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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怒目曰:「三十元。」呜呼,从中央书局到体育专科学堂,竟要三十元,这不是谋财害命是啥?该车是「新幸福」车行的,看起来还是台北的人情薄一点好。
提起计程车,又想到「正名」问题,记不得那一天啦,柏杨先生曾非常困惑过,明明是「计程车」,车顶上却矗立着「出租车」,「计程」二字不但简单明了,而且崇法务实,盖「出租」的范围要广得多,不计程的汽车也可照叫出租汽车,若旅行社的旅行车焉,若游览公司的游览车焉,若公路局的长途车焉;为啥不能使之更切合实际乎哉?
这是官方「正名」问题,还有民间「正名」问题,那就是「他哭兮」。平常日子,柏杨先生不大上街,孤陋寡闻,还不知道计程车又叫「他哭兮」。也是这一次南下避年,长了见闻。初七之日,我刚出高雄车站,就听见一个妙龄女郎,纤其腰而露其腿,玉手乱招,娇喊曰:「他哭兮。」我看她招手的方向正对着我,还以为是叫我前去安慰她一番哩。遇到这种惊艳场面,当然也顾不得老妻啦,乃扶正领带,力疾前往,好容易跑到跟前,刚嗅到从她身上发出的香味,而她阁下已跳上计程车走她娘的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计程车不叫计程车,而叫他哭兮。
最严重的是老妻也传染上这种舌头之痒,昨天南下避年归来,出了台北火车站,正要去搭公共汽车,她竟然也一摆粗手,唤曰:「他哭兮。」我当时就叹曰:「夫人,不要再叫他哭兮啦,再叫可就要我哭兮啦。」嗟夫,我想世界上最不可忍耐的是中国人在中国土地上,对中国人乱冒洋话。尤其是像柏杨夫人者流,识字不多,派头不小,就更凄惨悲凉。
送到圣人庙
我们本来正在写杨传广先生的,写着写着,阴历年一脚插进来,插断了气。现在避年已毕,四大皆空,应该言归正传矣。
在南部时候,有些朋友问我曰:「柏老柏老,你哇啦哇啦半个月,尽谈男女婚姻,那和杨公夫妇有啥关系哉?」呜呼,我自以为反来覆去说的很详细啦,而竟然仍有些人执迷不悟,真是伤心,现在索性大嗓门嚷嚷吧。那就是,依常情来说,周黛茜女士崇拜杨传广先生的成份多,而爱杨传广先生的成份少。爱固然可以包括崇拜,但崇拜决不就等于爱,更不一定包括爱。以爱为出发点时,她将处处为丈夫着想;而以崇拜为出发点,她就要抓住丈夫的小辫子荡秋千矣。
这是很显然的,周黛茜女士向以美国人自居,主要的是,中国现在行情太低,没有崇拜的价值,如果中国现在伟大得不像话,她恐怕又是一番表情。于是乎,杨传广先生名闻天下时,「杨夫人」「杨太太」飘飘然而沾沾自喜。而如今杨传广先生似乎要完了蛋,呜呼,我不是铁嘴大学堂毕业的,故不敢预言他们的婚姻一定会拆伙,但我却不得不为他们间的幸福,捏一把汗。
杨传广先生参加东京世运,理所当然,而他太太竟然也跟了前去,真是货真价实「二十年来目睹怪现状」。当然啦,中国政府给她一个头衔,曰「女管理」,问题是她如果押宝没有押到杨传广先生头上,而押到柏杨先生头上,成了「柏夫人」「柏太太」,官崽们能冒出「女管理」灵感乎。有人说这没啥了不起,没啥了不起当然没啥了不起,反正跟着世运团吃我们小民血汗钱的多得是,再添一个美国女人,又能多吃几文哉?但主要的,这是一个「特权观念」问题。杨传广先生不过在前届世运中拿到第二名,就既派「太子洗马」远涉重洋,伴他读书,又把他太太也弄成名闻国际的「女管理」,父母也跟着双双观光东土(这一记表错了情)。开幕那天,连拿金牌的挪威王子都下场徒步一周,只有杨传广先生一人高踞台上,顾盼自雄。有人说他不知耻,有人说他小人得志、不学无术。柏杨先生觉得并没有这么严重,而只是「特权」观念作祟,大家先自动自发的手忙脚乱,丑态毕露罢啦。
洪荒时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家伙当了皇帝,跟他一块拚老命流鲜血的朋友,也就是「功臣」,不是杀之,就是烹之,了不起封他一个侯爵,就到顶尖啦,而他那些毫无贡献的兄弟姐妹老婆娘,却王焉公焉公主焉郡主焉,舒服舒服。这种观念,一直到了今天,都阴魂不散,在杨传广先生头上转来转去。瞧他阁下从东京回国那一段吧,请他去台湾省运会上表演表演,他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股子满不在乎的嘴脸,好像在洋人跟前卖劲才有意思,在你们这些土豹子眼前,真是委屈万状(也幸亏他吊儿郎当,盖吊儿郎当他还汗如雨下,如果真的勇猛起来,真要断了筋也),好像他花中国人血汗钱,「乃属天命,非人力也」。昨天听说他阁下向教育部要求继续给他公费,表示还要继续留美研究。呜呼,不知道他继续留美研究些啥。继续研究他的美国太太和孩子乎,抑继续研究怎么再吊儿郎当乎?
我想一定有人努力支持杨传广先生继续留在美国,即令「得道」的人本身不太坚决,「鸡犬」们也会奋勇劝进。不要说别的,即以远洋伴读的「太子洗马」而言,他首先就不会愿意杨传广先生打道回府。盖杨先生一回了府,他还靠啥吃啥,只好也跟着回府,损失就惨重了矣。至于一些身在国内而靠杨公混混的一批体崽,也不能眼睁睁瞧着树倒猢狲散,自必用种种奇计怪法,继续慷小民之慨。
就在这次避年途中,遇到一位体育界朋友,他也是既得利益份子之一,所以说起话来,颇为温柔敦厚,他曰:「世运会的主旨,在于参加,不在于得分。我们责人不能太苛,杨传广也是一个人,怎能一定求其必胜哉?」听了之后,当时就考虑上书官府,把他送到圣人庙。原来世运会的主旨竟然只是参加而不是得分的,呜呼,这是人家奥林匹克主席的话,在于鼓励和安慰,想不到落到中国畸形人手里,就成了响尾蛇飞弹。如果参加世运的目的,真的并不在得分,则以后可以不必选拔啦,在成年的公民中抽签可矣。而柏杨先生也想参加参加,柏杨夫人也想当当女管理,成乎?成乎?他妈的。
俗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养兵的目的就是在于打胜仗,如果养兵养得十分起劲,开到前线,唏哩哗啦,一哄而散,恐怕军事法庭有得忙的。小民拿血汗钱养杨传广先生,官崽体崽内外夹攻,既派太子洗马,又养洋婆骑驴,其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参加,而不是为了拿金牌,恐怕连太上老君听啦,都得气绝身死。
长江后浪推前浪
英国一代伟人邱吉尔先生死矣,而且葬矣,他阁下不仅是英国的救星兼欧洲的救星,也是自由世界的救星。当他登上首相宝座时,法国已经投降,美国尚未参战,只剩下不列颠三个小岛,在德国雷霆万钧的军力下发抖。那时候如果不是他挺身而出,德军一登陆英伦,美国立国传统又是第一拳总是让别人先动手的,德日不犯他,他再心痛也打不起来。于是德军东征,日军西伐,在印度焉,甚至在重庆焉、西藏焉会了师,今天又是一番天地,此时大家恐怕都在努力喊天皇万岁哩。
所以邱吉尔先生是一个救命恩人,希特拉先生恨他恨的入骨,当邱吉尔先生在下院发表他那段千古不朽,隽语横生的演说之后,德国轰炸英国的每颗啸声炸弹上,都漆着「敬赠邱吉尔」,一则泄愤,一则也是心战,教英国小民瞧瞧,如果能把邱吉尔赶走,你们就不致挨这家伙啦。
可是提起来真教人伤心,等到德国一投降,反对党就要求普选,邱吉尔先生气得七窍生烟,七窍生烟仍挡不住对方的攻势,只好可怜兮兮向工党商量,等他的政府击败了日本之后再大选行不行?当然不行,好吧,选就选吧,以我拯救国家民族于危亡的伟大功劳,怕小民不选俺保守党乎?选举的结果是啥,世人皆知,他阁下竟垮了台,而由艾德礼先生继任首相。其中最尴尬的局面是,在大选揭晓之前,邱吉尔先生出席国际间的巨头会议,不得不把艾德礼先生像尾巴一样带着,以便他进入情况,一旦当选,好来接棒。──写到这里,想起来一件中国一桩往事,一九四九年上海大战尾声之际,一位立法委员要搭机来台,当时军事首长汤恩伯先生严加拒绝,还大义凛然曰:「你不是平常在立法院总攻击政府,说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乎?今天还跟着政府干啥?」把该立法委员整得眼如铜铃,后来还是别人出面说情,才算搭上飞机,险哉。
这种狭隘的气质和糊涂的观念,是使中华民国弄到今天这种地步的主要原因。看情形如果把邱吉尔先生换成了畸形人,恐怕半路上不把艾德礼先生推到大西洋里才怪,即令不把他推到大西洋,也会不跟他说话。
这都是题外闲扯,话说大选揭晓,民族救星被受恩的小民一脚踢,全世界为之愕然。当时有一个美国记者前去访问,为了安慰老头,乃曰:「阁下,那些因你而得救的小民,真是忘恩负义。」邱吉尔先生咬着他那根奇臭的雪茄,答曰:「一个忘恩负义的民族是年轻的,这证明我们英国人并不老大。」呜呼。
邱吉尔先生赞扬那些背弃他的小民,并不是真的欣赏忘恩负义,而是在打该美国记者的耳光,从这个耳光上可以看出邱吉尔先生够得上一个伟人水准,他不仅有胸襟,而且有认识。盖小民们选他不选他,和忘恩负义不忘恩负义无关,那只是一个单纯的「接棒」问题。无论如何,接力赛要优过单跑,一个人一口气跑一万公尺,差不多到极限啦,如果跑十万公尺的话,恐怕肠子都能跑出来。而接力赛则可以一口气跑十万八千里──不但可以跑十万八千里,简直可以与天地同寿,无穷无尽的跑下去也。
诗不云乎:「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新人换旧人」,这是天老爷正常的安排,自以为非他莫属的,便是畸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