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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那女子很失望,“什么也没有吗?”
铁郎睁圆了纽扣眼,注视着那女子的脚。那双脚上穿着破旧的鞋子,其中有一只鞋底和鞋面已经分家,张着鲢鱼嘴,只用绳子拴在脚掌上。
那女子转身出去了。铁郎走到门口看看她的背影,连忙说“梅蒂,列车停车时给的钱还有吗?”
“你要给小费吗?好的。”梅蒂儿拿出钱袋,说:“如果她接受,就给吧。”
“喂,等一等!”铁郎沿着走廊赶去,喊住那个女子。
“嗯?”那女子回过身来,诧异地扬起眉毛。
铁郎双手捧着一把金币递过去,笑道:“给你……”
那女子睁着惊愕的大眼睛,问道“你需要我干什么吗?”
“不,不需要……”
那女子露出怀疑的眼神,打量着铁郎说:“我不是乞丐。把钱给人而不要得到补偿,我不相信有这种人。”
铁郎愣怔一会,说:“真的不需要你干啥,我是送给你……哦,伤了你的自尊心,对不起呀。”铁郎窘得满脸通红,捧着钱走回房间去。
那女子默默地注视着他的窘态,心里很纳闷。
梅蒂儿问铁郎,“她不接受吗?”
“本来想给她一点周济,却惹她生了气,都怪我不好。”铁郎放下钱,盘膝坐在床上说,“在地球上,我也曾象乞丐一样穷。需要用钱的时候,妈妈说,与其求别人恩赐,不如咬紧牙关自己劳动。真的,我要是平白无故地拿别人的钱,也会感到羞耻的。需要钱,就得靠劳动挣来,依靠自己的双手去挣钱。如果一点活儿不干,全靠别人施舍过日子,还不如死了好。我妈妈就是这样教育我的,我相信她说得对。”铁郎闭上眼睛,想到妈妈生前的音容笑貌,滚出了几滴泪珠。
“笃笃笃!”又在敲门。
“进来吧!”梅蒂儿说。
房门被推开,门口站着先前那个女子。她招手唤铁郎过去,说:“今晚上请到我的家里来。你要是想买一点什么的话,那时候,请给一块刚才那种金币,不,半块也行。”随即,她递给铁郎一张纸条,就转身走了。
铁郎目送着她的背影发呆。梅蒂儿叹息道:“多么好的人!她竭力忍着害躁,来讲这句话。”
纸条上写的是:“九点钟请到我住的公寓来。弗拉娅。”还画了一幅简略的街道路线图。
“晚上九点?”铁郎拿着纸条,心里踌躇道,“晚上带着钱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家里去,怕不好吧?可是……”
夜幕降临,电灯亮了。梅蒂儿下楼到阅览室去看书,嘱咐铁郎道:“你要是出去,必须记住,列车明天九点出发,别误了上车。”
“知道了。”铁郎回答。他决计去找弗拉娅。
街上路灯照着,阒无一人。铁郎掏出弗拉娅的纸条,看了看她画的路线图,便顺着一道斜坡往下走。越走越低,街道也越来越暗,他想:“这里是贫民区吧,连路灯也没有。”他摸索着来到一栋木板小楼前,又掏出路线图,凑近人家门缝的灯光看看,说:“就是这里吧?”
这是贫民区的下等公寓,破旧的房子,象鸽子笼一样。他爬上楼梯,楼台边一间屋子的门打开了,弗拉娅探出头来,高兴地说:“你来啦?”
“嗯”铁郎回答。
“请进!”弗拉娅说。
铁郎揭帽脱鞋跨进房门,不禁失声惊呼:“啊!”
小小的房间里,地板上铺着日本式的榻榻米。窗前一张大桌子,摆着插满了各种画笔的笔简;靠壁堆着一叠叠画纸;壁上挂着许多画。弗拉娅对铁郎说:“我想成为一名动画片的画家,制作卡通(注:漫画、动画片)电影。现在虽然还没有成功,但是,我想以后一定能做到的。”
铁郎转头四顾,问道:“我买什么?”
弗拉娅拿过一册画来说:“这本蜡笔画,是猫的故事脚本,画的是我饲养的猫,它也是我的好朋友。”弗拉娅鞠躬行礼,递给铁郎又说,“这猫是我过去唯一的朋友。请你把这本连环画买下。”
“你把连环画卖掉了,以后制作卡通电影时会有困难吧!”铁郎捧着蜡笔画册说。
“是的,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因为胶片的价钱太贵,还没有制成拷贝(注:电影胶卷)。”弗拉娅恳切地说,“就因为它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所以才向你要钱。”稍停,她抬头望着壁上一幅画,正是画的一只猫,神态活灵活现。弗拉娅的大眼睛里泪光莹莹,叹息道,“这只猫在我的心中,没有底稿也不要紧。总有一天,我一定要用自己的手,把我朋友的形象制成动画电影……和我的青春一起献给人类。”
“可以看看吗?”铁郎问。
“请看吧,”弗拉娅说,“若中意,请买下;不中意,就不要钱。”
铁郎瞪圆了惊疑的小眼睛,开始翻看画册。弗拉娅也睁圆了大眼,紧张地注视着他,怕他看了不满意。
突然,电灯熄灭了,房间里变成一片漆黑。铁郎问道:“是停电吗?”
黑暗中,弗拉娅的头、脸、胸、背、腹、臀、腿和脚,每一处发出一片萤光。绿荧荧的光辉,照亮了她那美丽的脸和苗条的身段。铁郎双手捧着画册,惊诧地叫道:“啊!你是什么人?”
弗拉娅羞惭地低下头,说:“不要看,闭上你的眼睛出去!”
“哦!这个星球的人,在黑暗中身体会象萤火虫一样发光。从空中看到这个星球上转动着的无数的金粉,原来就是人啦!”
“是的。”弗拉娅说,“在这个星球上出生的人,他身体的哪一部分发光,就以发光的好坏来评价是美是丑,因而决定那人一生的命运。”弗拉娅闭目低头,显出哀愁的表情说,“最漂亮的人,就是没有黑影,全身发光的人。象我这样斑斑点点的,是最难看的了,所以一直失业,找不到一个好工作。”说到这里,弗拉娅长叹一口气,“在这个星球上,要想维持生活,不只是靠金钱的力量……从其他世界来的、身体不发光的人,也许不理解这些情形。”
“你说身体不发光的人,就是指我了。”铁郎说。
“好了,请回去吧。”弗拉娅送铁郎到门口,说,“你把这蜡笔画带去吧,没关系。如果你中意,可以买下,但最好不要勉强。明天我们在旅馆见面。”
离开了萤光闪烁的弗拉娅,铁郎重新走进漆黑的街巷,心里想到:“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萤光人的星球。”
忽然前面冲来一团萤光,铁郎躲避不及,惊叫一声,被撞倒在地。他连忙爬起来看,原来是个全身发光的青年男子。
“当心点!怎么?竟会有一点不发光的怪物!”那萤光人叫道,“你这种身体真难看,不能叫做人,快死掉吧!”
“胡说!”铁郎愤然反驳道,“在我们地球上,不发光是很正常的!”
“在我们这里,象你这种不发光的家伙,跟昆虫或家畜一样下践!”青年萤光人喝道。
“呸!不管你说是什么都可以!让开路,我要回旅馆去!”
“哦!那……那就请便吧。”等铁郎走过去了,萤光人又说,“这样肮脏的身体,下次不准再到这个星球来了!”
铁郎气歪了嘴,咬呀切齿地骂道:“我真想打死你!”
黑暗的街道上,到处出现许多会移动的萤光。铁郎这才明白,这些光亮并不是街灯,而是人体发出的。走过高楼耸立的街口,他发现许多身体不发光的男女,穿着褴褛的衣裳,有的住在路边的棚屋里,有的蜷缩在桥脚下。在高楼的阳合上,有些全身发光的男女在谈话。男的说:“我已经吃饱了,不能再吃了。”女的说:“那就扔掉吧,食品多得很。”他们高声说笑,十分快乐。铁郎看着这些人,暗白思忖:“在这金粉一样美丽的星球上,贫富的差别却比地球更大。弗拉娅无法维持起码的生活,可这些高楼大厦里的居民,凭什么这样享福呢?就凭他们生来会发光吗?真不合理!”
他气愤地走回旅馆……
半夜十二点,梅蒂儿走出阅览室,旅馆的服务员告诉她说:“客人,你的同伴在两小时以前就回来了。”
“谢谢!”梅蒂儿说。
她缓步登楼,走到房间门口,听见门缝里传出来“呜鸣呜”的哭声。她满心惊疑,开门进屋,却是铁郎趴在床上,双手捧着一本画册,哭得满脸泪水,鼻涕直流。
“铁郎,你怎么啦?”
“呀!梅……梅蒂儿。”铁郎慌忙下床,跑到洗脸池前,放水洗脸,连声说:“没啥,没啥。”
“你会到了弗拉娅吗?”梅蒂儿又问。
“会到了,”铁郎用毛巾揩着脸说,“她把她保存的这本蜡笔画给我看。画的是猫的故事。这只猫是她的亲密朋友。故事多么优美呀,我看着看着,就不觉流下眼泪来。”
“这么说。弗拉娅的志愿是想成为画家,用它制作动画片吗?”
“是的。这是非常好的作品。”
“要是你中意,就买下这本蜡笔画吗?”
“就是这样说定的。可是在她的房间里恰巧碰到停电。”
“看见她的萤光了吧?”
“看到了。我倒不在乎,可是弗拉娅却很不高兴。”铁郎问道,“这个星球上,为什么要以身体发光的程度来决定人的贵贱呢?”
“这儿的人只注重外表,是一颗讲究虚荣的星球。”
夜深了,梅蒂儿上床睡觉。铁郎又继续看蜡笔画册,被猫的故事感动得重新哭起来。
一夜过去,旭日东升,梅、铁二人还没有起床,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把他俩唤醒。铁郎赶忙去打开门,弗拉娅一见他,就问:“铁郎君,蜡笔画看过了吧?”
“啊!弗拉娅女士?”铁郎喜形于色,连忙把金币递给她,说:“是的,我看过了,决定买下。这钱给你!”
“太好了,说真的,我已经一文不名了。”弗拉娅接过钱来看看,说:“两块钱!”
“没关系,这钱是铁道公司给的。”铁郎又把画册递给她,“这蜡笔画册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