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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的敌人指的是什么人?”
“请恕微臣斗胆,当然是指鲁谢特大公殿下与亚波斯特尔侯爵。”
“嗯……”
卡尔曼微微将眼睛眯了起来。宋尔坦没有说出蒙契尔的名字,不知是因为宋尔坦的洞察力有限,亦或是故意不说出来,卡尔曼感到有些难以判断,他于是若无其事地对宋尔坦提出一个形式化的问题。
“鲁谢特是我的侄子,而且是我长兄的长子。论继承顺位的话,或许应该比我来得优先。你身为先帝的宰相,对这一点有什么看法?”
“如果鲁谢特大公即皇帝位的话,亚波斯特尔侯爵必定会一手揽住所有的政权。耶鲁迪、兹鲁纳格拉等诸邻国一旦在国境滋生事端,伺机蠢动的话,凭亚波斯特尔侯爵是无法应付这种危机的。”
“完全同感,可是该怎么办呢?你可以对他晓以大义,然后劝他放弃拥戴鲁谢特吗?”
卡尔曼冷笑的唇形充满了讽刺的意味。但是在年轻的狮子面前,这个弯曲着身体的松鼠脸男子,丝毫没有恐惧的样子。
“可惜的是没有办法,微臣想禀奏的是另有其事。”
“说说看什么另有其事。”
“那卑劣的德拉巩逊已经对爱谢蓓特大公妃提出结婚的请求了。”
“然后?”
“如果两势力间缔结密约的话,情况会怎样呢?那德拉巩逊举兵攻上帝都,卡尔曼大公殿下出帝都迎击的时候,一旦鲁谢特殿下,不,亚波斯特尔侯爵将帝都城门关闭起来的话……恕臣斗胆直言,即便是骁勇如陛下您,也将会腹背受敌。微臣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说到这里,宋尔坦闭上了他那能言善道的嘴,顿时沉默从天井上降了下来,一面吐着冷凉的气息,一面环绕在大公与宰相之间。
卡尔曼与德拉巩逊两败俱伤,是亚波斯特尔侯爵与蒙契尔共同的希望。明白这一点的只有蒙契尔,所以他始终未曾有过与亚波斯特尔侯爵共成大事的打算。能够有利用价值的只是鲁谢特皇子,亚波斯特尔侯爵根本只是个碍眼的老废物。不过,没有这种想法的,大概只有亚波斯特尔侯爵,以及他女儿爱谢蓓特大公妃吧。
亚波斯特尔侯爵接到宰相宋尔坦的邀请时,真是欣喜万分。这位帝国宰相长时间以来一直蛰伏在私邸中,亚波斯特尔侯爵相信,宰相此时的邀请意味着自己身为宫廷贵族之重镇的地位并没有受到忽视。况且此时的他正为了是否要屈膝于卡尔曼的武力之下,亦或是接受德拉巩逊对爱谢蓓特的结婚请求,这两个像是噩梦般的二选一难题而大伤脑筋的时候,他当然会乐意地接受宋尔坦的好意。他一直幻想着卡尔曼会加害于自己,所以始终垫伏在神圣皇宫的一角,但此时的他却带着护卫,兴匆匆地外出去了。蒙契尔事后得知的时候,曾经批评说,野心的宅邸不应该建筑在一片叫做浅虑的沼泽地上。
爱谢蓓特大公妃此时正在皇宫的一个房间内,等待着父亲的归来。夜深了,不安的情绪正开始笼罩大公妃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声音。大公妃有些犹豫恐惧,但是她终于还是打开了房间的门,望着门外那微暗的走廊。她看到了,在墙壁上所挂着的烛台下,她看到了父亲的脸,只有脸。
亚波斯特尔侯爵血淋淋的首级,正以一副充满怨恨的表情,静坐在仿大理石材质的走廊下。爱谢蓓特起先是低声地呻吟,接着大声地惊叫。如撕裂丝绢般的尖叫声后,再度发出低沉的呻吟声,最后慢慢地晕倒在地了。
爱谢蓓特回复意识的时候,她的父亲已经被埋葬了。根据官方的公布,亚波斯特尔侯爵是在宰相邸突然暴毙的,暴毙的具体原因并没有发表,不过也没有人追究。
鲁谢特大公与他的母亲爱谢蓓特,于是被安置在卡尔曼的监视下。同一天,卡尔曼自称为帝国摄政,同时移进了皇帝的办公室,此时已经没有人会斥责,或制止他了。惟独一个人,在龙牙公国坐拥兵马,企图要攻下帝都奥诺古尔的德拉巩逊例外。
鲁谢特大公遭到软禁,正好给了德拉巩逊一个借口。五月初,德拉巩逊终于公然表明了叛意。
“为了将皇位正统的继承人鲁谢特大公从奸臣卡尔曼的手里救出,我德拉巩逊现在发起义兵,凡有爱国心之人士,均得共同起义,打倒奸臣,将正义散播到帝国全土的每一个角落。”
至此,两种不一样的正义在马法尔帝国境内展开了正面的激烈冲突。德拉巩逊并不晓得,这其实是弑父者与弑兄者的一场大对决。
卡尔曼当然知道这其中的事实,但是一想到正义也终于沦落了,嘴角不禁浮现出自我嘲讽的曲线。
“最后会演变成德拉巩逊抬头,以他那巨大的下颚啃蚀这整个帝国吗……”
卡尔曼克制住自己想要大笑出声的冲动,在内心里对着自己说:
“在这个时代当中,究竟谁是最大的愚者,待数百年后,学者们自有公断吧。如果最后要被视为愚者的话,那么就算是暂时的,也希望能成为此时的胜利者。”
但在这之前,首先得要打倒德拉巩逊。那是被卡尔曼自己从栅栏中给放进人界的魔兽。如今这魔兽还假装是鲁谢特大公的忠臣,满口的正义。面对如此的现象,人们也只能说是不寻常的时代来临了。
卡尔曼并不后悔自己杀了亚波斯特尔侯爵。因为对方也曾经企图想要杀害自己,亚波斯特尔侯爵的死,不过是一方的杀意较先得到具体实现的结果。另外有一件如今想来很是愚蠢的事实得到证实了,那就是波古达二世死后不久,企图想毒杀卡尔曼的,果真是亚波斯特尔侯爵的部下,只不过那部下在亚波斯特尔表露意思之前,就抢先采取了行动。目前虽强制地采取了一些权术,但是卡尔曼并不想杀害鲁谢特。亚波斯特尔侯爵已经惨死,鲁谢特一派应该已经完全无力化。既然不再有人想企图利用鲁谢特,那么卡尔曼也就不用杀害鲁谢特了吧。
金鸦国公蒙契尔得知亚波斯特尔侯爵死讯的当时,正好在公邸的客厅里面,从他口中并没有说出任何批评,但是眼底深处却闪烁着尖刻的微笑。正在客厅的一角和帕尔一起画图的安洁莉娜公主,出声对哥哥说道:
“哥哥,我有点事想问您。”
“什么事啊?一本正经的。”
“哥哥、卡尔曼大公、和利德宛三个人如果打起来的话,究竟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呢?”
安洁莉娜紫水晶颜色的眸子,紧紧地盯住哥哥的脸。
“这个嘛,大概我会是最弱的吧!”
蒙契尔故意将妹妹的问题转到狭义的解释,然后笑笑地回答。安洁利娜将手放在帕尔的头上,一边用指尖玩弄着他黑色的卷发,一边好像在沉思些什么似地。
蒙契尔若无其事地走出客厅,经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利德宛父子暂住的房间。帕尔年轻的父亲,此时正端坐在胡桃木材质的地板上,用心地磨着他的长剑。宅邸的年轻主人很轻松愉快似地对着年龄相同的客人说:
“真是热心哪。打算让德拉巩逊的巨大首级,成为长剑上的锈痕吗?”
“算了吧,我不认为他会是个败在我手下的对手。”
“咦?连你也说无法一对一地打败德拉巩逊吗?”
“赢不了的。强的等级不同。”
坦诚率直的感想。利德宛并不习惯为自己强壮声势。
“那么,我就更不可能赢得了啦?”
“那不一样。你拥有一个最强的武器叫做智略。”
这时,摄政殿下卡尔曼大公命人前来传唤,蒙契尔与利德宛于是并肩来到皇宫。卡尔曼将动员令已经正式发布的消息告诉这两位昔日旧友之后,遂将视线固定在利德宛的脸上。
“怎样呢?利德宛。说真的,你觉得我们这次对德拉巩逊有胜算吗?”
“这个嘛,如果把我们全员的力量全部集结起来的话,或许就可以勉强制压住德拉巩逊一个人。”
“确实是这样。总而言之就是要多小心。”
卡尔曼的视线于是转移到蒙契尔身上,蒙契尔以恭敬的一鞠躬与大胆无畏的微笑回应大公。卡尔曼的样子好像有些难下定决心似地,不过,他终于没有对蒙契尔说任何一句话,再度把视线移到黑发骑士的身上。
“利德宛,我先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曾经劝问过你是不是有意成为虎翼国公。当时你拒绝了,不过就在前几天,前任黑羊国公阿尔摩修正式提出请愿。希望能把你收为他的养子,让你继承黑羊国公的地位。”
黑发的骑士瞪大同颜色的眼眸。
“这是一番好意,但是殿下,这……”
“据说那个黑羊国公斯吐尔萨在临死前,曾经与老人商量,说是希望和安洁莉娜公主结婚,让生下来的孩子成为国公地位的继承者。为什么他会特地作成这个打算呢,似乎是因为这个冒牌艺术家,在各个地方都留下了私生子,而且已经引起了一些纠纷。可能是为了避免日后有任何困扰产生,所以才这么作的吧?”
“……”
“而老人为了不让这些私生子有任何前来恭维奉承的余地,便希望将你收为他的养子,继承国公的地位。你意下如何呢?”
“这让我很困扰。我很感激阿尔摩修大老的好意,但我不是个能够和国公地位相称的人。”
听了利德宛满是困扰的回答之后,卡尔曼短短地笑了一声。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也不见得一定只限定黑羊国公。在虎翼、银狼、铜雀、龙牙这些国公地位当中,选择一个你喜欢的吧。总之,现在除了金鸦国公以外,本帝国连一个选帝公都没有。你太自卑了,其实你的器量应该不在那个斯吐尔萨、或者夏拉蒙之下。就连我也尚且胜任什么大公、摄政,所谓的显贵地位,根本也不过是如此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