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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涉屏退了左右,走上了八角亭。那男子听到脚步声便转过了身来,刀削斧刻般的棱角、剑锋一般的眉毛、古铜色的肌肤,已至中年的男子神情异常冷淡,眼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就如这结了薄冰的清澈池水。
即便面前站着的是洵国的太子,黄子歧也全然没有行礼的意思。李涉也并不在意,向他颔首道:“好久不见。”
黄子歧淡淡的目光随意地打量了一下李涉,开口道:“确实好久不见,在下都快认不出涉殿下了。”
李涉听出这话里有话,道:“是么?”
“殿下现如今的样子,可和在下一般无二。”黄子歧悠悠道。
李涉看着他没有说话,便听他接着说道:“当年在下闯入洵皇宫,殿下不过十三岁,却面色不改地望着一地的血腥和杀红了眼的在下,只是淡淡道‘将爱人骨血浸染他人鲜血,你是想让她为你背负这些罪孽么?’当时处于一片混沌的在下只因这一句话便如醍醐灌顶,幸而未犯下滔天大罪。心下道世人都言太子涉无论何时都淡定从容气度非凡,果然所言非虚,赠一把长绝予你也算报你当年之恩。”
黄子歧望向李涉,此时的目光竟颇带深意:“但如今再见,你虽依旧如寒冰冬雪,但这副神态,早已不似当年的潇洒淡然。”
“你的面上——是曾经拥有却又失去的人才会有的神情。”
李涉浑身一震,瞳孔蓦地一缩,缓缓睁大了眼睛。却见黄子歧将手中的剑举到了李涉眼前,纯黑色的绸布缓缓滑下,露出了一把通体全黑的剑。
墨色的剑身无法辨清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似石似玉,泛着淡淡的优雅光泽,明丽的日光照耀在上面,竟能看到剑身中若隐若现的美丽纹理,有一丝剔透,却又带着沉重的质感。这把剑朴实无华,剑柄与剑身竟是连为一体,但就是这种不加修饰的光华,将这把剑内敛的戾气毫无保留地体现了出来,让人在见到它的那一刻便感到彻骨寒气,却又让人无法移开视线,让人一看便知此剑并非俗物。
更奇怪的是,这把剑就这样直接暴露在了日光下,裸露的剑刃仅用一圈贴合剑形的黑檀木轻轻托住以作保护。
这把剑没有剑鞘。
看到李涉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把剑,黄子歧道:“殿下觉得此剑如何?”
李涉回过神来:“非言语可形容。”
黄子歧早已料到李涉的回答,叹息了一声道:“便是因铸造此剑所用之物乃当世罕见,非凡间俗品,在下才未为其造鞘——任何材料都无法与它相配。”
闻言,李涉却是蹙了蹙眉头:“既是如此珍宝,为何送至本宫面前?”
黄子歧将黑色的绸布再次包裹住了剑身,轻声道:“两月前,有人将一块纯黑色的玉石送至在下的面前,说愿意倾其所有求在下用此物为一个人铸剑。”
“在下本不愿答应,却发现此物真乃稀世珍宝,便想看看若真能用它铸造一把剑,它将会是什么模样。而当在下在昨日将此剑铸成,竟也被其光华所震惊,深觉不可思议,同时——也感受到了将此物托与在下之人的真心和决心。因此,来不及通知殿下便急急将此剑送了过来。”
李涉望向黄子歧,面上有疑惑之色:“你是说,有人托你为本宫铸剑?”
黄子歧微微垂眸,说手托剑承到了李涉面前:“正是。”
李涉却没有伸手接过那把剑,眉头蹙得更紧:“是……谁?”
黄子歧道:“那人为其主人前来,且并未透露身份。在下知晓的只是铸造此剑之物,是出自原穆国沧溟山,是世间唯一一对饱含超凡天地灵气的灵石中的墨玉石。而那墨雪双灵石——便是当年武烈皇后万俟浅仪发现并命人挖掘而出的。”
第68章 未央章(4)
沧溟山,又是沧溟山!
在沧溟山、在穆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有的所有,似乎都是在自己从沧溟山下的那一战开始不对劲的,但是,他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李涉的薄唇此时抿成了一条线,他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了黄子歧手中的剑,淡淡问道:“此剑……可有取名?”
黄子歧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在下在看到完整的这把剑的时候便取了名。此剑名为——”
“未央。”
李涉定定地看着手中被黑色绸布包裹的剑,有片刻地失神:“未央……”
看来,有必要去一趟沧溟山了。
虽然李涉下了前往沧溟山这个决定,但是他却没有去成。
因为——武惠皇驾崩了。
那个为洵国子民带来昌泰盛世、在位达十六载的武惠皇李卿,在太子涉攻灭穆国的十五天后,在睡梦中安详地进入了永久的长眠。
一月二十,洵新皇明成皇李涉登基,改年号长靖,次年实行。且正式向其余四国宣布,原穆国已归洵国统治,为方便,暂称“南洵”。朝内大小官员虽有变动,但并未进行众人担心的大换血,变动最大的仅有三个,一是罢免陆承和及其党羽朝中职务,二是丞相一职由原御史中丞郑轩衡担任,三是史官一职由郑轩衡其弟郑轩文担任。
此诏一下,众皆哗然。太子太傅郑谦及其两个儿子现竟都位居高官,如此一来郑家可真谓权倾朝野。然而明成皇面对纷至沓来的折子眉毛都没有动一下,通通丢在了一边,淡淡地吩咐王仁德道:“都烧了吧。”
那些赤胆忠心满腔愤懑含泪高呼“陛下三思”的官员们当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身上突然一阵恶寒,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不知为何总觉得陛下想要烧掉的不是什么折子,而是他们……
然后那些劝谏皇帝陛下千万莫要给予郑家那么大权力的折子就越来越少,到后来干脆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而现洵太后、原贤德皇后越弥溪因思念先皇过度,忧思成疾,在一月二十三日随先皇而去,与先皇合葬于皇陵之中。
其实越弥溪真的很不愿意离开,她皱着小脸狠狠瞪着李涉,气势汹汹:“怎么着,你是嫌溪儿太麻烦赶溪儿走么?!”
李涉无奈,只能解释道:“你难不成忘了这是你和父皇当年的约定么?”
越弥溪撇过头去不领情:“那溪儿想毁约了不行么?”
李涉叹了口气:“母后,如今不走,以后可没办法再走得如此顺利了……”
越弥溪闻言一愣,却亦是叹息了一声,有些难过地看着李涉:“涉儿,难道母……母后便不能为了你……留下来吗?”母后这个词要让她自己说出来,还是有些艰难。
李涉眼里难得浮现出了柔和的、无可奈何的神色:“母后这是真当儿臣还是小孩子么?”
越弥溪却是欲言又止,李涉不知道的那些,李涉忘记的那些,她没有办法说出口,但是她总觉得,如果有一天他想起了些什么,有一天他在烦恼些什么、他在痛苦些什么,或许只有自己可以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所以她想留在他的身边。
毕竟已经当了他这么多年的母亲,而哪个母亲,不是为孩子着想的呢?
“父皇囚你在宫中已经将近十六年了吧?女子最好的年华已经在宫中逝去,那么人生剩下的时光,母后还想在这里浪费掉么?”
“剩下的时光,应当与最爱的人度过。”
李涉清清淡淡的声音还如往常一样,但是越弥溪却在那个瞬间差点以为他已经记起来他曾经深爱过的那个女子,因为这句话好像就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一般,而她听到这句话竟也无力反驳。
齐影陪伴在她的身边十五年,寸步不离如影随形。对于这个甘愿为她奉献自己所有的男子,她也希望能够真真正正地好好回应他,给他一个温暖的家。
所以即使不甘,即使眷恋,即使遗憾,那个美丽贤淑的贤德皇后,还是在宫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剩下的岁月,她将仅仅以“溪儿”的身份而活。
而郑轩衡也在二月草长莺飞时风尘仆仆地从南洵赶回了北洵。
“郑轩文没跟你一起回来?”因只有他们二人,李涉便也随意地往桌边一坐并示意郑轩衡也坐下。
郑轩衡有些尴尬:“呃……三弟说,因为谢家姑娘说要在那里多陪一个人一会儿,所以就暂且再在那里停留一些时日。”
“朕可是力排众议让他当了个史官,他却如此不给朕面子?”李涉挑眉,冷笑了一声。
郑轩衡在心里默默地教训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一通,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
李涉支着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郑轩衡:“想必他还在为朕让他做官这件事满腹怨言。”
郑轩衡依然僵硬地干笑着,而在远方的郑轩文却打了个喷嚏。
郑轩文疑惑地揉了揉鼻子,而谢千浣也面有担忧地凑了过去:“你不会是受凉了吧?”
郑轩文想了想,觉得没可能:“有你整天唠唠叨叨的,再加上本少爷天生体质强壮无比,哪能受凉啊?”
谢千浣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很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却听到他又嘀咕道:“肯定是李涉那厮先斩后奏让本少爷当那什么破史官之后,又暗地里说本少爷的坏话!”
“少爷,那好歹是当今皇帝陛下……”书未在一旁好心提醒。
这不说还好,一说起来郑轩文满腹牢骚又是一泻千里说个不停了,他好好一个闲散公子哥,竟然让他当一本正经还必须贞烈无比的史官?开什么玩笑!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谢千浣听到李涉的名字却有些失神,她托腮望向窗外已经泛出淡淡嫩绿的梨树林,在那片林子的深处,一把镶嵌着蓝宝石的剑牢牢地插入了土壤之中,披上一层孤寂的光。
以剑为碑,长绝相思。
谢千浣和郑轩文就住在原来的穆皇宫内,而此处现已成为了洵皇帝的一处行宫,虽然这里已经被拆除了不少,但只有这铃襄公主的凌云宫完完整整地保持了它原来的样子。
“凌铃,你真残忍啊……”谢千浣苦笑了一声,喃喃道。
而此时的郑轩衡还被刚刚李涉的一句话钉在座位上不能反应过来。
他说:“既然你回来了,而且宫中的事儿也都步入正轨,那朕便要动身去一趟沧溟山了。”
虽然已至初春,天气慢慢转暖,但是盈满灵气的沧溟山中还是弥漫着浓浓的大雾和凉丝丝的湿润气息。李涉望着周围阻碍了自己视线的白茫茫水汽,感觉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