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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朋友就是从高中时代就认识的土屋的好朋友。'
姐姐和土屋先生就读同一所高中,另外那个人也是……
'听到他上吊身亡,我真的很难过,我一直很喜欢他,他的死让我感到难以置信。但是,既然他为鸣海玛莉亚疯狂,所以我也觉得这或许是可以理解的。对她那种人来说,死一两个人根本不足为奇。'
所以在他死后,姐姐也将自己的感情隐藏起来,两年来一直和鸣海玛莉亚保持着亲密的关系。
'我对她几乎没有任何憎恨。这实在很不可思议,直到勒住她脖子以前,我真的一点都不恨她。'
'九月十七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打手机给我,告诉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希望你来一趟”。'
姐姐下了班便把车开到大学的停车场。然后她从鸣海玛莉亚的口中听说了她和芳和先生之间的约定。
鸣海玛莉亚戴着芳和先生送她的戒指。如果她戴着那枚戒指去见芳和先生的话,就要跟他结婚。
'她很迷惘,所以找我商量。她好像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还说绝对没在别人面前带过他所送的戒指。可是,当我到大学时,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戒指给芳和先生看。放在我手掌心上的戒指是银制的,几乎没有任何装饰。戒指的边缘在日光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
'芳和先生,这个东西放在姐姐房间的桌子上。你送给鸣海小姐的戒指就是这个吧?'
当我把戒指交给他时,他坐着的椅子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身穿白衣的芳和先生凝视着戒指点了点头。
'没错,这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东西……'
我凝视着他拿在手指头上的银制小戒指。看着中心空无一物的戒指,我又想起了原本应该戴着它的鸣海玛莉亚。我拼命试图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企图靠她仅存的一只手指头发掘她的真面目。在我亲自举发代母职照顾我长大的姐姐的罪状的同时,我也了解了鸣海玛莉亚真正的心意。
'我姐姐说,鸣海小姐遇害时是戴着戒指的。而那枚戒指就促成了她的犯案动机。'
姐姐坐在轻型汽车内听鸣海玛莉亚表示自己想结婚,然后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戒指,戴到手指上。鸣海玛莉亚看着自己戴上戒指的手,宛如一个收到花束的少女般露出了幸福的微笑。我只能凭想象猜测姐姐听她说话怀的是什么样的心情。对姐姐而言,鸣海玛莉亚是把自己喜欢的人当成棋子耍,甚至害死那个人的元凶。
'那一瞬间,姐姐发现自己是很着她的……当她回过神来……'
发现助手席上坐着的是被自己勒毙、一动也不动的鸣海玛莉亚。
芳和先生默默不语地凝视着戒指。他对我说的话没有反应,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我很肯定他正在仔细聆听。
'姐姐坐在车上思索了一阵,想着该怎么将她布置成自杀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姐姐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人是我,当时打算越踏到大原陆桥放烟火。
'因为我的一通电话,让姐姐想起以前曾有人在大原陆桥自杀。于是她想到将鸣海小姐布置成被电车辗过的点子。'
这下方和先生终于把视线从戒指上移到我脸上。他不发一语,脸上却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是我的电话给了姐姐点子的。因为我跟朋友在大原陆桥,所以她才把鸣海小姐的遗体载到等等力陆桥。她让鸣海小姐横卧在铁轨上,将她布置成从陆桥上一跃而下气绝身亡的样子,而且奇迹似的竟然没被任何人看到……'
'照你这么说,在案发前,她就剪掉了她的手指头?'
'她把剪掉的手指头带回去了。当然是戴着戒指的那根手指头。'
'为什么要带回去?'
'姐姐说她想把戒指拿下来。'
我边回想着在轻型汽车当中听到的自白边回答道。
姐姐籍着抹杀戒指存在的证据,来赋予死后的鸣海玛莉亚一个和事实有出入的形象。以鸣海玛莉亚一贯的行为模式来看,找不到戒指就会让人联想到她又把它送给了别人。那就意味着对芳和先生谈感情也不过是在做戏罢了。
我想连死后的玛莉亚的灵魂也一块杀掉。
姐姐阴暗而空虚的声音再度在我耳畔想起,顿时让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我一直把姐姐当成妈一般崇拜着,所以她那从阴暗的轻型汽车当中传来的声音更让我感到恐怖。
'当场没办法拿下戒指吗?'
芳和先生问道,我点点头。
'所以她就连同手指头一起带了回去。姐姐将手指头以外的身体摆到铁轨上,戒指则被拿了下来,放在抽屉里头。
'但是,警方光凭尸体被电车辗碎,就排除他杀的可能性吗?只要整理过那些散落的尸块,应该就会发现她是陈尸以前就遇害的吧?'
芳和先生喃喃说道。
我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最后决定把我问过姐姐的话告诉他。
'听说姐姐把鸣海小姐扔到铁轨上的时候,她还一息尚存。'
他定定地看着我。
鸣海小姐死后还死抓着衣服不放的推断被姐姐给否定掉了。她虽然曾用力拉扯姐姐的衣服,但是没想到事后才轻轻一扳,她的手就松开了。也就是说,我的推理掺杂了太多的妄想。姐姐剪断手指头的理由,就只是想拿走戒指而已。
看着助手席上一动也不动的她,姐姐以为她已经被自己勒毙。为了将鸣海小姐布置成自杀而将她移到陆桥旁后,姐姐为了取下戒指,剪断了鸣海小姐的手指头。但是,当姐姐把她放到铁轨上打算离去时,她却听到鸣海玛莉亚横卧的暗处传来阵阵呻吟……
'姐姐也没有确定她是否还活着,就离开了。'
姐姐似乎认定那呻吟声是自己心理作崇。
她认为鸣海小姐已经死了。身体已经冰冷,也听不到心跳了。如果那个声音是她发出来的话,……那一定就是她从死后的世界回来了……
姐姐是这样说的。
'玛莉亚活生生地被电车辗死……?'
芳和先生捂着嘴,发出痛苦的哭声。我一边点着头,一边想起沾在助手席上的斑点。就从死后的肉体所流出来的血迹而言,那些斑点未免太大了。
'她是怎么处理那只手指头的?'
'……好像在冰箱里放了三天。'
听到姐姐供出这段罪行时,我只觉得很讽刺。鸣海玛莉亚的手指头竟然被我们姐弟俩轮流冰进冰箱过。
鸣海玛莉亚死亡的那晚,冰箱里根本没有什么过期的牛奶。当我走近冰箱时,姐姐一定是担心手指头会被发现,而慌得差一点要窒息了吧?
'守灵之后,姐姐打算把鸣海小姐的手指头丢到铁路上。后来没丢准,而被丢到了铁路的另一头,但是姐姐并没有发现。详细情况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猜想在守灵之后,芳和先生告诉大家你决定要去找戒指,所以姐姐才决定把没有带戒指的手指头丢回铁路上。因为如果芳和先生找到这只没戴戒指的手指头,鸣海小姐对你的爱就会受到质疑……'
守灵之后,姐姐曾回过家,接着立刻又外出了。原来她说要和大家聚餐其实是个谎言,她只是回家拿手指头罢了。
'可是手指并没有掉在铁轨上……'
芳和先生不自觉地握紧了戒指。
我提起放在一旁的书包。回头看看研究室的门,以确定土屋先生或三石小姐不会进来。
'她的手指头在这里……'
我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玻璃瓶。不是那只有裂痕的瓶子,而是我到店里头买来的玻璃瓶。芳和先生往前探出身子,凝视着里头的东西。瓶子里装满了透明的液体,底部沉着鸣海玛莉亚细长白皙的手指头。
喂,恭介……
以上就是姐姐做过的所有事……
姐姐坐在汽车驾驶座上这样告诉我。看得到大学校舍的道路上来往的车辆十分稀少。当我听得正出神时,经过我们身旁的车子咻也似的闪了过去,似乎在嫌弃姐姐把车停在路肩妨碍交通。我一边擦着汗,一边凝视着小车里头。
阳光照不进去的车内微微亮了起来。因为在我听着姐姐说话的当儿,太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西斜,只看到姐姐那张似乎已经泪流满面的脸从黑暗中浮现。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姐姐时而会这样对我说。那语气仿佛是在否定十年前背叛我们的妈,并为此逼迫自己接受这个逻辑。如果鸣海玛莉亚不对自己的过去有所反省,也没有爱上任何一个男人的话,那么姐姐一定也会恨她。姐姐完全不相信人是会改变的,所以她勒住了鸣海的脖子。
'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问姐姐。
'不知道。'
姐姐定定地看着车辆稀少的道路远方。太阳刚好朝那方向慢慢西沉。我听到姐姐擤鼻子的声音。
'姐姐,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如果姐姐因为自己喜欢的人死而心生憎恨,并因此杀了鸣海玛莉亚的话,我应该也有杀害姐姐的权利。'
'对不起,你说的没错,我也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了。'
'我要去警察局举发姐姐的罪行。'
'那么,要我送你去警察局吗?'
'嗯。啊,不行。'
'为什么?'
'坐在姐姐旁边,我的心会静不下来……'
在夕阳照耀下,姐姐那泫然欲泣的脸上浮起了微笑。
'傻瓜,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种话。'
'我先走到警察局去,姐姐随后再跟来。'
'我可能会逃走哦。'
'我是个凡人,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要连姐姐都问我这么困难的问题好吗?'
我一关上助手席的门,仍在车内的姐姐就发动了引擎。我想起有件事忘了问她,赶紧再打开车门。
'喂,那封遗书是怎么来的?'
我把头探进车内问道,正准备换档的姐姐耸耸肩回答:
'就是贴在西瓜上那封信呀。那是念国中的时候她写我的道歉信函。信封里面只放了一张便条纸。西瓜那件事是她做过的极少数有人情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