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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是游手好闲的塔尼卡捣乱,对这一点,伊拉毫不怀疑。去她的,没什么,她同她会算清账的。有塔尼卡热泪长流的时候。连跟她在一起的那个野汉子一道。他们想白捡一套房子,作为管院子的人,却横草不拈竖草不拿。他们俩三天来一趟,扫帚动半下,就跑回家了,可路段就那样撂着不扫。伊拉请求过把那段路固定给她,给她加一份工资,她可以在早晨4点钟上班,清扫两个路段,这比强行派别的人做完塔尼卡的工作好。可是,如果照伊拉的建议办,就不得不解雇游手好闲的塔尼卡,并且把她撵出宿舍。自然,除了塔尼卡本人,大家都赞同这个决定。她的姘夫暗中打发自己的那帮狐朋狗友——一群长着无耻嘴脸拿着橡胶棍子的种牛,他们很快便找到环卫部门的上司解释,如何如何不能把塔尼卡赶出宿舍。上司睁只眼闭只眼,放过了塔尼卡。而伊拉面对他们的彬彬有礼倒没什么事,她每次一碰到这个女人,必定当面对她说怎么看待她。而塔尼卡,这个浑身挂满金链子的30岁的丑姑娘,也以牙还牙,简而言之,她们干了一仗。这不,还把扫帚偷走了,这个母狗……
扫完街道,擦完十六层楼梯,伊拉跑回家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同时决定打个电话。
“弗拉迪克大叔,我是伊拉,您好。”她一口气说,连跟人说话也是黎明时工作的速度。
“你好,”弗拉迪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回答,“怎么样?”
“挺好,弗拉迪克大叔,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位新房客。”
“俄罗斯人?”
“不是,是沙米尔的朋友。”
“明白了。你能来一趟吗?我想同大家商量一下,让他们看一看。”
“好的,5点钟以后,行吗?”
“行。5点到5点半之间你来电话吧。”
“我会打的。谢谢,弗拉迪克大叔。”
“再见。”弗拉迪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在电话里笑了一下。
伊拉·捷列辛娜曾经是斯塔索夫①的邻居。当时,斯塔索夫娶了玛格里特,同她和女儿莉莉亚住在索科尔尼克。离婚之后他回到了自己在切列穆什卡的革间宿舍。捷列辛家发生不幸时,他们住在同一幢楼里,所以一年前伊拉突然给他打电话,对斯塔索夫用不着多做解释。他一听就能明白。
①弗拉迪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的昵称
伊拉第一次打电话就是为了商量一下。她说,她决定接收房客,急需用钱,但是又担心。斯塔索夫是个当了二十年侦查员的民警,他不同意,用可能发生的种种不愉快来劝阻、吓唬她。一个19岁的年轻姑娘,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一旦有什么事情可没有谁来保护她。但是伊尔卡主意已定。她需要的不是出租还是不出租房间的建议。她需要的建议是,如何防备这类不快。
按照斯塔索夫的意见,原则上不可能避免这些不快。不过,他还是给她出了几个主意,照着去做有可能减少危险。当时他建议她事先调查清楚未来房客的情况。伊拉对此有所准备,她同意了,并且如前所说完全照办了。第一个租房候选人是一个正在被侦查的罪犯,斯塔索夫领着伊拉到彼得罗夫卡给她看了一堆画册、照片和判断意见,两天后被侦查人被拘留了。自然,还得使这件事情在任何人看来都与一个年轻的扫街女工没有关系。对下一个候选人,斯塔索夫在经过详细调查后认为“良好”,为防万一,再次警告说,这种企图是危险的。并让伊拉坚决保证不通知斯塔索夫就不能接收房客。
现在,弗拉迪斯拉夫已经不在民警分局工作了,领取了私人侦探执照,负责“西利乌斯”影剧院的安全保卫工作。但是他在彼得罗夫卡和内务部仍有朋友,这些朋友都乐于帮助调查伊拉·捷列辛娜的房客。事前暗中保险,总比事后为女房主收尸好。
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阿尼斯科维茨的熟人和好友不少,但是,最糟糕的是,他们都有儿孙,儿孙们完全有可能听说一位独居的上了年纪的太太毫无防备的家里保存着贵重物品。尤里·科罗特科夫同侦查员奥里山斯基一道负责组织鉴定油画和钻石首饰的真伪,而娜斯佳·卡敏斯卡娅像个不爱动的人一样,摊到向认识死者的人询问的差事。
通过这些询问,可以勾画出这位74岁的妇女风风光光的一生。她的一生是愉快的。1941年卡佳19岁时,未婚夫上了战场,1943年他牺牲了。她的第一个丈夫是个矫型外科医生,姓施瓦伊施泰因,在医生反革命案中被捕,经受不了监狱看守的虐待死于牢房。第二个丈夫死于车祸。第三个丈夫前面说过,因为他爱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她不得不同他离婚。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确实没有孩子,这一点女难民邻居没有说错。她患有一种妇科疑难病。
换了另一个女人,可悲地失去一个未婚夫和两个丈夫,不知因为什么过错受到不能生育的惩罚,一准会认为自己命运悲惨、生活坎坷。然而这不是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甚至难以想象有比她更乐观、更愉快、更友善的人。在她有生之年的交际圈子中,经常有作家、诗人、美术家和演员,她出席所有的首映式、画展开幕式和诗歌朗诵会,近年来更是不漏掉一次剧院老演员俱乐部组织的活动。虽然她从来不是戏剧工作者,许多老资格的演员、导演、舞美都认为她是“圈内人”,因此在总排练时总是邀请她,在首映式上地总是坐在前排,面带赞许的微笑,手捧一大束鲜花,好在落幕时献给他们。在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合法婚姻的间隙,她同当时几个颇有名气的人之间,发生过几次轰劝一时的罗曼蒂克,这几次恋爱的结局各不相同,有的是人家甩她,有的是她首先放弃,还有的是在环境的压力下双方协议分手。但是无论什么都不能抹去她脸上的微笑,或者抑止她响亮的笑声。甚至当她那装着刚刚从储蓄所取出来准备买电视机的钱的手提包在街上被抢走之后,她跑回家赶快给女友打电话时,竟然哈哈大笑,好长时间没有说出一个字。
“你想得到吗?”她终于止住笑声开始说话,“我遭抢劫了,真是奇闻!”
话筒里的声音无论如何作不出另外的判断,女友还以为叶卡捷琳娜是在哭,并且伴着歇斯底里大发作,马上开始安慰不幸的人。直到几分钟后才明白,叶卡捷琳娜不是在哭,而是在笑。
“你好像还很开心?”女友大惑不解。
“现在我能怎么样,该号啕大哭,是吗?”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回答她,“你知道我的原则,如果能做成什么就必须做,如果什么也做不成,那就听天由命,不过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伤心流泪。再者,我对你说过多次,有天使保护我。既然抢走了我买新电视机的钱,就是说我本不该买。大概,即使我买回来,电视机也会爆炸或是烧毁。既然如此,不如没有这笔钱,岂不强似让我与整套房子一起葬身火海?”
当她的第三个丈夫彼得·瓦西里耶维奇·阿尼斯科维茨向她提出离婚的打算时,她就是这样坦然接受。而离婚几个月之后,当他重新迈进她的门坎时,她也是这样嘻嘻哈哈。
“啊哈,老猫玩儿够了?”她一面用她拿手的蘑菇汤和加葡萄干、杏干的羊肉抓饭款待他,一面柔声地问,“得失如何,亏了?”
不能说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过于注重仪表或是离不开美容保健院,但是她总是尽量做到外表上看起来舒服,梳理极为考究的灰白头发,淡淡地化妆——墨染的睫毛,高雅的唇膏,颧骨上一抹淡淡的肉色胭脂,保养很好的双手和经常修剪的指甲,她没有随着年龄过分发胖,好穿她喜欢的奶油色衬衫套装。经常到女友家中做客,从不拒绝参加周年纪念宴会的邀请,而这类邀请最近一段时间接二连三:有的满70周岁,有的满75,还有的是庆祝金婚。至于从艺50周年纪念就更多了。
“我进入了最佳年龄,”阿尼斯科维茨经常说,“我所有的朋友们都进入了应接不暇过节日的好时光。只是要顾得过来买好鲜花和礼品!”
不错,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的朋友和熟人很多,甚至很难想象她会有仇人。因为杀害她如果不是为了油画和钻石的话,就应该有什么个人原因。就算有冲突,大概也是很早的事情。今天坐在娜斯佳·卡敏斯卡娅对面详细回答所有提问的是已故阿尼斯科维茨最好的一位女友。这类谈话对娜斯佳是一种精神休息:老年人常有注意力和交际力不足的毛病,一般说话很多,尽管这种话题相当悲切。一个亲近的人死了,对他们不用施加任何强迫。相反,往往很难让他们打住话头。但是娜斯佳压根也没有想过制止他们。谈话人脑中产生各种联想,循着联想的思路,他们正在想起并且开始讲述一些乍看起来与死者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可能会突然出现从未想过需要专门询问的细节。最主要的是,引导人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讲述。搞了一辈子刑事侦查的继父曾教导娜斯佳说:“静静地等着他自己说漏嘴或者说出事情的关键。你听他说,不要打断他,赞许地感兴趣地点头,以此为他营造出一个自由驰骋的幻觉,这种虚幻的自由会使他陶醉,使他不再注意措辞。”
马尔塔·根利霍芙娜·舒尔茨就是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遭抢劫后哈哈笑着打电话给她的那位女友。
“马尔塔·根利霍芙娜,您说,您的女友同伊万·叶利扎罗维奇·贝绍夫的关系怎么样?”
“最好了,他们从小就彼此认识。瓦涅奇卡有一段时间甚至曾经向我献过殷勤。真的,这很早了,当时我还不到50岁。您知道吗,他早已丧偶,在为自己物色新的生活伴侣。”
“那您呢?没有接受他献殷勤?”
“干嘛要接受。”舒尔茨风情万种地微笑了一下,“瓦涅奇卡很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