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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烈皇后万俟浅仪还在时，便将雪玉石的秘密告诉了他。这块至阴的灵石，以一人之血之灵力供养便可幻化成此人的肉身。皇后娘娘一直定期取了公主殿下的鲜血和部分灵力在沧溟山养着这块灵石，汲取天地灵气，让它不断成长。当时皇后娘娘并未告知何觞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告诉他即便她不在了，也要好好地守护着这块灵石，因为它代表着希望。
然后他便知道了，其实皇后娘娘当时便已为公主殿下安排了退路，她预料到了公主殿下的未来，于是想要给一直亏欠着的女儿第二次重新活过的机会。
“阿觞，我对不住你。”
“娘娘言重了，何觞本已下定决心，用这一生去守护公主殿下。”
是啊，他爱那个女子爱了九年，他守护她守护了九年。自她去后，他便整日待在这个石窟内，用她的法器呼唤着她的灵魂、施术聚集山间的灵气让这躯体更加完整，不眠不休，直到油尽灯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本应进入雪玉石的她的灵力会阴差阳错进入了另一个身体，但是只要是为了她，承受怎样的痛他无所谓，背上怎样的罪孽他也无所谓，做怎样的事他都无所谓。
无所谓的，只要她好好的——活着。
第74章 未央章（10）
冰凉的刺痛就在颈边，何觞并没有去看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男子，仍旧用宠溺的目光低头俯视着身下美丽的容颜，喃喃道：“可是阿音，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李涉这个时候才转过头去好好看清楚了这个女子的长相。
恬静柔美的睡颜，黛眉粉唇，冰肌玉骨，即使闭着双眸，也能看出她的倾世之貌。但不知为什么，他却知道，她尴尬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摸摸自己的鼻子，她气急的时候会涨红了脸一副炸毛的模样，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盈盈水眸融化了一切冰川……
【我帮你延长诅咒削减的寿命，你来当我保镖，可好？】
【那就算认识了啊！再次介绍一下，我叫凌铃，穆国人，你呢？】
【反……反正你喜欢谁都不要紧，就是不能喜欢铃襄公主！】
【行风，灭了穆国吧。】
【行风，忘了我吧，你会更加幸福。】
【行风，要幸福呀！】
……
【行风……行风……】
女子嬉笑着的呼唤就在耳边反复响起，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片段一幕一幕飞速地在脑海中闪过，让他眩晕不已，让他头痛欲裂。但他仍强撑着去看清那一段段往昔，他疑惑了太久，他空虚了太久，他痛苦了太久，有一个声音急切地让他去寻找那个答案，如果错过，他将会痛恨自己一生一世。
【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再记起你。】
我终于将你记起。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满面是泪，他怔怔地低下头去细细看遍女子容颜的每一处，终于开口道：“凌铃……”
似乎听到了这一声呼唤，女子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水，长而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她终于睁开了那双紧闭已久的眼睛。
“阿……阿音！”不顾利剑在脖颈上划下一道血痕，何觞一把推开李涉扑到了女子跟前，眼里不复温文沉静，竟充满了狂喜。而女子却是异常沉默地坐了起来，微垂眼睑，动作有些僵硬。
“你终于醒来了，阿音，你终于醒过来了！”何觞激动地一下子抱住了女子的身体，却感到她的身子还是一如之前般的冰冷，和玉石的温度一般无二。而女子温顺地任他抱着，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反应，眼睛空洞无光，仿佛死物。
“阿……音？”何觞疑惑地扶着她的肩膀看向她，却在看到她眼睛的一瞬僵住了身体，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怎么……怎么会这样？！灵魂……为什么不是完整的？！”
而就在这时，一抹黑色的影子飞旋着朝他冲来，何觞的手臂突然感到了一阵剧痛，他吃痛地一声闷哼，眼前的玉人儿就已经被李涉抢走。李涉保持着占有者的姿态紧紧将女子搂在了怀里，伸手接过转了一圈回到手中的未央，冷冷道：“不要碰她。”
何觞呆呆地看着在李涉怀里如人偶一般木然的凌铃，轻蔑一笑：“‘不要碰她’？呵，你都不记得她是谁了，又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李涉低下头看了看依旧冰冷而没有任何反应的女子，心里一痛：“错了一次，我不会再错第二次。”接着，他转向何觞，认真道：“我很感激，你能让她活过来。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但是无论如何，我不会再放开她。”
“是你害死了她！”
李涉眼里满是痛色，却异常的坚定：“没错，我是罪人，但是我希望能用我的余生去赎罪。”
感到怀里的人儿身子一颤，李涉连忙看向凌铃，却发现她依旧微垂着眼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泪水却不断从眼角流下。
李涉长叹一声，伸出手指轻柔地拂去她的泪珠。而看见方才无知无觉的女子此时却泪流不止，何觞却有些怔愣，心里的愤怒与恼恨一下子悉数被浇灭，一种怅然的愁绪缠绕上了心头。她并不希望见到他受伤，回归到他的怀里，应该是她最恳切的愿望才对，那么，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再执着得想要从他的身边夺回她的心呢？她的心，从来就不在自己这里。一开始是，到最后也是。玉剑“叮——”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何觞最后苦笑了一声道：“即使早已知道会这样，但亲眼看到她选择了你，还是会痛的啊……”
“阿音，你真残忍。”
李涉没有说话，只是搂着凌铃的手更紧了一些，就好像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何觞仰起头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眼里已没有了沉痛和悲伤，只剩淡漠：“这具躯体里的她的灵魂只有一半，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如果寻不到那一半，她永远不可能真正醒来。”
李涉道：“没有关系，我会去找，即便倾尽所有、用尽一生我也会找到。而她……即便她永远是这样，她也会是我的皇后、我的妻子——她所梦想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由我李涉去实现。”
何觞叹息了一声，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念想在一刹那彻底粉碎，似是放弃了所有，似是放下了所有，他闭了闭眼，一挥衣袖背过身去：“那你便带她走吧，我想她是愿意的。”
李涉没有想到刚刚还恨不得杀了自己的人此时竟然轻易妥协了，但这也省了他不少事，他亦没有心思去追究。一把橫抱起凌铃，将她垂着的手放在自己的颈后，李涉的声音肃然而郑重：“多谢！若日后有需要李涉之处，李涉定义不容辞！”
何觞失神地望着已经空荡荡的冰床，没有说话。
李涉也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只是抱着那个他失而复得的人儿，转过身去。而当看到那个倒在地上脸已青白的小椿，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最后还是在她的身边蹲下，右手轻抚她的脸：“也……谢谢你。”话落，小椿的尸体一下子结为寒冰，李涉还来不及撤回手，她的身子已经在清脆的声响中碎为冰粒，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只剩下他的外袍覆在了她的粗布麻衣上。
李涉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对着小椿消失的地方静默半晌，接着偏头看了凌铃美丽而安静的侧脸，抱着她离开了冰窟。他一面走着，一面用脸侧轻轻触碰着她的柔发，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回去再找你算账。”
长长的甬道依旧黑得什么也看不见，李涉循着灵气流动的气息向前走着，却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冰窟汇集灵气的术法已经撤去了，可是这些灵气并没有因此而恢复正常，它们的流动好像更加混乱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术法的突然失效么？
李涉蹙了蹙眉，下意识地紧紧护住怀中的人儿，不敢放松一分一毫。
世上最不可料的便是大自然，最难以控制的更是大自然。
突然之间，黑暗沉寂之中传来了什么崩裂的声响，李涉一下子止住了步伐，凝神去听，然而那一开始的一声演变成了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的崩裂之声，地面好像在晃动，从头顶的石壁之上有什么东西坠落砸在了地上。李涉面色一变，不敢怠慢，用手将凌铃的头埋入自己的怀里，蓄力一下子冲了出去。
甬道受不住灵气的冲撞已经开始崩塌，必须要赶快离开这里！
这个甬道晃动得越来越厉害，碎小的石子不断落下打在了李涉的头上身上，密密麻麻无从可挡，他却努力护得怀中的女子毫发无伤。
这里坚持不了多久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涉咬牙加快了步伐，黑暗之中他无法看清前方，只能凭着耳朵和直觉躲避一块一块滚落的石头，脸上身上都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他却连眉毛也没有皱一下，发觉时间紧迫，更是连躲都懒得躲一下，只是拼命地往前冲着。
他才刚刚见到她，他才刚刚记起她，他才刚刚找回了她，所以他和她不会在这里结束！
他还有很多账没有和她算清。
轰鸣声不断在身后响起，李涉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对策，这种绝境，任何所谓“对策”都是徒劳，争分夺秒才是生存之道。黑暗的尽头出现了点点光亮，李涉知道终点就在眼前了，可他同时也知道，这里已经不堪一击，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倒塌将二人生生活埋。他面容一凌，一个侧身换单手将凌铃夹在腋下避开一块巨大的落石，另一只手抽出未央狠命一击将从天而降的另一块石头一斩两半。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不停地震动，李涉微微喘息，然而这时头顶之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周围一下子崩塌，李涉脸色一沉，没有过多的思考，一下子伏倒在凌铃身上，用右手肘支出一个空间，本能地伸出左手臂挡住已然崩溃的石壁。
然而他能与它抗击吗？这个答案他清楚，但他不想放弃。
李涉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放弃”这个词。
无论如何，至少要让她……
第75章 未央章（11）
漆黑之中，玉色的护腕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在触碰上落石的一刻，淡绿色的、暖黄色的光芒从护腕中溢出，一下子让这黑暗的甬道如灯火通明一般亮堂。料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然而强烈的光芒却一下子晃住了李涉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