到了金鸦公国的公邸,用花岗岩所雕砌而成的部份屋顶。安洁莉娜长长的睫毛上下两次搜寻,眼睛注视着这个初见面男子的脸。锐利之中,脸形五官配置得恰到好处的年轻面容,可能因为长途旅行的缘故,被阳光晒成淡淡的红铜色。不带一点戏剧性地,这两名年轻男女碰面了。
这名前来拜访蒙契尔与安洁莉娜所居住之宅邸的男子,名字叫做利德宛,简称利德。五岁的小孩正是他的儿子,名字叫做帕尔。利德宛与卡尔曼大公和蒙契尔是在王立学院时代的同学。出身原本是虎翼公国的骑士阶级,但是和虎翼公国的公主,也就是前不久死去的伊姆列国公的妹妹玛莉亚结婚,之后升任公国的国相。去年才遭丧妻之痛的他,在伊姆列死前的不久,带着年幼的儿子舍弃了旧地,前来到帝都。在各地方都设有情报网的蒙契尔,获悉事情大略经过的时候,立即派出使者找寻利德宛,将他邀请到自己的宅邸来。
“我这里在空间上是绝对足够的,所以待在这儿吧,一直到你厌倦了为止。至于你和你儿子的未来,就在这段时间内作打算吧。”
“打扰了,蒙契尔国公。”
中午用餐的时候,餐桌上摆著有着大手把装满了啤酒的陶制啤酒杯、掺有大量辣椒粉的炖煮大鳟鱼、餐盘上配着甜味红萝卜的野牛肉排、黑面包、淋上三种乳酪、蜂蜜、与酸乳酷的山草莓、淋上温牛奶的马铃薯、以及苹果的烧烤奶油派。
从这一餐不以豪华取胜,而以素简为主的餐饮,充份流露出蒙契尔对于老朋友的心意。安洁莉娜对于哥哥这么样大费周章的用心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五岁的帕尔长的非常讨人喜欢,安洁莉娜一面喂他吃水果,一面拿餐内,擦拭他的嘴角,手里忙碌地照顾孩子,耳朵里却仔细地听着大人们的谈话。利德宛虽然是哥哥的同学,可是当时安洁莉娜是在金鸦公国,所以没有机会见到利德宛,今天还是第一次碰面。国相在各个公国政府是最高的官位,利德宛竟然会抛弃这个职位,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子呢?
利德宛现在才二十六岁,根本不是隐居的年龄。在虎翼公国的这几年间,竟然让他对政治感到厌恶,不,应该是说对于将权力视为自己的专用玩物拿在手上玩弄的那伙人感到嫌恶吧。
“不过,再怎么说,如果虎翼国公伊姆列贤明一点的话,应该不会眼睁睁放着让利德宛出来流浪吧?”
蒙契尔这么想着,同时也想到不得不侍奉像伊姆列这种人的利德宛真是不幸。不过,就仅凭这一点指责伊姆列不是个贤明的人物,未免有失公平,因为一直到去年为止,伊姆列的政治实绩甚至还可以被称为一个名君。
不过让伊姆列一下子失去了他的名声,以及生命的理由,却是非常愚蠢的。
虎翼公国的重臣当中,一个名叫勃尔逊的老人死去之后,留下了一名从西方异国娶过来的年轻妻子。比丈夫还要年轻四十岁的妻子过去一直被藏在深闺内阁中,一直到葬礼的时候才首度出现在人们的面前。金黄色的头发、像处女雪般洁白的皮肤、宛如褐色宝石般美丽的眼眸中隐藏着忧郁的表情,伊姆列的心一下子就为她的美色所倾倒。到现在仍然单身的虎翼国公于是急切地想要脱下这个年轻未亡人的丧服,让她改穿上婚礼的礼服,但是被一个名叫西米恩的重臣给制止了。理由是前夫的丧期还没有结束,便立刻想要得到未亡人的作法有违君主的道德。伊姆列于是面红耳赤地点头同意不该打未亡人格尔特露特的主意,不过却也只是打算暂时松手而已。
然而,情况却朝着一个奇妙的方向发展。当初对伊姆列提出谏言的那个西米恩,竟然也被格尔特露特的美貌给迷了心窍。
西米恩公然地流露出爱慕之情,经常在夜晚偷偷到格尔特露特的住处去,不久之后终于得到了美人的心。西米恩起初只是将他的爱慕付诸于行动,接着就公开于仪式上了。西米恩与格尔特露特举行了婚礼的喜宴。
虎翼国公伊姆列知道这一切以后,他疯狂地愤怒、而且怀疑,他大声地责骂西米恩,甚至将他一向爱用的银杯给砸到地上去。
“哼,这个狗奴才!当初他一副忠臣似地劝我放弃那女人,原来是因为他自己想要得到那女人啊!西米恩这个小策士,终于让我知道了,马上准备军队讨伐他!”
伊姆列激烈的反应把所有的部下们都吓坏了。伊姆列的妹夫,也就是身为国相,而且在职务上身为西米恩同僚的利德宛,在周围众人的鼓动下,对伊姆列提出以下的忠告,虽然他内心觉得去干涉他人的男女关系实在是太愚蠢了,但在立场上他却不得不这么作。
“和部下互相争夺一名女子,而且还是重臣的未亡人,实在不是您身为一个君主所应有的行为。请您现在就罢手吧!惟有祝福他们的婚礼,才能够彰显您身为一国之君的器量啊!”
可是妹婿的忠告听在虎冀国公的耳里,却还比不上一只小鸟的鸣叫声来得动人。伊姆列原本一直很信赖利德宛,但是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平常心。他将自己顺手抓起的东方折扇,打向妹婿的侧脸,然后咆哮地吼道:
“给我住嘴!是谁让你这样自大地说话!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不需要你们这些人来插嘴。难不成是你收了西米恩的甚么贿赂,才这样一味地袒护他吗?”
忠告的结果,利德宛被剥夺了国相的地位,并且被勒令在家闭门思过。这么一来,其他的部下们更是害怕得三缄其口了。不过利德宛当时并没有乖乖地待在宅子里,他已经完全看透君主,而且感到彻底的失望了。
“帕尔啊,你的舅舅很可惜地没有足够的器量来统治一个领国。你的妈妈已经去世一年了,对于这个领国也没有甚么好留恋的了。我们暂且离开这里到帝都去,然后再好好地考虑我们的未来吧!”
或许对利德宛来说,在失去妻子以后仍留在这一片土地上,才是令他更觉得难耐的吧。于是,在某一天的晚上,他带着年幼的儿子,以及些许的旅费,从他的自宅里消失了。
就这样,虎翼国公伊姆列失去了他的妹婿和亲侄子,但是经过了不到十天的时间,他连自己的性命也失去了。
当喋喋不休的利德宛失踪以后,伊姆列等于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制心,于是对西米恩发布命令,勒令他马上离开格尔特露特。但是西米恩拒绝接受这道命令,并且传回以下的回话:
“微臣得到格尔特露特的时候,已经受到许多有心人士的耻笑。如今如果因为主君的一道命令就失去格尔特露特的话,恐怕会招致更为严重的嘲讽。微臣愿意将领地、财产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