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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晴天又扫了他一眼。
两人默默地在山林中穿行,无论是十六还是路大堡主都是惯于穿山越岭的人,对这点山路倒也不为苦,手中各持一根探路棍走得相当稳妥。
十六跟在路晴天身后,一会儿转头四望,猜测其它影卫都藏在什么地方,一会儿偷偷瞄瞄前面人的脖颈,想一些不该他想的胡涂心思。
大约走了近两个时辰,走在山道上,偶尔透过树林空隙,已经可以清楚看到不远处高高在上的南岳。
南岳,又名天柱山。一柱擎天的山石高高耸立在山峰上,远看似已插入云端。
「你不会难过吗?」
什么?十六脚步一顿。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难过的表情。就算当初我令你搬出辰院。」
辰院,老爷的起居之处。除了侍候他起居的两位老仆,及隐身听令的影卫,就再无他人可以轻易踏足。
曾经,他作为侍寝,人在辰院中侍候了一个月零十天。
那是个非常安静的院落,安静得让你闭上眼睛就可以轻易地睡着。有好几次他就那样躺在屋顶上,看着天慢慢睡着了。
他不知道那段时间是不是就叫作幸福,那人曾轻声唤他的名,把他揽到身边坐下,一起静静地看明月听虫语闻花香。
他记得他的胸膛很宽厚,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的声音温柔的可以醉人。
他的行为并不放肆,也从来没有把他当女人看过。
在床上他从来没有任何过分的要求,言语中也没有侮辱和低贱。
他甚至弹琴给他听、作画给他看,有时候兴之所至,还会来上一两段应景的诗词。
那段时间,他差点就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他的爱人、伴侣和知己。
「为什么要难过?」十六笑了笑。
路晴天回头。
十六为他拨开前面横路伸出的树枝。
「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结果,你就不会难过。何况就算属下难过了又怎样呢?您不觉得一个大男人终日愁眉苦脸,慨叹君欢不至本身就是个笑话?」
「我指的不是这种难过,而是。。」
「您希望属下看您的眼神偶尔露出悲伤不舍是吗?您希望属下应该在离开辰院后,每次看到您都躲躲闪闪欲擒故纵?还是希望从别人口中,听到属下借酒浇愁愁更愁的丑态?」
路晴天微微眯起眼,「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话的口吻有点犯上?」
十六笑,「是有点。但属下知道老爷您不会因为这而惩罚属下。」
「为什么这么肯定?」路晴天的表情有点玩味。
「因为。。老爷对美人总是心软的。」
「哈!美人?你吗?」路晴天摆袖嗤鼻。
「老爷。」
「嗯?」
「到了。」
乍一看,这和普通的山谷并无什么太大区别。
因为天气转冷的缘故,山谷中落满黄色、灰色的树叶,山谷中的树木也不再那么郁郁葱葱。
谷中偶尔露出的嶙峋怪石趴伏在地表,形状各异,衬着山谷深远显得有点阴森诡异。
「这就是黄泉谷?」路晴天转头四处打量,眼中有点失望。
不对,感觉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错了。
「按照那位云小姐的指点来看,应该就是这里没错。」
十六注意到堡主失望的眼色,小心问了一句,「老爷,请容属下一探。」
「不用,一起进去。」
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感觉对不对,先探探也是好的。也许。。
两人走得十分小心,这里既然称为黄泉谷,那就肯定有被称为黄泉的理由所在。
两个人武功虽高,但对毒物、机关之类还是相当头疼的。
「沙沙,沙沙。」
只有二人在落叶上走动的声音。
似乎连鸟叫虫鸣都消失了。
十六摆出全副心神戒备,他不知道老爷在寻找什么,但他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危。
像是一种嘲笑般,任两人神情紧张的在山谷中走了大半个时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眼看山谷已到尽头,路晴天抬头望向高耸入云端的天柱峰,神情中有一丝疲累。
又没有找到。
到底在哪里呢?
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地方给忘了呢?
一定要想起来!一定要找到!否则。。
路晴天知道他丢失了一件很宝贵的东西在他的记忆深处。
他努力寻找着,他知道自己一定给「它」留下了一个线索,只要让他找到这个线索。他就可以把自己缺少的那块重新补全。
不可或缺的一块。
突然!
「走!」
以肉眼不可辨识的速度一把抓住十六的肩膀,猛地掷向山谷最高处,路晴天自己则以此反动之力一掠三丈。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二人脚底刚刚离地,一阵机关声响起,从深黄的厚厚落叶中射出了密密麻麻的箭雨。
短箭,长仅三寸,尖端发黑。
及时雨!落雨堂,雨家村。
电光石火间,路晴天已经理清思路。
原来从雨家村受袭开始,他们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连环算计中。
如此说来,那指路人的云家姐弟,怕也不是富家落难子弟那么简单。
可是为什么?
如果说四方楼金元宝偷袭、暗算他还说的过去,他和那金胖子有间隙也不是一年两年内的事。
但落雨堂为什么也会参进来?他可不记得自己曾断了落雨堂的财路,还是玩了落雨堂主的妹子!
落雨堂啊落雨堂,既然你有本身敢来挑这段梁子,就不要嫌今后梁重压断你的腰!
「老爷!找到了!这有一个。。」声音突然断掉。
好个十六!
路晴天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十六的打算。心中暗赞一声,作势就要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扑。
没等路晴天动身,呼啦啦冒出了五、六条身影一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原来不止落雨堂和四方楼,连崆峒、形意门也参了一腿。
很好,鸟为食亡。你们今日来此,也算死得其所了。
路晴天冷笑声中连避落雨堂部众射来的暗器。
不知情的人看他一脸焦急愤怒,还以为他有多想赶到对面,却不知路大堡主已经渐渐偏离了路线,绕到了人眼不能及的阴暗处。
一声闷哼,路晴天的身体从飞纵中摔落,掉入落叶乱石中。
暗器雨停了下来,似乎在确定人是否真被暗器射中。
有人不怕死地掀开伪装,小心翼翼地走向路晴天的落地处。
「咦?人呢?」
山谷上有一处裂缝,十六就是被掷到了此处。
裂缝分为两头,一头深入山腹,洞深不知处。一处连接山头,像是活路。
路晴天出现在缝隙处,嘴唇相碰,轻轻发出一声只有他和影卫们之间才知道的特殊联络音。几乎是立刻,身后暗处传来了故意弄出的声响。
一道温暖的气息出现在身后。
「老爷。」
「他们都进去了?」
「是。」
「知道里面是什么?」
「不知。」
「那些人在下面等不住了。」
「老爷的打算是?」
路晴天笑得阴森,「让这里名副其实。」
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大屠杀。
崆峒派死在形意门的拳脚下。
形意门死在落雨堂的暗器中。
落雨堂被四方楼的人斩杀。
四方楼在崆峒和落雨堂的围攻中全歼。
四方人马,无一活口。
死得蹊跷,死得诡异,却死得毫无破绽。明知其中有鬼,却不知鬼在何处。
这也是十六第一次见识到自家堡主的绝到底绝在了何处。
人是不能大意的,说的就是路晴天眼下的情景。
以为事情已了,带着属下大摇大摆的从原路返回,途中看到一只不小心被落雨堂暗箭射中的小动物,也许因为心情好,也许因为无聊,也许因为。。
总之,他为那只貌似幼鼠的小动物拔了短箭,甚至还好心情地捧起它想查看它的伤口为它治疗。
就在他捧起那只有着一只大尾巴的小动物的同时,那畜牲的尾巴一翘,从尾巴后面以极快的速度射出了一根尾针!
避之不及!
一是没想到。二是没设防。
谁会对一只看起来幼小且可怜兮兮,又没什么攻击力的小动物提防呢?
所以路大堡主就着了道儿。当着他属下的面,极没面子的摔倒在地,还被那小家伙给逃了。
「老爷!」十六连忙跪地抱起路晴天。
「我一定要抓住那小王八蛋!」
这是路晴天在昏倒前留下的唯一的一句话。
从堡主肩头拔下那根大约小指长短的尾针,小心用布包起放进百宝囊。
眼看堡主脸上已泛出黑气,十六不敢怠慢,立刻用小刀划开被针刺中的地方让毒血流出。
一番挤压,发现发黑的血液流出得非常缓慢,不管有没有效,他张嘴附上伤口,把毒血一口口吸吮吐出。
可惜效果不佳,堡主脸上的黑气没有加深但也没有减轻。
不晓得是什么毒,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药解。他探手入怀,摸出那颗小九塞给他的说是救命的解毒丸,认命地塞进他家老爷口中。
老爷,对不住了,如今只有相信小九塞给小的这个私房货了。
不过,小的可不保证这到底是小九藏私下的宝贝,还是打算拿小的来试药的未成品。
为今之计只有。。
十六把路大堡主平放在地,站起身提气仰天长啸。
两长四短,这是联系附近路家堡影卫的紧急信号,只有堡主万急时才可使用。
也许啸声会引来其它有心人,不过在这之前他会把堡主藏好,直到影卫们前来接应。
他转身弯腰抱起路堡主,向乱石草丛深密之处走去。
如果不出意外。。
可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