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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斯铜墙铁壁似的臂弯将姬瑾荣牢牢困住:“你才十六岁,和那个人分开了许多年,也就是说你们相识时可能还不到十岁。还不到十岁的时候萌生的感情,真的有那么深厚吗?——真的可以深厚到,让你将他称之为‘爱人’吗?”阿瑟斯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妒忌噬咬着。他妒忌那个莱安医生,妒忌那个卡洛琳,更妒忌那个占据姬瑾荣的心的“爱人”。
姬瑾荣说:“你说过的,有的时候只要一眼就够了。”
阿瑟斯有些悲哀。他爱上的少年真是聪明至极,总是能用他的话将他堵回来。是的,有的时候只要一眼就够了,可是他一眼就确定的人选的并不是他。
即使知道他是阿瑟斯·埃里克,即使知道他可以决定他的命运和生死,他爱上的少年依然坚定地选择自己所爱的那个人。
阿瑟斯松开了姬瑾荣:“你并不讨厌我,对吧?如果没有那个人,你会喜欢我吗?”
姬瑾荣沉默下来。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喜欢上一个人吗?事实上姬瑾荣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他喜欢别人的开朗,喜欢别人的热情,喜欢别人的优雅,喜欢别人的聪慧——
以前他喜欢他所见到的每一个人,因为他们能来到病榻前看他,对他而言就是很好很好的事。他也许永远都无法见识外面的一切,但是听他们眉飞色舞地说话就觉得很高兴。
对他来说,每一个人都是可爱的。也许他们会有点不可爱的地方,也许他们会遗忘了和他这个病重之人的约定,但是他生命里能邂逅到的人本就不多——每一个人对他而言,都是值得珍惜的。
后来他有了重回人世的机会。只是他生活的世界不再是他们的大周,而是一个个陌生的时代。
他仍然珍惜所遇到的人,也喜欢所遇到的很多人。
但是,他真的会爱一个人吗?
以前魏霆钧一点都不在意。
魏霆钧总说,两个人能重逢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现在魏霆钧什么都不记得了,光靠他来寻找,他真的能认出魏霆钧吗?
姬瑾荣说:“我不知道。”
阿瑟斯看出了姬瑾荣的黯然。上一次提起“那个人”时,姬瑾荣也露出过这样的神情。自责、忧心、悲伤——
阿瑟斯说:“那么,留在自由军中吧。只要我还是自由军的首领,你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他单膝跪地,抓起姬瑾荣的手轻轻亲吻姬瑾荣的手背,“我以阿瑟斯·埃里克的名誉起誓,谁要想伤害你,必须先跨过我的尸体。”
姬瑾荣的心微微发颤。他感觉这一幕是那么地熟悉,熟悉到令他心跳猛然加快。明明头发不一样,明明眼睛不一样,明明鼻子耳朵嘴巴都不一样,此刻的阿瑟斯却与他脑海中许多影影绰绰的影子慢慢重叠。
魏霆钧说过,只要他不愿意,“老天”是没有办法将他们分开的。因为在每一个世界,他都曾以灵魂起誓,永远只效忠于一个人——当一个人的信仰已经超脱于主脑所能干扰的范围,那么主脑根本没法拿他怎么样!
在阿瑟斯说出誓言的时候,很多画面随之来到姬瑾荣的脑海中。在雪山下,在火山底,在大海中,在森林里,在沙漠深处,在浩瀚无垠的星空,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不管是何等险隘的环境,都出现过那么一个笔挺的身影。
那个人一次次以生命起誓,永远只忠诚于一个人,永远不会放弃等待重逢到来的那一天——
最后,那一个个身影蓦然重叠成一个人——
在他并不知情的时候,他独自为了他们的重逢走过一个一个世界——
即使遗忘了一切,即使已经不记得心底的执念,在重逢以后他依然向他献出了最纯粹的忠诚与爱情——
姬瑾荣用力抱紧了阿瑟斯。
“石头。”
他喊道。
第33章 收服奴隶首领(十二)
阿瑟斯听到姬瑾荣喊出“石头”,心脏有种奇妙的感觉。他觉得这称呼非常熟悉,仿佛已经融入他的灵魂之中。
石头?
若不是阿瑟斯很确定没有人这样喊过自己,他差点就应了。
阿瑟斯握住姬瑾荣的手:“他也曾经这样向你起誓吗?”
姬瑾荣微微地笑了起来。
他张开手给了阿瑟斯一个拥抱。
他认出来了,不是通过相貌,不是通过脾气,而是通过灵魂。
灵魂是不会骗人的。
阿瑟斯身体发僵。
姬瑾荣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他感觉像在做梦。
这个梦太过真实,也太过美好,让他不想醒过来。
但,不得不醒。
阿瑟斯想回抱姬瑾荣,又忍不住追问:“他叫‘石头’吗?”
虽然他爱上了眼前的少年,但是他并不愿意成为谁的替代品。
他希望他爱的少年真正地爱上他,而不是把他当成别人的影子——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宁愿得不到。
姬瑾荣能感受到阿瑟斯的矛盾。
如果他是阿瑟斯,也不会立刻接受这样的事情,毕竟阿瑟斯已经完全丧失了过去的记忆——只剩下一点点的本能。
姬瑾荣说:“他不叫石头。”他将阿瑟斯抱得更紧。
阿瑟斯的体温是滚烫的,那火热的胸膛中响动着有力的心跳。
这样的心跳姬瑾荣已经听过无数回,只是那个时候他可能习惯多于爱意。
爱情到底是什么呢?姬瑾荣至今还没有完全领会,如果说在爱情里也分个等级的话,那他现在只能算是刚刚入门的新手上路级别。
但是他会好好学。
姬瑾荣说:“他叫魏霆钧,是一个很顽固的家伙,跟劈不开、挪不动、敲不碎的石头似的,所以我叫他石头。”
阿瑟斯静静地听着。
姬瑾荣说:“他一直跟在我身边,但是从来不告诉我他对我有着怎么样的感情。直到有一天,我们分开了。”
魏霆钧去了另一个世界,经历了无数他所不知道的艰难和磨练,才迎来了他们的再一次重逢。
姬瑾荣紧紧抱着阿瑟斯:“我们分开了很久。连我都说不清楚对于他来说有多久,因为对我而言一直是眨眼间的事情——而他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等我这么一眨眼。”
姬瑾荣说得十分玄妙,阿瑟斯本来应该听不懂的,可莫名地,他竟明白了姬瑾荣在说什么。
他的心脏跳得比刚才更有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心脏深处喷涌而出——
怀里的人,是他的。
怀里的人是属于他的。
他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完成身上背负的使命。
阿瑟斯伸出了手臂,紧紧地回抱姬瑾荣,喊出一个久违的称呼:“陛下。”
姬瑾荣浑身一僵。
他仰头看着阿瑟斯。
阿瑟斯俯首亲吻姬瑾荣的唇,并不深入,浅浅地在上面碰了一下。
光是这样,他已经感觉四肢百骸都满是快乐。
阿瑟斯说:“陛下,我还想不起来——你说的那些事我还想不起来。但是我知道那是属于我们的记忆,陛下,那是我们共同的记忆,对吗?”
姬瑾荣凝视着阿瑟斯:“对。”
阿瑟斯说:“那个时候,我一定也是这样爱你。”他抓住姬瑾荣纤细的腰,像是捧着世间最重要的宝贝,“也是像现在这样,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你呆在一起。”
姬瑾荣踮起脚,轻轻亲吻阿瑟斯的眉头:“是的,我们时时刻刻都呆在一起,走过很多的地方,尝过很多的美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学会了各种各样食物的做法。最开始做出来的东西有点难吃,你一边说不好吃,一边又把它们都吃光了。每次我把食物送给适之他们,你的脸色就会黑得可怕——”
阿瑟斯想不起那些画面,笑着评价:“那确实是我会做的事。”他搂紧姬瑾荣,“但是,我现在没办法像那时候那样做。”
阿瑟斯·埃里克是自由军的首领。
阿瑟斯·埃里克肩膀上背负着自由军中大部分人的未来,也背负着老师被杀害的仇恨。也许将来哪一天他可以卸下这些责任,但是在那之前他半步都不可能离开。
一旦失去了他这个首领,威廉公爵很快会将自由军瓦解。
威廉公爵对待“贱民”可从来不会有半分仁慈,自由军所有人都会被他杀死——或者成为生不如死的实验体!
威廉公爵可是一个非常热衷于做人体实验的家伙,令何罗堡变为“死亡之城”的瘟疫就是威廉公爵弄出来的。
而比起死伤无数的帝国平民和帝国军队,威廉公爵手底下的人都拿到了预防这种瘟疫的药方——也就是说,威廉公爵是把瘟疫当成了自己的武器!
要是落入这个疯子手中,自由军没有人能活下来。
所以,阿瑟斯·埃里克是没有办法停下来的。
他的未来已经绑在了自由军的未来上面,无法再将它许诺给姬瑾荣。就连他对姬瑾荣起誓的时候,也只能说出“谁要想伤害你,必须先踏过我的尸体”这样的誓言。
更何况,他还必须用自由军首领这个身份保护姬瑾荣。
阿瑟斯的痛苦和挣扎完整地传递给了姬瑾荣。
姬瑾荣说:“那个时候,我们也是忙完了所有事才偷来二十年的清闲时光。”他目光坚定,“你所看见的一切,我也看见了。威廉公爵是个疯子,帝国的制度也已经不适合延续下去,自由军要想真正安稳下来就必须扫清这些障碍。就算你想和我躲开这一切,我也不会愿意那样做。”
阿瑟斯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阿瑟斯曾经暗暗去拜访老戴维,问老戴维他和姬瑾荣聊了什么。
那时候他是想从老戴维那里判断姬瑾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贵族。
听到老戴维转述的那番话时,阿瑟斯的心才真正出现一种名为“悸动”的东西。姬瑾荣果然是不一样的,他和别的贵族都不一样,别的贵族无法看见的东西他都能看见,别的贵族无法领会的东西他都能领会——他的灵魂是那么美丽,令老戴维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阿瑟斯亲吻姬瑾荣的眉心:“谢谢你,我的陛下。”
姬瑾荣朝他笑了起来,搂住他的脖子亲吻他的嘴唇。
*
安格斯来到药铺时,莫尔又睡着了。
真够脆弱的。安格斯闻到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感觉有些兴奋。
莱安医生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