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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左右各置五张案几,众人盘膝而坐。待众女眷悉数落座,武惠皇后才施施然前来,坐到正中尊位上,执起酒樽,恭祝大楚国昌民安,绵泽万世……
座无虚席的大殿静可听针,无一人敢发出声响。
祝辞言毕,王妃公主、世家命妇依着品级上前敬酒。待到尚家时,已然过了两刻。尚老夫人双手执银质酒樽,引着家中女眷,躬身上前。老夫人口中赞大楚昌明,帝后福祚泽万世。武惠皇后回礼,赞尚家满门忠烈,国之栋梁,两相执酒饮。
一番折腾下来,直叫人精疲力竭。
眉心暗叹,皇后也挺不易的,光是内殿诸人礼罢,恐怕连手都要举麻了。
内殿的需一一上前敬酒,余下大殿、外殿人集体恭祝。礼毕,宴饮启,整整耗掉近一个时辰。众人无不饿得头晕眼花,饥肠辘辘。眉心也快饿疯了,恨不得连盘子都要吞进肚子里。然而,没人敢在御宴上大吃大喝,都不过矜持地尝上几口,便放下筷子。
世上对残忍的事,不是挨饿,而美味佳肴摆在面前,却只能看,不能吃。
好不容易熬到武惠皇后离开,眉心趁人不注意,飞快藏了几块香酥小饼入袖中。众女眷从栖凤宫退走,又等了半个时辰。从栖凤宫步行至东安门,要半个时辰。再从东安门到西重门,又要半个时辰。等回到尚府,恐怕天都要黑了。
眉心仰望巍峨寂寥的宫墙,焦急难耐。
她想见他,非常想。
见周围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眉心摸出袖中的香酥小饼,悄悄递给尚月蓉一块,以长袖掩面,正要往嘴里送,忽有四个梳双鬟的宫装侍女行来,对尚老夫人恭敬行礼,说是武惠皇后有请。
“啪嗒!”香酥小饼掉到地上。
跟着宫女步入栖凤宫内苑,来到一处清幽的水榭。一池白荷花,又大又美。清香溢远,沁人心脾。水榭四处安置小几,摆满精致的茶水点心。眉心匆匆扫一眼,发现江临月和陆家顾家众女眷也在,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皇后的私宴,方才吓得她差点……
但愿是她想多了。
武惠皇后斜靠锦垫儿,淡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大殿之上离得太远,此时眉心才看清陆怡君的容貌,一身深紫七重领束腰锦衣,凤眸微翘,高贵明艳。陆家是皇后的娘家,几位命妇伺候陆怡君左右,专捡讨喜的话说,逗得陆怡君大笑。尤其是江临月,紧挨着陆怡君,殷勤添茶劝酒,俨然一对亲姐妹儿。
皇后笑了,众人自然也跟着笑。
气氛陡然轻松许多,大家随意吃吃喝喝,谈笑风生。
眉心坐到靠远的位置,只埋头吃点心。这种场合,她真心不喜欢。尚家众人,除了老夫人一直泰然自若,能够应对自如外,也无不拘谨。
待宾主兴尽,一一起身告辞。
谁料尚家一众人行至垂花拱门,又有宫女过来,说是武惠皇后要单独见眉心。
眉心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来了,果然还是来了!
尚老夫人的神色仍是淡淡的,嘱咐眉心悉心应对,切莫唐突。见老夫人如此反应,眉心心下稍安。赵凤仪,那可是比陆怡君还要显赫的天之娇女,即使多年深居不出,也不至于昏聩到事事不察。此次凤翎卫险胜,诸多较量,并非尚玉衡一人之力所能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陆怡君怎么说也是一国之母,不至于愚蠢到亲自出手弄死她吧?
眉心灿然一笑,谁怕谁啊?
月门下,江临月似乎有意等着眉心,擦肩而过时,江临月冲眉心微微摇头。
眉心不清楚江临月冲她摇头是什么意思,只礼貌地回以微笑。
栖凤宫的内苑极大,穿过方才宴饮的荷塘水榭,来到一处古朴的庭院,眉心站在门口,讶异望见陆怡君新换了一身水蓝的襦裙,正看着一个四五岁的娃娃写字。
小男娃年纪尚幼,腕力不足,提笔不稳,墨汁溅到嫩白的小脸上。陆怡君捏着锦帕子,小心俯身替小男娃擦去,目光温柔而安静。
眉心怔住了。
至始至终,陆怡君眼里只有小男娃。
一盏茶后,有宫女出来,送眉心出栖凤宫。暮色将至,晚风送来缕缕荷香。眉心望着一池皎如明月的荷花,亭亭玉立,温柔静谧,像极了陆怡君望着小男娃时的眼神。
陆怡君,究竟想告诉她什么?
☆、第55章 逼上门
高耸的仪门下,年轻男人负手而立,一身英姿飒爽的戎装,脊背挺拔如松,领口高束,整个人冷峻而沉默。听到脚步,转身瞧见来的人,微蹙的眉峰才一点点舒展开……
眉心揉揉眼睛,真的是他,不是幻觉!
她顾不得仪节,拽起长长的裙裾飞奔上前,差点一头撞入他怀里。
呃,好像有点丢脸。
眉心面染绯色,捏着裙角,嗫嚅道:“你怎么来了……”
“跟我来。”尚玉衡牵起眉心的手,面色沉肃道,“有要紧的事儿。”
“什么要紧的事?”眉心紧张不已,急忙上下打量眼前的男人,莫不是比赛时受伤了?
“跟我来就知道了。”
金乌坠地,华灯初上。
古老而繁华的大楚京都犹如一卷浓墨重彩的华章缓缓展现。亭阁楼台,金玉交辉、巍峨壮观。朱雀大道宽阔笔直的石板路坦荡无垠,似乎一眼看不到尽头,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戒备森严。巍峨的城墙上卫士执戟伫立,在苍茫的暮色中犹如一座座冰硬的石雕。
尚玉衡牵着眉心,大步向东安门行去。
眉心不知道跟着他走了多久,纹饰繁复的广袖虽遮掩住两人十指交缠的手,但她仍觉得羞涩,这羞涩中又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甜蜜。
乍起的晚风拂过脸颊,稍稍散去不安与躁动。
眉心默默望着眼前那个挺拔而沉默的背影,忽然有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他牵着她,一直一直走下去……
终于,他们来到东安门。
东安门隶属尚开阳管辖,门口早有腰挂红头漆牌的皂衣门吏躬身相迎。尚玉衡牵着眉心随门吏从城楼里门入,通过盘旋幽深的层层台阶,来到京都最高的东安城楼上。
在抬头的一刹眼,眉心不禁热泪盈眶。
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万家灯火,炊烟袅袅,喧嚣与繁华扑面而来。
“眉儿……”身旁的男人轻声唤她。
眉心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一抬头,额头碰到他炙热的唇。她急忙垂下头,小声道:“你说的要紧事儿,就是……”就是带她登上城楼看风景吗?
“傻瓜。”尚玉衡拥她入怀,叹道,“我想你了。”
眉心身子猛地一颤,似不敢置信。她瞪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亮如星子的眸子沉沉盯着她,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冷峻,沉默,而温柔。
他抱着她,在京都最高的楼城上,静静相拥亲吻。
。
回家的马车中,眉心像一只小刺猬般窝到车厢一角,愤愤瞪向尚玉衡。方才下城楼时,她的腿都是软的,尚玉衡竟直接将她拦腰抱起,一直抱上马车……
她从来不知道,尚玉衡的脸皮,居然……居然这么厚!
尚玉衡目光炙热得吓人:“坐过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眉心戒备:“你……你不许胡来!”
“呵……”尚玉衡低低笑了,长臂一揽,将眉心圈入怀中。眉心刚要反抗,密密的吻就落了下来。从最初的青涩粗莽,到缠绵深长,吻得眉心昏昏沉沉,身子软软的,没有半点力气。情思涌动,尚玉衡揽到眉心腰间的手缓缓从衣襟中探入,轻轻摩挲……
一番缠绵,两人皆呼吸急促,情动不已。
尚玉衡将脸贴上眉心砰砰乱跳的胸口,黯哑道:“眉儿,今晚我们……”
“不许说。”眉心慌忙捂住他的嘴。若是被外面驾车的修竹听到,她真没脸见人了!
“傻瓜。”尚玉衡轻轻含住她纤细的手指,轻笑道,“我是说,今晚我们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眉心羞满脸通红,别过头,不想理这个厚颜无耻的混蛋!
“好了,不说笑。”尚玉衡双手捧住眉心的脸,认真道,“眉儿,今晚我们重新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好不好?你不晓得,我这几日做梦都是与你……”他深吸一口气,“梦境中反反复复都是你一身凤冠霞帔,顶着鲜红的盖头,娇羞地坐在红罗帐下。我走过,刚想掀开你的盖头,然后……梦就醒了。每次醒来,我又悔又痛,夜不能寐,怕是要成为一辈子的心魔了。”
眉心望着他的眼睛,良久,点头:“好。”
她又何尝不觉得遗憾?
若能弥补,那是再好不过了。
下车时,眉心衣衫凌乱,两颊酡红,怯怯躲在尚玉衡身后,羞得不敢抬头。可偏天不遂人愿,她越是不想见人,却早有人在门口候着,请尚玉衡到浣溪苑,说有极紧要的事。
尚玉衡蹙眉:“何事?”
清浅目光游移,小声道:“二公子,您去了就知道了。”
尚玉衡沉默片刻,让眉心回房休息,他先去一趟浣溪苑。
见清浅奇怪的反应,眉心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想跟着尚玉衡一起去,可她现在这个样子确实不宜见人,便跟着鲁氏回沧浪院,梳洗一番,换身衣裳再说。
路上,眉心悄声问鲁氏发生何事?
鲁氏摇头,她也刚回府不久,并不清楚,听说府来上了一个陌生女人。
女人?
眉心诧异,是秋云回来了,还是……
眉心心绪不宁,不及仔细梳妆,只净了脸,换了身轻爽的襦裙。便匆匆起身。许是太匆忙,手臂不小心撞到妆奁,竟将放在上面的螭龙云纹玉佩扫落到地上。
“啪嗒”一声,玉佩应声碎成两片!
眉心胸口仿佛被重重一击,整个人都懵了!
出门时,清浅已守在门口,请眉心去正德堂。
正德堂是尚府正厅。眉心匆匆赶到,见芳嬷嬷守在外面,里面无半点声息,静得可怕。
眉心放缓脚步,轻挽雾纱,含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