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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契尔用指尖抱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真是对不起,米克罗逊,这并不是指我能够操纵所有的线。其实我是想用事实确认一下斯吐尔萨会有怎样的一个反应,然后再视对方的反应决定该怎么做,我想这一点你是明白的。”
“可是……”
“你还是觉得不安吗?”
“但是黑羊国公斯吐尔萨阁下的成长环境对我们来说是浑沌不明的,或许在事物的决定上所采用的想法、打算、思虑等也都会有所不同。”
蒙契尔皱着眉头,因为米克罗逊所说的话,正是他始料未及的。确实蒙契尔并未能完全掌握斯吐尔萨的为人,至于他会采取怎样的行动也不是蒙契尔所能够预料到的。不过,这也正是蒙契尔想知道的,就蒙契尔来说,这样的作法并不算是他刻意在玩弄策略。
“尽管如此,如果前国公阿尔摩修这位老人家还健在的话,或许我就必须要想想其他方式了……”
这个年轻、不驯的野心家,在声音之中透露出他对于某些人还是怀有敬意的。
当自己因为罹患眼疾而导致视力全失,无法再回复的时侯,阿尔摩修果断地退出权力的宝座,将黑羊国公的地位让给自己的侄子斯吐尔萨,而自己在宏壮的国公宅邸的一角建造了一栋隐居用的公馆。在他闲居之后,每天过着让侍从为他念书报、鉴赏音乐、同时一面与旅人分享旅行经验谈的生活。今年六十四岁的阿尔摩修如果还没有退位的话,应该可以充份牵制龙牙国公严多雷、与银狼国公柯斯德亚的言行吧。但若是这么一来,此次的国公会议或许就不再有蒙契尔活跃的空间了。
“将国公的地位让给自己的侄子而过着隐居的生活,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但是,这位前任的黑羊国公阿尔摩修对于现任国公斯吐尔萨而言,不过是个无力又无为的老人而已。
斯吐尔萨做好一切为迎接安洁莉娜的准备之后,他来到伯父的私人房间里。两人自前次会面以来,已经时隔半年了。退位以后即遭侄子漠视的阿尔摩修听到侄子的声音时,两只失去视力的眼睛顿时闪出一道光芒。
“真是稀客呀,有什么事吗?”
“我不是厚着脸皮来向您要钱,伯父,而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您。”
“斯吐尔萨,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失明的老人咧开嘴笑着,嘴角边仿佛有把薄刃的刀。
老人退隐后,一天之中的大部份时间都是在暖炉前的安乐椅上渡过的,此时的他从安乐椅上将背脊挺直起来,两只看不见东西的眼睛直盯着侄子的脸上。
“你和我的妻子私通之后,还想知道什么事情呢?莫非是想知道我遗书的内容,然后才好除去阻碍你们俩恋情的累赘是吗?”
这个年轻贵族的表情和舌头好像给冻住了似地。确实他侮蔑了失明的伯父,而和伯父的后妻叶莉娜密切地私通着。前些天叶莉娜在老丈夫的命令下,回到黑羊国公的领地去了。斯吐尔萨起先并不了解其中的原因,现在总算恍然大悟了。他很吃力地移动自己的身体,想要就此从伯父面前退下的时候,但是伯父制止了他。
“等等,你不是说有什么事要问吗?说说看好了。”
“……是,是的。”
斯吐尔萨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带着武装的部下一起来。当他们俩人一对一的时候,斯吐尔萨根本没有办法抵挡伯父的迫力与威严,就连现在伯父眼瞎了也无法抵挡。自从自己顺利地继任国公以来,他一直将伯父视为无用的前朝遗物,不过自己根明显地是低估了伯父。斯吐尔萨哆嗦地和伯父一起商讨事情,一股冷冷的汗不断从他心脏的表面流过。
Ⅱ
三月三十一日,金鸦公国的国公妹妹安洁莉娜公主以客人的身份,来到黑羊国公斯吐尔萨的别墅拜访。
别墅距离帝都奥诺古尔的城墙大约有二十斯塔迪亚(约四公里),建筑在一个可以俯瞰马法尔内海的丘陵地上,每当四月来临的时候,朝南倾斜的广大斜坡上,便开满了无数的花朵。含羞草、金线花、蒲公英、油菜花、矢车菊、连翘等各种花朵盛大,无秩序地盛开着,仿佛为迎接春之女神,以及蝴蝶、蜜蜂等女神使者的来到,铺上了一层甘美的绒毯。
“只是,斯吐尔萨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在这种节骨眼上和其他公国交际,只怕会给各个公国带来更多的刺激……”
此时的安洁莉娜身上正穿着精美的华服,以鲜绿为基础色调的衣裳,用金线和银线刺绣着像是花和鸟的图案。简直令她动弹不得,浑身不自在。对于走遍金鸦公国的广大山野和田园的安洁莉娜来说,这样的华服简直是一套昂贵的囚犯装。
安洁莉娜坐在马车里,身体的一半几乎被缀满刺绣的座垫给淹没了,突然间,她发现堆得像山一样高的座垫底下,有个东西正在蠕动着。她顿时紧张了起来,不过突然又会意过来似地,将山一样的座垫给挪开。看见一个完全被座垫给盖住,但幸好免于被窒息的小孩,正脸红红地对着她笑。原来是利德宛的孩子帕尔。
“哎呀,你怎么跟着来了?既然来了也没办法啦,只是你可要尽量乖乖的哦!”
这其实是作哥哥的对妹妹所说的话,安洁莉娜想着不禁一个人苦笑了起来。她于是抱起帕尔小小的身子,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把脸朝向马车外,观看着窗外的风景。
“再过些时候,这里就会变成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可惜现在还太早了些。”
这时从车夫台上传来了一个信号,安洁莉娜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今天的目的地了。
宏壮的大门上,插着黑羊公国的旗帜。马法尔帝国六公国的旗帜都有着共同的金黄色镶边,黑羊公国的旗帜上是深红的底上画着黑色的羊只,而金鸦公国的旗帜则是在绿色的底上描绘着精心设计的黄金鸦。仔细想想的话,六个公国全部都是以鸟兽来命名,这或许和开国皇帝阿尔巴德的某些想法有关吧。安洁莉娜的脑海里不知怎地,突然闪过这样的一个想法。
这时大门开启了,马车被迎到公馆里面,出现在正前方的是一片针叶树林,园路呈轻缓的弧形,随马车走着走着,一栋宏伟的宅第出现在视线之中。以这样的一栋宅第而言,称之为别墅似乎太简陋了些。这栋用褐色砂岩建造起来的三楼宏伟建筑,使得镶嵌在上头的彩色玻璃显得份外地显眼。
黑羊公国斯吐尔萨,穿着以紫色为主要配色的服饰,头上顶着看来很沉重的羽饰帽子,前来迎接安洁莉娜。他的体格看来要比她的哥哥蒙契尔魁梧些,不过内在却无法让人有充实的感觉。
黑羊国公与金鸦公国公主的对话,从一开始就无法契合。当俩人之间有关于音乐啦、滑稽把戏之类的话题告一段落,而整个宴席的气氛对斯吐尔萨来说似乎已经达到高潮的时候,他开始热切地说道:
“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娴静贞淑的妻子,而后也能够作为一个伶俐优雅的母亲。”
“这我做不到!”
安洁莉娜冷淡地回答道。
“人各有好恶,我根本无法去扮演那种角色。原本我出生在一个贵族的家庭就是个错误。打从出生以来,我就已经和高尚、典雅绝缘。你看,我就是这样。”
安洁莉娜从桌上抓起一个苹果,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然后就连皮一起啃下去。当苹果发出清脆声音的时候,斯吐尔萨厌恶地缩着自己裹在丝绢衣裳底下的肩膀。从安洁莉娜的言行之中,斯吐尔萨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健康和爽朗。
从斯吐尔萨的表情,安洁莉娜感到一丝恶意的满足。这其实是个非常自然的举动,却能够叫这个令自己非常讨厌的年轻贵族感到厌恶,还真是有些讽刺哪!
斯吐尔萨似乎努力在思索应该用什么样美丽的辞句来规劝安洁莉娜这种一点都不像是贵族千金的举动。不久,他终于要开口的时候,眼睛却突然间张的比嘴巴还要大。一个漆黑的小小人头突然从餐巾底下冒了出来,他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眼花,谁知那五岁左右的小男孩,竟然亲匿地坐到公主的膝盖上去。
“安、安洁莉娜公主,这小孩到底是谁?”
公主不慌不忙地说道:
“啊,这孩子是我的私生子。”
“私生子?”
“十四岁的时候生的,因为生的时候是难产,所以痛苦地生下他之后,便愈发疼爱他。”
如果观察安洁利娜的表情,其实立刻就可以发见她根本是胡说八道,可是斯吐尔萨却只相信了话的表面,灰色的颜色逐渐地浮上他的皮肤表面,他的嘴唇无益地一张一闭达六次之后,这才终于说出话来:
“安洁莉娜公主,我讨厌有人让我失望,可是你却让我失望到极点。我一直相信你是个清白纯洁的处女,谁知道你不但和男人有性关系,甚至连小孩都有了。这是多么无法饶恕的背叛哪!”
斯吐尔萨的说法简直是太愚蠢了,安洁莉娜根本不想去反驳他。如果她从过去就和斯吐尔萨有婚约的话,那么她或许就有义务要保持自己的贞操,但是事实根本不是如此,这只不过是斯吐尔萨全凭自己的一番谎言所作的严重狂想,所以就算用话去反驳也全然没有意义。倒是自己还窘迫地必须和他一起也狂想起来。
“既然让斯吐尔萨国公如此失望,那么我也不能够再继续叨扰下去,我就此告退了。”
反正应该吃的也吃了,安洁莉娜心里想着,不过并没有说出口。她于是在帕尔衣服的口袋里,装满胡桃,干枣之类的东西之后,便从坐位上站起来,急速地往出口的方向走去。斯吐尔萨看着安洁莉娜,发出痉挛似的声音制止着说道:
“等一等,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安洁莉娜这时侯仿佛有些了解这名男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