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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故意使他知道,那也许就要好得多。”
苏仲元笑道:“这个法子果然可以遮盖得一时,其实那鞑酋最不放心的,也只数人,不过这几位决不会同时病故,那只有一位一位慢慢的来,如今他最切齿的自然是鱼老将军,而最放心不下的是长公主,便先由这二位身上做起也未始不可。”
金振声摇头道:“这不嫌太丧气吗?再说这两位鞑酋对他们虽极不放心,在若干遗老志士之中,却是人心所系,如果真的把死讯传出去也不好,此事还宜斟酌才是。”
王熙儒忙道:“这却无妨,须知此讯仅为骗那鞑酋而已,对自己人却不妨说明咧。”
程子云见金振声不以为然,本不敢再说,闻言又道:“弟子本来也是这个打算,只把风声吹到那鞑酋耳中便行了,却不必对自己人也瞒着,如果两位老人家认为可行,那俺便不妨在那曹寅面前先造上一个谣言,等回到北京去也这么一说,也许便行咧。”
苏仲元摇头道:“这却不然,如果只凭一句话,却未必便可使那鞑酋相信不疑,真的要用这条计,还非另行设法不可,不过你不妨如此说,以后的事,我们自然有法子让他相信。”
接着又笑道:“你此番回去,不妨仍旧做你的王府上宾,只要不打算出卖我们这些老头儿和一般遗民志士,便可由你,至于你如何自处,那全在你,你不必问我们的事,我们也不去管你,如果有事不决打算问我,仍旧照我的话去做便了。”
程子云闻言,忙又一张嘴,似乎欲言又止,金振声看着却大笑道:“你打算说什么?这该说的,尽管说,却不许这等蟹蟹蝎蝎的,当真害怕,只以后让我们相信你就行了,又做得这等脓包做什么?”
程子云忙道:“俺倒是有一句话,想问两位老前辈,但又恐不该,所以没敢说。”
接着又看着卫熙儒道:“弟子因为既蒙二位老前辈不究既往,仍旧命俺回去,今后对本门尊长便不得联络避忌,那年双峰,既也是肯堂先生弟子,便也是俺的师叔,他如今虽然已经出京,但日后难免有事还须碰上,却如何相见咧?”
苏仲元不由双眉一皱道:“此事无庸先问,只到必须相见之时,可仍用前法,少不得有人会告诉你,目前他既不在京中,便不妨对那允题仍用向日态度,却不可自作聪明咧。”
程子云连忙答应,不一会,那后舱送出酒肴来,王熙儒连忙接过在中舱几上放好,又安了五个座头,苏仲元一看又笑道:“你且也来坐着,陪我们吃点酒菜,等吃完,便自回去,明后天再回北京,这里没有你的事,却不必多待了。”
说着,连那矮胖老头也邀来一同入席,一面又笑道:“这位是大明镇南关总兵解壮飞,解老前辈,虽然不是本门尊长,但既与我们在一处,你也该以师祖之礼相见才是。”
程子云忙又出席叩头,解壮飞一面还礼一面道:“老叫化你这是何苦咧,平白又说这些做什么?”
苏仲元却正色道:“我之所以告诉他,便是让他知道这江南一带,虽菜佣酒保之中,也有不少心存匡复故国的人物,决不可随便轻视,此番回到北京去也是一样,好让他多点警惕,却非真的为了教他多磕上几个头咧。”
程子云拜罢起来,忙又躬身道:“弟子知道,一切遵命便了。”
说罢苏仲元又命入席,一面笑道:“你解老前辈近数十年来,离开军伍官场,便一心学为烹调,所治肴馔无一不精,他这也真算是调和鼎鼐,你今天能叨回口福也不错咧。”
解壮飞也笑道:“他既是王府上宾,什么好菜没尝过,还在乎我这点手艺吗?”
苏仲元又猛一翻眼道:“话不是这等说法,那王府盛筵,至多不过满汉全席,即使做得再好,也不免令人觉得腥膻欲呕,怎比得老哥所治,纯系汉家风味,虽然人之所嗜不同,口味各异,我却不许忘本咧。”
程子云又不由躬身道:“弟子知道,今天既尝解老前辈手制肴馔,敬当终身永识弗忘此训。”
那王熙儒连忙飞过一大杯来道:“你既有这话,待我来先赐你一大杯,但愿你此番回去,牢记各位尊长训戒。”
程子云忙又谢过师叔赐酒,把杯干了,虽然陪同饮啖,那肴馔也无一不精,但他却如芒刺背,把生平豪气狂态,全消了一个干净,好不容易等得席散,那船仍将他送往原泊处登岸,一路回到曹宅,仍旧不寒而栗,曹寅见他掩头搭脑,嗒然若丧,连忙迎入密室道:“我这王世侄原也是个倜傥不羁人物,程兄方才一同出去,在哪里逛了一趟回来,曾又谈些什么?”
程子云连忙摇头道:“俺与此君虽尚说得来,但他因有事,出门走不多远便行分手,却没有在一处,却无可奉告咧。”
曹寅又附耳道:“上午我因那卫大人说皇上驾幸竹林寺,诚恐召对,所以匆匆出去,未及对你说,这人虽然是个世家子弟,戚友中尽多显宦,本人也是一个生员,但他却也是顾肯堂的弟子和那年羹尧乃系一师所传,以后如再遇上说话还须留神才好。”
程子云强打精神道:“这个俺早已知道,还用你说吗?不过俺已倦游欲归,早半天俺和你商量的话,也必须及早赶回北京去,才好在王爷面前进言,所以打算明日清晨即便动身,却未见得会再和此君遇上咧。”
曹寅心中怀着鬼胎,正也巴不得他及早赶回北京去,在十四王爷面前将事挽回,以免翠娘等人,再来取他脑袋,闻言不由大喜道:“程兄当真叫早便行吗?果真此事却不宜迟咧!”
说着便命人设席祖饯,又送了一千两银子程仪,一再相嘱不可误事,程子云也不推辞,第二天一早便渡江登程,这一路上虽然仍旧怪模怪样,举止却老实多了,本来他可以由水路北上,自是舒服得多,但因赶路心急,一到扬州便用一百多两银子,买了一匹好马,沿着运堤向前赶,这天看看已到车桥镇,正在控马疾驰而前,忽听后面一阵鸾铃声响,倏然赶上来一匹青骡,那骡上坐着一个帕首腰刀短衣束扎的中年汉子,只一瞥之间,便擦镫而过,一晃便下去老远,虽只掉头看了一眼,觉得那面色极熟,只一时记不起是谁来,心中不由寻思半晌,却始终没能想起姓名,便又加上一鞭向前赶去,那运堤上原只一条直路,赶到天黑,已到淮安府,正待入城觅店住宿,猛听身后有人高叫道:“你不是北京十四王府的程师爷吗?
如何却会到这里来,看你这行色匆匆,一定出京有事,待赶回去了,果真如此,那我这长途便不虞寂寞咧。”
程子云掉头一看,却正是那青骡背上的中年汉子,忙一拱手道:“尊兄贵姓大名,俺虽也面熟,却苦于健忘,竟无法记在何处见过面咧。”
那人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连我也给忘了,这岂不该打。”
说着一指城边一家客店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便住在那边骆二房老店,你反正也非落店住宿不可,且在那里住下,等我慢慢告诉你便了。”
程子云一见那人不过四十上下,比自己还年轻得多,却这等口吻,未免心中不快,如在平日,早已反唇相讥,但在连吃大亏,受了教训之后,却处处小心,猛一转念之间,立即躬身道:“俺也本拟宿店,既如此说,便在此间也好。”
说着,立刻滚鞍下马,牵着马直向那店走去,那人略一点头又笑道:“数月不见,可喜你已老成多了,只是我在北京年宅,还曾受过你的大礼,怎么转眼便全忘却咧?”
程子云再向那人仔细一看,猛忆羹尧吉日,江南诸侠忘因自己是王征南一派弟子,依武当辈份,均为师祖,逼令叩头行礼的事,其中白泰官正是这等面庞,不由自己暗中说了一声该死,连忙放下缰绳便待叩拜,却被白泰官一把扶着笑道:“你大约已经记起我是谁来,且慢行礼,我们有话到里面说去。”
程子云忙道:“弟子荒唐,竟忘了你老人家是白师祖,俺真该死,还望恕罪。”
白泰官又大笑道:“不知不罪,我如怪你,也不招呼你住在这里了。”
说罢便一同进店,将马匹交与小二,那店名虽老店,门外墙上一样写着斗大“安寓客商,仕宦行台”字样,却前后只有两进房子,和两边一个跨院,并不太大,白泰官已在那跨院上首房中住好,下首一间还空着,便命程子云住下,等他行礼之后,又道:“你在北京十四王府权势已经炙手可热,红得发紫,为什么又单人匹马到这江南来,是奉了十四王命所差吗?”
程子云觑得无人忙道:“你老人家如问此事,弟子实在该死万分,还望恕罪。”
说着忙将出京经过一说,白泰官点头笑道:“你倒还不失乖觉,老实说你只稍有隐讳,那我便不是这样看待了。”
接着又道:“你自京口渡江,我便跟在后面,稍有不对,那便不客气,要替祖师爷清理门户咧。”
程子云不由心头忐忑不安,忙又躬身道:“弟子迭经诸尊长训诲告诫,焉敢口是心非。”
说罢小心翼翼,侍立一旁,白泰官一看又笑道:“本门弟子重在诚笃,却不尚浮文褥节,你只要心中对得过尊长同门却不必如此,须知我们做事只须光明磊落,便可对鬼神,如果外面恭顺却内藏奸诈,那便可诛了,你只记牢这次各位尊长的训戒便行了。”
说罢便同进酒食,谈笑风生,绝无拘束,程子云这才放心,从此两人一路同行,直抵北京城外,方才分手,各自走开,程子云因白泰官为人豪爽善谑,除初见时故示尊长威仪而外,以后便极其随和,有些依依不舍,白泰官不由大笑道:“我日常均在雍王府和年宅,这两处你均极熟,日后真想见我只照往日一样,不必露出南行之事来,随时可以相见,又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