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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的海洋,
你为何不平静?
不平静就像我爱人,
那一颗动摇的心……
歌声迅速在我心里结出一张蛛网,把我平时隐藏在心底的忧郁像小虫般捕粘在了上面,瑟瑟抖动。走近歌唱者,发现是一对中年盲人。那男士手里捧着一只大搪瓷缸,不断有过路的人往里面投钱。我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站住,想等他们唱完最后一句再给他们投钱。他们唱完,我向前移了一步,这时那男士仿佛把我看得一清二楚,对我说:“先生,跟我们说句话吧。我们需要有人说话,比钱更需要啊!”那女士也应声说:“先生,随便跟我们说句什么吧!”
我举钱的手僵在那里再不能动,心里涌出层层温热的波浪,每个浪尖上仿佛都是母亲慈蔼的面容……母亲的血脉跳动在我喉咙里,我意识到,生命中一个超越功利防守的甜蜜瞬间已经来临……
人各有痣
艺术家阿宽给我画了张像,放在我温榆斋里几天,访客看了都说除了鼻子左侧尽上头那颗痣,全不像。萧宽听了不服气,说:〃你去动美容手术把那颗痣除了,我再画,一定更像!〃
鼻上左侧的这颗痣,几年前还没有。开始不过是淡淡地有个灰点,后来渐次凸起,并且不知不觉地长大,现在呈浅黑色,装点在面孔左边那卧蚕眉、丹凤眼与狮子鼻间的三角地带,俨若天成,成为他人的一大看点。
去请教过医生朋友,他说你这痣不痒不痛,边缘整齐,更无溃烂,属良性疣,没关系,别去管它。我说它跟我的脾气一样,见长啊。医生笑说你每天吃进那么多营养,餐后还吞复合维生素片,身体各处都吸收,它怎么就不能也跟花儿似的,吸收营养把自己胀圆?最后嘱咐我,如果发现它让你不舒服了,或者边缘不齐整、出汤儿了,那才是病,你赶紧来,我给你处理。
想想也是,人各有痣,实在不必大惊小怪。银幕荧屏上的不少明星,都有痣,有的痣还挺大,有长脑门上的,有长下巴上的,有长脖颈上的,这并没有影响人们津津有味地看他们扮演各种角色,甚至对卸妆后的本人,不仅不嫌那痣,还更觉形象有味。从事让人观看的演艺职业,尚且不怕有痣,其他行业的人士更该无所谓了。何况,按某些相术的说法,长在人某些部位的痣,有的还特别吉利,意味着他或她会在某种领域里飞腾发达。另外我们都熟悉〃美人痣〃一说,有的女士那部位本来并无那么个痣,会去购买价钱不菲的人工痣,小心翼翼地粘贴到特别能产生迷人效果的望点上。
但是有的人就是要追求完美,容不得自己身体上特别是面庞上的痣,明明良性,也非要去动手术去除。医生朋友告诉我,有位女士一定要把嘴角上的一颗小痣电灼掉,她称那是〃媒婆痣〃,是〃贱痣〃而非〃贵痣〃,自己照镜子怎么瞧怎么别扭。医生就跟她说,你把心理状态调整一下,改个称呼,叫它〃红娘痣〃不就快乐了吗?那女士还是非要电灼,术后效果不错,但复查时叹气,说:〃怎么痣都除掉了,人家还说我一张媒婆嘴,总好管别人对象婚嫁的事?〃医生就问:〃人家更讨厌你了吗?〃她说:〃那倒没有,都知道我媒婆嘴、红娘心,完全是一腔好意。〃医生说:〃人的性格弱点跟良性疣一样,不妨碍生存,扭不过来也无所谓,不必自觉其丑,自怨自艾,跟自己过不去。〃
包容自己身上的良性疣,更包容他人那些暴露于你眼前的正常痣;包容自己性格中那些一般性的弱点,更包容他人那些并不危害社会和你的人性软肋;追求美好,却绝不妄想拥有完美。持这样的人生态度,也许对自己、对社会、对他人,就更有益处,也能更怡然自得,更宽厚仁慈。
我的脾气,确实跟鼻上的痣一样,见长。但那也并非什么跟别人过不去的戾气,只不过是愈加直率,比如来电话问能不能去〃光临〃某个活动,立即答曰〃不能〃。有的听了就觉得这脾气或者说架子实在太大。其实无论我绕多大弯子,比如先鸣谢,再解释,甚至撒点〃无伤大雅〃的〃美丽谎言〃,最后也还是不去,当然〃婉谢〃有其好处,就是让对方感觉不是碰钉子而是碰天鹅绒墙壁,但直率拒绝也并不意味着不尊重人家,依我想来,彼此时间精力都很宝贵,还是干脆利落为好。这见长的〃直脾气〃,也渐渐得到了部分机构与人士的包容,有的仍打电话来,听到〃可以〃的干脆回答,也就不跟我道谢道乏,就立即敲定有关细节,我既应允,也就一定带痣出席,最后两下里都会觉得事情不那么完美,却也毕竟都有收获都还愉快。
医生朋友说有回他觉得恐怖极了,就是在给一个单位的人士做身体普查时,发现有个人身上竟找不出一个哪怕是小小的浅浅的平平的痣来……惊叫中,他醒过来,原来是个梦。让我们都来细细琢磨这个怪梦吧。
人在风中
一位沾亲带故的妙龄少女飘然而至,来拜访我。我想起她的祖父,当年待我极好,却已去世八九年了,心中不禁泛起阵阵追思与惆怅。和她交谈中,我注意到她装扮十分时髦,发型是〃男孩不哭〃式,短而乱;上衫是〃阿妹心情〃式,紧而露脐;特别令我感到触目惊心的,是她脚上所穿的〃姐妹贝贝〃式松糕鞋。她来,是为了征集纪念祖父的文章,以便收进就要出版的她祖父的一种文集里作为附录。她的谈吐,倒颇得体。但跟她谈话时,总不能不望着她,就算不去推敲她的服装,她那涂着淡蓝眼影、灰晶唇膏的面容,也使我越来越感到别扭。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她随便问到我的健康,我忍不住借题发挥说:〃生理上没大问题,心理上问题多多。也许是我老了吧,比如说,像你这样的打扮,是为了俏,还是为了酷?总欣赏不来。我也知道,这是一种时尚。可你为什么就非得让时尚裹挟着走呢?〃
少女听了我的批评,依然微笑着,客气地说:〃时尚是风。无论迎风还是逆风,人总免不了在风中生活。〃少女告辞而去,剩下我独自倚在沙发上出神。本想〃三娘教子〃,没想到却成了〃子教三娘〃。
前些天,也是一位沾亲带故的妙龄少女飘然而至,来拜访我,她的装束打扮倒颇清纯。但她说起最近生发出的一些想法,比如想尝试性解放,乃至毒品,以便〃丰富人生体验〃,跻身〃新新人类〃,等等。我便竭诚地给她提出了几条忠告,包括要珍惜自己童贞、无论如何不能去〃尝尝〃哪怕是所谓最〃轻微〃的如大麻那样的毒品……都是我认定的在世为人的基本道德与行为底线。她后来给我来电话,说感谢我对她的爱护。
妙龄少女很多,即使同是城市白领型的,看来差异也很大。那看去清纯的,却正处在可能失纯的边缘。那望去扮〃酷〃的,倒心里透亮,不但并不需要我的忠告,反过来还给我以哲理启示。
几天后整理衣橱,忽然在最底下,发现了几条旧裤子。一条毛蓝布的裤子,是40年前我最心爱的,那种蓝颜色与那种质地的裤子现在已经绝迹;它的裤腿中前部已经磨得灰白,腰围也绝对不能容下当下的我,可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遗弃它?它使我回想起羞涩的初恋,同时,它也见证着我生命在那一阶段里所沐浴过的世俗之风。一条还是八成新的军绿裤,腰围很肥,并不符合30年前我那还很苗条的身材,我回想起,那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讨到手的。那时〃国防绿〃的军帽、军服、军裤乃至军用水壶,都强劲风行,我怎能置身于那审美潮流之外?还有两条喇叭口裤,是20年前,在一种昂奋的心情里置备的,那时我已经38岁,却沉浸在〃青年作家〃的美谥里,记得还曾穿着裤口喇叭敞开度极为夸张的那一条,大摇大摆地去拜访过那位提携我的前辈,也就是,如今穿松糕鞋来我家,征集我对他的感念的那位妙龄女郎的祖父。仔细回忆时,那前辈望着我的喇叭裤腿的眼神,凸显着诧异与不快,重新浮现在了我的眼前,只是,当时他大概忍住了涌到嘴边的批评,没有就此吱声。
人在风中。风来不可抗拒,有时也毋庸抗拒。风有成因。风既起,风便有风的道理。有时也无所谓道理。风就是风,它来了,也就预示着它将去。凝固的东西就不是风。风总是多变的。风既看得见,也看不见。预报要来的风,可能总也没来。没预料到的风,却会突然降临。遥远的地球那边一只蝴蝶翅膀的微颤,可能在我们这里刮起一阵劲风。费很大力气扇起的风,却可能只有相当于蝴蝶翅膀一颤的效应。风是单纯的、轻飘的,却又是诡谲的、沉重的。人有时应该顺风而行,有时应该逆风而抗。像穿着打扮、饮食习惯、兴趣爱好,在这些俗世生活的一般范畴里,顺风追风,不但无可责备,甚或还有助于提升生活情趣,对年轻的生命来说,更可能是多余精力的良性宣泄。有的风,属于刚升起的太阳;有的风,专与夕阳作伴。好风,给人生带来活力;恶风,给人生带来灾难。像我这样经风多多的人,对妙龄人提出些警惕恶风的忠告,是一种关爱,也算是一种责任吧。但不能有那样的盲目自信,即认定自己的眼光判断总是对的。有的风,其实无所谓好或恶,只不过是一阵风,让它吹过去就是了。于是又想起了我衣柜底层的喇叭口裤,我后来为什么再不穿它?接着又想起了那老前辈的眼光,以及他的终于并没有为喇叭裤吱声。无论前辈,还是妙龄青年,他们对风的态度,都有值得我一再深思体味的地方。
山溪听蝉
书法家萧宽先后接到两位大姐电话,都跟他要字。先说孟大姐,她要的是〃山溪听蝉〃四个字。萧宽知道她住的那个楼盘内外并无河渠溪流,夏天虽有蝉鸣,在她那15层的高度恐怕也难听见。因为欠缺,所以向往,乃人之常情。再说邝大姐,要的是〃在于争取〃四个字。乍听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