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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当苏游犹豫着是否发明吉他之际,杨二那里传来了好消息,——因为是第一次加入“琴技”的考核,此次可以放宽到其他乐器,也就是说,此次虽然名为“考琴”,实际是“考乐器”的。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苏游算是舒了口气,吹个笛子什么的至少他还练过。——尽管,如果按九品来算的话他只能混个下下品。
此外,围棋一道,苏游自然是一窍不通的。
可是这两项考试评分不是那种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取平均值,而是专人专考的,这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官员的可操作性,也为他们受贿提供了坚实的基础。苏游听到这消息时也说不清是喜是悲,因为现在该担心被人吹黑哨的并不是他,而是其他来自四面八方的寒门。
苏游一不小心之下,竟混到特权阶层中去了。
“先生,有个来姓客人求见。”苏游正在无所事事地巡游,却见冯凌波过来打了个招呼。
苏游听她如此说,第一时间想起了来雁北,这才想起已经有许久未见她了;墙壁上的本子里也一直没有增加她的手迹。
来姓就来姓吧,只要不是“来信砍”就行了。苏游想到此,快速往冯凌波指点的那个雅间走去。
“在下苏游,客官有何吩咐。”苏游走进雅间时,却见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大马金刀地据榻而坐,这汉子倒也生得壮实,一看就是整日练武的;于是苏游假装他是来此买醉的酒徒,随即拱手为礼。
“苏先生,请坐。在下来弘,请先生来,实是有事相商。”这来弘也不起来,只坐正了身子往旁边席上向苏游做了个请的手势,苏游也不客气,两人左昭右穆地坐了。
“来兄别客气,有话请直说。”苏游再次拱手,他还是比较喜欢开门见山。
“苏先生可记得有个叫来雁北的女子?某是他二哥。”来弘当即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恩,月前她与月容公主联袂而至,与在下有过小叙,饮完茶便走了。”苏游点了点头。
“我父是右骁卫大将军,有守卫皇家之责,所以他们相识。”来弘这话有些东西不搭十三不靠,但苏游却大抵也知道什么意思,他这么说不用猜也知道来雁北是来护儿的女儿了。
想想也是,公主旁边还能伴着个寻常子女吗?只是他与自己显摆这些是要闹哪样?
“寒家兄弟众多,却只有小妹一个,我们兄弟对她自然是呵护备至,她也一直开朗爱笑,只是最近却……。”来弘说着,也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话不便出口。
苏游保持微笑,给了他一个请继续说下去的眼神,心里却大是无奈,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门阀仕女自然有门阀仕女的忧愁,但这跟他还是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所以?”苏游见他半天无语,只好问了起来。
“寒家小妹已有一个月未出门了,据她的随身小婢说,她曾与先生品茶论道。”
苏游大概知道什么意思了,这货要不是想让自己去提亲的话,那就一定是让自己离他家小妹远点。显然,一个寒门小子,一个高阀仕女,苏游自有觉悟。
门阀的公子小娘基本都是政治投资的保证经,说起来苏游已经来此两年有余,岂能不知这里的门门道道?
当初听杨二问起自己的婚事,苏也并不是没有心动过的,他脑子里甚至在第一时间竟出现了杨般若和杨素颜的身影,这实在也怪不了他,毕竟他来到世界后见过最出色的女子便是她们两个,可千年流传下来的潜规则早已使两个阶级的人泾渭分明。
对于她们,苏游不敢多想;但他也远远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在宁缺毋滥的原则下他曾经坚守了近三十年。虽然以前不急着娶亲,有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儿子的缘故。
可是现在呢?自己到底又在坚持什么?是害怕自己给不了她们幸福,抑或是没有下定决心从此要照顾一个陌生人一辈子?
“来兄,苏游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希望她快快乐乐的才好。”
“那在下告辞了。”来弘似是舒了口气。
苏游看着他离去,形色匆匆,走得决然。
025状元孙山
苏游的科举考试基本是做过场,仗着个特奏名的资格,过的可谓是轻松。第一场是和内史侍郎虞世基下了把围棋,第二场是在黄门侍郎裴世矩面前吹了首笛曲,兴许是杨二打过招呼的缘故,苏游不出意外地得了个中。
裴世矩在历史上亦名为裴矩,那是为了避唐太宗讳,正如蔡昭姬最后被改名为“蔡文姬”,李玄霸被改为李元霸一样。当然,这种改名并没经过他们本人同意。
可他们有权表示意见吗?
他的名字,他无权作主——这就是历史。大隋里面也是处处讲究避讳的,比如三省六部里面的内史省,原本就叫中书省,可是,隋文帝的父亲,名字叫杨忠。
不用说,这前面两场考试都是水分最大,也最无关紧要的,他们敢在这上面放水,也是仗着考生不会有什么机会在皇帝面前下棋弹琴,所以这两个考官油水最足,也最有实权。
苏游在考完前面两项的时候,便得到了一个下午的休息,那个时候,二百多个士子还在与“明经”做着殊死的搏斗。苏游属于特长生,所以免去了这科举考试中极为重要的一环。而这一环节由御史大夫裴蕴做主考。
“书”倒是没有特别的考试,全都在做策论的字迹里面体现了,至于“画”嘛,那就要在皇帝面前才能做了。而策论的内容,是纳言苏威出的题目——拟作贾谊《过秦论》。其余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左骁卫大将军张瑾、吏部尚书牛弘都算是副考官。
苏游拿到题目以后就笑了,本来想着这一场考试是最难过的,不过现在倒觉得是最简单的了,只是,自己老苏的《六国论》还是杜牧的《阿房宫赋》呢?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后者,毕竟,老苏同志有可能是自己的后代,还是给他留点成名的东西吧;况且,就立论而言,《阿房宫赋》与《过秦论》更贴切,而且自己以赋为名,抄袭痕迹反没那么重,肚子里本来有货,却假装傻子,真让人难受啊。
更让苏游难受的是,卷子才写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有三个人交卷离开了,苏威同志在上面看那几分卷子的时候摇头晃脑的,而在场的其余人可就费劲心思急出冷汗了,苏游觉得在里面也没什么意思,便第四个交了卷子。
当苏威接过卷子看时,先入目的便是苏游那一笔褚楷,当然,现在褚遂良还在跟苏游失踪的儿子一般大,这褚楷只能是苏楷了;再看那《阿房宫赋》时,不由感叹:“有这一笔字,有这一赋,其他不用考都取得。”牛弘听说,读着苏游的卷子也是大摇其头,两人都对这个特奏名的考生叹服不已。
第二日午后,吏部侍郎牛弘与司隶大夫薛道衡带着新科秀才孙山、杜正藏、杜正伦以及进士苏游进宫的时候,隋帝杨广正与卢思道、许善心和虞世基等人正在流杯殿饮宴,苏游等人远远便听见了众人的叫好声,“陛下此诗妙极。”
隋帝杨广自然是兴致更高,哈哈一笑,“众位爱卿快做来,有能相和的,赏御酒一瓶。”众人努力思索着,却都面做苦色连忙摇手,额上的皱纹纵横交错似乎正在竭力挤出点灵感来。
“此韵太难,臣等愚钝。”
此时牛弘等已然近前,隋帝杨广似没看见他在办公事似的,只随意说道,“众位爱卿都坐下,先喝一轮再说。薛爱卿今日姗姗来迟,理应罚你。不过今天就免了,朕刚刚做了首诗,你来和一曲吧。”
苏游等人并不敢太过放肆,甚至连抬头与隋帝平视都不敢,按照当时的礼制,有等级差别的人相互见面,其中等级低的不能抬眼看等级高者。三国时,名士刘帧在宴会中平眼正视曹丕夫人——后来的甄皇后,曹操闻讯后,立刻以“大不敬”治其罪,这便是典故“平视获罪”和“刘帧平视”的来历。
当然这时候隋帝的眼里也只有薛道衡一人,所以苏游才敢仔细打量了下这历史上出了名的暴君,——但现在的杨广并没穿朝服,此时的他,四十岁上下,因志得而气度雍容,宽衣大袖中的潇洒劲,丝毫不让林下七子,若是谁能把如此名士风流的人物扯到暴戾的昏君身上,这人的想象力一定很好。
薛道衡听说做诗,一时也兴奋起来,三杯酒喝完,老脸已是酡红,“不知刚才陛下所作是?”话刚问完,便看见一个宫人递了宣纸过来,上面写道是:
“孟轲叙游圣,枚乘说愈疾。逖听乃前闻,临深验兹日。
浮天迥无岸,含灵固非一。委输百谷归,朝宗万川溢。
分城碧雾晴,连洲彩云密。欣同夫子观,深愧玄虚笔。”
薛道衡一字字读来,自然又是轰然叫好声响成一片,掌声也不适时机地响了起来,苏游也忍不住叫了声好,但更他不可思议的是薛道衡,他只思索了不到半分钟,便开始吟出了和诗:
“垂柳覆金堤,蘼芜叶复齐。水溢芙蓉沼,花飞桃李蹊。
采桑秦氏女,织锦窦家妻。关山别荡子,风月守空闺。
恒敛千金笑,长垂双玉啼。盘龙随镜隐,彩凤逐帷低。
飞魂同夜鹊,倦寝忆晨鸡。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
前年过代北,今岁往辽西。一去无消息,那能惜马蹄。”
诗才吟罢,在场数人无不击节称妙,几乎所有人的思维凝固在薛道衡的才思惊人处,都暗暗惊叹那一句“空梁落燕泥”湮灭了南朝宫廷诗的所有光彩。倒是当事人薛道衡暗暗一惊,隐隐约约有种莫名的胆怯,仿佛远处鸣蝉嘶哑的号叫声湮没了夏日的炎热,空气中流动着一丝阴冷。
这首《昔昔盐》是前段时间从西京往东都途中所感而发,当然他之前从未示人,听隋帝让其和诗,正好对韵,脑中没有多想便吟了出来。
“薛爱卿和得好,当赐酒一瓶。可还有能和的吗?”隋帝显得极为开心。
“陛下,学生也来和一首。”说话的却是苏游,今天能够来到这里接受考验,本来已是天子门生了,想着与其待会碰到难题,不如现在抄一首帮帮薛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