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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谷辰郎的妻子萌子是招赘的独生女。听说辰郎亲自来医院见过萌子的父亲,对方感到满意后,将他收为养子。可是,萌子的父亲染谷达吉是有名的一言堂院长,辰郎在他底下只能坐冷板凳。幸好只挨了四五年时间,达吉夫妇相继死去。辰郎终于扬眉吐气,大权在握,似乎为了补偿过去所受的委屈,他竟开始出入欢场,于是与萌子的夫妻关系逐渐冷漠。
染谷家从战前便世代在新桥经营医院,但到萌子一代,不知为何却生不出男孩。在萌子之前及之后都生过男孩,但两个男孩都在三岁时病逝。没有办法,只好为萌子寻找赘婿。结婚时间据说是在昭和四十四至四十五年间,当时辰郎大约三十五六岁,而萌子的年纪已在四十上下了。
吉敷满怀兴趣,独自去大田区田园调布的染谷家拜访萌子。
染谷家位于靠近多摩川河堤的斜坡途中,路边堆砌着黑色的大石块,证明这是很古老的房子,石墙的一部分改成车库,可以看见到里面停着的奔驰。石墙之上是铺满草皮的广阔庭院,周围围着铁丝网。在庭院深处,有一栋古老发黑的日式房屋。染谷萌子的头发黑白混杂,看来已是步入老年。不过她高龄产子,与辰郎有个正在读初中的儿子。据说是一结婚就怀孕了。萌子给人的印象非常安静,沉默寡言。她的身子瘦削,双颊凹陷,但有种独特的气质,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受过良好教育。
家里好像没请女佣,萌子亲自为吉敷泡茶。吉敷向萌子请教她与辰郎认识结合的经过。萌子简单地回答说,那是父亲在医科大学的教授朋友从自己的学生中选了一位介绍给他们的。吉敷很想多了解一点关于辰郎的事情,但被萌子委婉地拒绝了。对于已步入老年的妻子来说,谈到长相厮守的丈夫时,往往守口如瓶。
不过,染谷与萌子之间的事,毕竟与九条千鹤子被杀没有关系。嫌疑最重的,显然是那个梳油头的年轻男子。对九条千鹤子的调查越深入,越能感到她是个孤独的女人。成城警署的刑警四处查访后并没发现她有什么朋友或恋人。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会被人谋杀呢?而且,不但死于非命,还被剥去脸皮!啊!情何以堪!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第二章 蓝色列车的幽灵
1
从目前为止收集到的资料来看,这只能算是一般案件。虽然传奇的色彩很浓,但还算不上史无前例的难解案件。可是,发出去的通缉海报所得到的第一个回应,却突然令此案变得古怪起来。二月十六日星期四下午,成城警署搜查本部突然响起电话铃声。吉敷出去接听,从听筒中传来非常客气的声音,看来是个老人。
“我在神田附近经营体育用品店。”这是对方的开场白,吉敷“哦”地附和着。
“实际上,这家店是上一代传下来的,所以在店后有块小小的空地和房子。”
吉敷又以“是的”回应。
“特地打电话搅扰你们,是因为日前在成城被谋杀的女性的海报,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疑犯的拼图海报,贴到我们店里来了。所以这几天我天天看着这张海报。说实话,我见过海报上那位名叫九条千鹤子的女人。”
“啊,是吗?”吉敷回应着。吉敷心想,千鹤子活着时必定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这位老人曾经见过千鹤子也不足为奇吧。
“噢,你见过海报上的女人?”
“是的。”
“在什么地方?”
“这个嘛……说出来真不可思议,那女人竟然出现在她死后从东京开出的列车上。”
吉敷一下子张口结舌,听不懂对方话里真正的意思。“喂,刚才你说什么?”
“那海报上不是写着有个名叫九条千鹤子的女人在一月十八日下午三点二十分左右在成城被杀吗?”
“对,对,正是如此。”吉敷答道。
“但实际情况是,我在比这个时间稍晚的下午四点四十五分从东京站开出的‘隼号’蓝色列车上,见到过这位九条千鹤子小姐。”
吉敷的脑子越来越混乱了。“喂,你有没有搞错日期呀?”
“我乘车的日期,的的确确是十八日呀。”
“可是,你在车上看到的那个女人,真的是九条千鹤子小姐本人吗?”
“嗯,千真万确。我有证据,可以证明她就是九条千鹤子小姐。”
“哦,是吗……那这班蓝色列车开往哪里?”
“西鹿儿岛。”
“西鹿儿岛吗?嗯……那么十八日晚上,你在车上还见过她吗?”
“当然见过啦。不只十八日,我在十九日也见过她。”
吉敷准备去神田找这个体育用品店的老板。为了慎重起见,离开成城警署前他打了个电话给船田。吉敷打电话的目的是要确定九条千鹤子的死亡推定时间,是不是如船田所估计的最晚在十九日清晨五点。他还问船田“死亡推定时间可不可能往后推到十九日下午甚至二十日?”船田听完后在话筒另一头发出了笑声,说那是绝不可能的。船田又说他推定的可能死亡时段已经很宽松,不可能再往后推了。如果事后能证明那女人死于十九日中午或下午的话,他愿意引咎辞职。
吉敷在去往神田的路上反复思考着。或许那老人眼花了吧,因为世界上相貌相似的女人不算少,尤其近年来整形美容的普及加上妆化得越来越浓,相似的女人就越来越多了。也许那老人没有跟那个女人说过话,只不过远远看到她的样子。从通缉海报看到真实的九条千鹤子的照片后,就以为车上见到的与海报上的是同一个人了。
到了神田,吉敷很快找到长冈体育用品店。老人名叫长冈,吉敷通过自动门走进店里时,长冈立刻起身迎接。老人说吉敷刑警的样子让他很意外,而吉敷看到长冈老先生时同样感到意外。通电话时,在吉敷的想象中对方是满头白发的七十岁老人,但实际上却看起来很年轻——头发虽然稀疏,但发色依然漆黑。
吉敷问道:“你就是打电话给搜查本部的那位先生吗?”
长冈点头说:“打电话的就是我。”长冈要吉敷稍等,然后转身走进店铺后头。不久后,长冈拿着一本卷成筒状的杂志出来,指着马路对面的咖啡店说,我们去那边谈吧,便走出店门穿过马路。
选了一个最里面的位置相对而坐后,长冈拿出名片。吉敷瞄了一眼后,一面将名片放入口袋里一面问道:“你说在隼号列车上,看到长得像九条千鹤子小姐的女人?”
长冈点头。
“只是看到而已,恐怕没有交谈吧?”
“不,我们讲过话。”长冈说道,“我对九条小姐说我很早就想搭乘有单人寝台的蓝色列车,但一直未能如愿,所以这还是第一次。九条小姐也说了类似的话。”
“你们是互报姓名后才知道对方的名字吧?”
“那当然啦。我给了她名片,她也给了我她的名片。”
“哦!她给了你名片?有没有带来?”
“有呀,在这儿。”长冈从胸前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吉敷拿来细看。名片上只印着成城的住址和九条千鹤子的姓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吉敷陷入了沉思。如果长冈所说的是事实,那么这女人一定是冒名顶替的。也许她做了整容手术,对于只看过通缉海报上九条千鹤子小张黑白照片的长冈来说,便信以为真了。但是,那女人为什么要……
“这班隼号列车是下午四点以后从东京站驶出的吗?”
“四点四十五分发车。”
“车子启动后,你也见到过那个女人?”
“当然。我是在一号车厢内见到她的。”
“再问个有趣的问题,十九日,也就是过了一晚的隔天清晨五点后,你还见到过那个女人吗?”
“当然见过啦。我亲眼看到那女人在熊本站下车。所以说,直到十九日午饭前,她都在隼号列车上。俗话说,耳听是虚,眼见为实呀。”
看来那是另一个人。因为过了十九日早上五点,便不在船田推算出的死亡推定时间范围内了。超过这个时间,九条千鹤子必死无疑。反过来说,要是那女人真是九条千鹤子的话,岂不就是她的幽灵吗?
“你说得没错。不过,我可以肯定那女人不是九条千鹤子,因为九条小姐十八日下午被人谋杀是证据确凿的事实。”
“嗯,可是……”长冈露出难以接受的神色。
“想必长冈先生本人未必拥有这个女人就是在成城被杀的九条小姐的确切证据吧,因为你没有见过生前的九条小姐。现在,给你看几张九条小姐的照片吧。”吉敷说罢,拿出几张向模特公司借来以及在成城的九条房间里找到的照片给长冈看。因为九条做过模特,所以留下了不少的照片,这么一来,调查工作就方便多了。身为刑警,还真要感谢她当过模特。
长冈非常仔细地观看每一张照片,然后抬起头,露出抱歉的表情说道:“就是这个女人,我的确跟她说过话。”
吉敷深感失望。在物理学上,这根本不可能呀。“请再仔细看看,怎么可能发生这么荒唐的事!”
但长冈早已经详细地看过好几次了。“老实说,看了这么多张照片后,我更相信她就是九条小姐了——不可能找得到第二个相貌如此端正的小姐了。我相信绝对不会看错。瞧!你看这照片,左边下巴是不是有两个黑痣?我记得很清楚。”
吉敷不认为长冈在说谎,因为他是个善良而热心的长者,何况他没有说谎的必要。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吉敷对这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又不得不持有怀疑的态度,因为他说的事情从理论上来说是不成立的。他用非常认真的态度叙述着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的事,从理论上来说,只能认定他在说谎。
“可是长冈先生,你是看了刚才我给你的照片,才确信你在车上见到的女子是九条千鹤子小姐。这就是说,到刚才为止你根本没见过九条小姐生前的照片。你只是看到了附在通缉海报上的小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