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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至初春，天气慢慢转暖，但是盈满灵气的沧溟山中还是弥漫着浓浓的大雾和凉丝丝的湿润气息。李涉望着周围阻碍了自己视线的白茫茫水汽，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身为破咒师，对灵气属性的敏感程度虽然不比术师，但对灵气的走向的感觉却比一般的术师要敏锐许多。而现在的沧溟山，虽然与他第一次前来并无多大变化，但是灵气给人的感觉却有些许不同。
这些让人感到通体舒畅的灵气，似乎都在聚往同一个方向。
腰间的未央似乎在微微颤动。
他脚步顿了一下，身子一转，往灵气汇集的那个方向走去。
耳边传来淙淙的水声，眼前的雾竟是稍稍散去了些，李涉转过头去，便能看到一个长满柔嫩青草的小小斜坡下，萦绕着淡淡白汽的溪流在缓缓流淌。走了许久，李涉也感到了有些口渴，他小小跃了一步，便平稳地落在了斜坡下的溪水边。
有如此纯净灵气的地方，应不会有毒物。李涉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探了探流水，冰冰凉凉的，柔滑质清。李涉正准备捧起溪水，却听到斜坡上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铃铛清响。
那清澈的、清脆的铃铛响声，仿佛与记忆中的某个角落相重叠。
一林梨花，满树堆雪，白衣翩跹，歌声悠扬。
还有那随风响起的泠泠铃音。
李涉愣神的时候，那铃声却是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听到一声脆生生的“哎呀”，一个娇小的身影一下子从斜坡上滚了下来，正好在李涉身边停住了。
李涉看过去，便看见到那女子穿着有些破烂的麻布衣，脚踝上戴着两串小小的银色铃铛，长长的两根麻花辫上沾满了灰土和草叶，她狼狈地用胳膊肘撑起了自己的身子，抬起了皱巴巴的全是灰的一张小脸。
虽是一张布满灰尘看不见真正面容的脸，在它上面却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就像夜里闪耀的美丽星辰。
那女子看到一旁的李涉蓦地一愣，而李涉皱着眉打量了她一下，满脸的嫌弃。他正想开口，那女子却先一步一下子挪了过来手用力一捞竟是一把捂住了李涉的嘴：“嘘——别说话！”
那女子用气声在他耳边威胁般地狠狠说了一句，她逼近的身体和呼出的气息竟带着淡淡的梨花香气，这种香气让李涉感到如此熟悉，如此贪恋，竟让他难得的乖乖停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
李涉抿了抿唇，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个女子，却见她正满脸警惕地四处瞄着好像在躲避着什么人。
“她好像往那边去了！”
“快，快！要是抓不住她我们都得倒霉！”
“娘的，她怎么跑这么快！”
……
李涉听到不远处传来嘈杂的人事很匆忙的脚步声，而晚一步听见那些骂骂咧咧的声音的那女子身子突然绷紧了，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起来。李涉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她紧张的样子：“追你的？”
第69章 未央章（5）
那女子愣了愣，猛地转过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的手已经离开了李涉的嘴巴，而后者正悠闲地坐在地上一手搭着膝盖清清淡淡地看着自己。
肯定是自己太紧张了没注意到！
那女子脸上阴晴不定了一会，惊慌地想要再次倾身上前捂住他的嘴巴，李涉却已先一步紧紧抓住了女子的手腕，凌厉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什么人？”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女子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她咬着牙细声叫道：“啊啊啊放……放手！要断了要断了要断了！”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去看看！”
……
听到那些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女子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她咬牙切齿地给了李涉一记眼刀：“要是本姑娘被抓，那就全是你害的！”
李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抓着她手腕的力却丝毫未松：“你被抓或不被抓，又关我何事？”
那女子翻了个白眼：“看你人模人样的，怎么不晓得英雄救美！”
“你难不成觉得自己是个美人？”李涉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嗤笑了一声，轻蔑地打量了那女子一下。
女子快要气炸了，正想回击，却听到一个粗犷地男声大叫道：“她在这里！”
女子慌忙抬头，便看到有两三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就站在斜坡之上，虎视眈眈地瞅着自己。她“嘶”了一声，焦急地挣扎着想从李涉手中解脱自己的手腕：“喂，大侠！你不救我还暴露我的行踪就算了，好歹得让人家逃命吧？！”
与女子的惊慌失措相反，李涉气定神闲地瞥了眼正从斜坡上往下挪的几个大汉，问女子：“你真以为是我暴露你的行踪的么？”
“哈？”女子的另一只手伸过去掰男子的手指，无奈他的手和石头一般，任凭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不能移动分毫。
正思量着要么直接上牙的女子感到腰间传来一阵热度，然后天旋地转，她的脚一下子脱离了地面，带来了一串“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她不可思议地望向李涉，而橫抱着自己的男子挑了挑好看的眉毛：“你脚踝的铃铛那么响，发现不了的人一定是耳朵有问题。”
女子心里的火苗蹭蹭蹭地燃起，涨红了脸正想上爪子挠人，就听到那个低低沉沉的男声轻声道：“抓好了。”
咦——？
女子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一花，所有的景物竟然都在迅速后退！拂过的疾风吹起她的两条长长的辫子，她吓得一下子伸出胳膊搂住了李涉的脖子惊叫道：“哇啊啊啊啊——你慢点啊——！”
李涉道：“吵死了。”
女子只能听到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和铃铛在风中剧烈晃动的声响，扯着嗓子喊道：“你还说我？你这样铃铛不是更响了吗？！”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女子晃神的一刻，听到他说：
“放心，他们追不上。”
“哗——哗——”一身粗布麻衣的娇小女子，此时正蹲在溪水边双手掬水洗着脸。
李涉背靠在一棵树上，抄着手懒懒地看着她：“喂，他们为什么追你？”
女子用袖子揩了揩脸，转过头去瞪了他一眼：“我不叫‘喂’好不好？我有名字的，我叫小椿！”
女子的面容一经溪水清洗一下子如拨云见日般明朗起来，小麦色的肌肤，小巧的鼻子和小小的嘴巴，虽是平庸之极的姿色，但偏偏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将整张面容打亮，竟是让李涉有些怔忪。
这双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总觉得似曾相识。
“我好歹算是你的救命恩人，说话不客气点么？”李涉挑了挑眉毛，虽是淡淡的语气，却并不像以往的那样带着冷意。
小椿眨了眨眼睛，好像是哦……
不过即使自觉有些理亏，自认为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小椿还是认为不能输了面子和气势，遂挺挺胸脯双手叉腰道：“暴露我行踪的人明明是你好吧？暴露了行踪还不让我走的人是你好吧？你救了我还算是将功赎罪！而且我有拜托过你么？”
李涉被这太过于理直气壮的质问搞得哭笑不得，只能无奈地揉着自己的眉间：“真是服了你了……”
说完后自己又是一懵，这话说得太过自然，就好像已经熟知对方好久了一般。
“不过你为什么跑到这山里来了呀？这沧溟山因为长年云蒸雾绕的很难辨路，再加上灵气太足这里的生物都有点……不太一样，一般没人来的哟！”小椿并没觉得李涉的话有什么不对，走到了他的身边问道。
李涉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来了？”
小椿扁扁嘴：“还不是因为他们追！不然我才不愿进这鬼地方……”说到一半她觉得不对斜了李涉一眼：“喂，明明是我先问你的好吧！”
“既然你有你的理由，我自然也有我的理由。”李涉道。
小椿抽了抽嘴角：“你们这些读书人就喜欢咬文嚼字绕来绕去的，累不累啊！”
李涉不在意地耸耸肩：“总比没文化好。”
小椿：“……”
“谁没文化了？！本姑娘可是我们村唯一认得字的！”小椿挣扎道。
李涉一脸“看不出来”的表情再次打量了她一下：“看来是我低估了你。”
小椿一点没听出李涉十足的调侃味儿，得意道：“那可不！本姑娘自腊月死里逃生之后，一下子便能识字了，村里的老人都说我受上天垂怜眷顾，说不定死后还能被佛祖收了去做座下童子呢！”
李涉自然不信这种鬼话，他蹙了蹙眉：“腊月？”
小椿点头，依然乐滋滋地道：“对哦，腊月二十九，就是穆国国破的那一天！说来也是真是巧，那一天我正好到沧溟山采草药，因为大雾弥漫没看清前头的路一下子摔下了悬崖！还好福大命大捡回了一条小命，虽然因为摔到了脑袋记忆全没了……不过那也不打紧，有命在就是好的么！你说我是不是有预知能力啊？穆国一国破我就差点丢了性命，这不是预兆是什么！”
说罢感觉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欢快了一点，连忙补救般地解释道：“这个……虽然我是穆国人，但不是摔到脑袋忘记了之前的事么，所以对国家的感情估摸着也给忘了……不过他们说本来大家就都对玄夷皇不满了，让那个风华绝代的洵太子殿下取了穆国也不算坏事，而且那太子涉还对百姓都挺好，日子还是一样过也没有和亡国前太大差别，只是可怜了铃襄公主……”
李涉听着她的滔滔不绝心里却觉得有点不对劲，具体为什么感到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是因为这种巧合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反正无论如何，我是受到佛祖保佑之人，你要对我客气点才行哦！”小椿以此句话作总结，得意洋洋地看着李涉。
李涉沉吟片刻，挂上了淡淡的笑意：“那么为什么受佛祖保佑的小椿姑娘会被人追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可否告知在下？”
小椿脸色一僵，讷讷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么……”
李涉微抬下颔。
小椿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只好苦着脸道：“还不是我那姑妈，欠了一大堆债在外面，只好拿我抵债……哦，据说我爹娘早就死了，所以跟着我姑妈过。我好歹也算一个花季少女，给那个大肥猪当小老婆怎么可能愿意么！”
李涉看了看天色，觉得也不早了。不知不觉竟在这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着实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