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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萨布罗夫在完全冻结的土地上爬着。也许是因为将近黎明,德国人认为这里不会再有人经过,也许他们只是因为整夜向河岸开枪感到乏味,他已经爬了一半路程,上面一声枪响也没有。这甚至使他害伯起来——会不会有埋伏?他扳上扳机,从腰带上解下一颗柠檬式手榴弹拿在右手里。这样爬起来虽然比较困难,他却不把手榴弹放下,握在手里以便一碰到危险就可以扔过去。后来他想到了命令。有什么办法呢,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就把第二颗手榴弹扔到自己的脚下。他安全地又爬了50步之后,就渐渐摈除这些想法。一种下意识的感觉告诉他,这一次也会平安过去。果然,他已经爬到那边的废墟跟前,一路上连一声枪响也没有。
“又是你吗,萨布罗夫?”格里戈罗维奇喊了一声。
“是我。”
“菲利普丘克呢?”
“被打死了。”
“在什么地方?”
“爬了不到70步,”萨布罗夫说,他想起了死去的菲利普丘克的脸,回这边来的时候,他问那个连长有没有把菲利普丘克拖来。听说已经拖来,他要亲自看看尸体停在什么地方,他用手电筒照了照菲利普丘克的脸,脸色是惨白的,有一个战士擦去了他脸上的泥和血迹。萨布罗夫在一生中不知是第几次感到心里不是滋味,仅仅在一小时之前他还和这个人互相低语着。“你在这儿吗?”他说。“我在这儿,”菲利普丘克回答说。
萨布罗夫走进列米佐夫的屋子,把命令交给他。列米佐夫读了命令,然后问起菲利普丘克,他几乎把和格里戈罗维奇说的那一番话又重复了一遍。
“证件带来了吗?”列米佐夫问。
“交给将军了。命令发个信号,表示我到了。你们有绿色的和红色的信号火箭吗?”
“应该有的。沙拉波夫,你去看看有信号火箭吗?”
“信号火箭都用完了,上校同志。”
“那就命令用自动枪在伏尔加河上放三排曳光弹,3发同时放,然后是1发。”
“这倒可以,”列米佐夫来了精神,又减道:“沙拉波夫!帮我站起来。”
沙拉波夫帮他站了起来,他便叹息着,在掩蔽部里走走活动筋骨。
“给我自动枪和装好曳光弹的弹盘。萨布罗夫,我们走吧。即使这样,我也要亲自来放枪。”
沙拉波夫和另外一个自动枪手跟着列米佐夫和萨布罗夫走出掩蔽部。
“和我并排站着。听到‘一、二、三’的口令,就放一长排枪。我们就算是悼念菲利普丘克放礼炮致敬。“列米佐夫转身对自动枪手说。“把您的自动枪给大尉。萨布罗夫,您拿着。我们一同来纪念同志!”
当他们听见“一、二、三”的口令用自动枪发出排射时,天色已经有些灰濛濛的。发光的弹道,高高地飞在伏尔加河的暗灰色的天空,到终点就弯曲了。列米佐夫紧接着又发了一梭子弹,看了看萨布罗夫,正好萨布罗夫这时要说,他该回去了。
“我不放您走,天已经亮了。一般地说,我是不会放您的。碰运气3次还可以,多了就不必。明天夜里我们突了围——您,就可以回去。”
“我那边营里没有营长呀,”萨布罗夫说。
“我这里的两个营都没有营长。您去睡觉吧。沙拉波夫,把大尉安排在政委的床上,我的政委牺牲了。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一个月前才从党的区委会振来的。他不会打仗,可是连对我这个打仗的老手,也给了精神上的鼓舞。我非常惋惜。惋惜得叫人奇怪。我们到掩蔽部去吧。”
第十九章
萨布罗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3点钟了:他差不多睡了8个小时。掩蔽部的角落里有人在动。
“是什么人?”萨布罗夫问。
“是我。”
他面前站着一个胖姑娘,她的袖子卷着,军便服上面戴着围裙。
“上校呢?”萨布罗夫问。
“在前沿上。”
“你们这儿的前沿在哪里?”
“就在旁边。”
萨布罗夫把脚放到地上,直到现在才发现,有人脱了他的靴子和包脚布。
“您坐着,”那姑娘说。“包脚布在烘着,马上就拿来。”
“是谁给我脱的靴子?”萨布罗夫问,
“明摆着是谁——是沙拉波夫呗。”
姑娘出去马上又回来了,一手拿着萨布罗夫的烘干了的歪扭的皮靴,另一只手拿着包脚布。
“给您,穿上吧。”
“您叫什么名字?”萨布罗夫问。
“帕沙。”
“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代替所有的人?”
“我一个人,”帕沙回答说,“全上前沿去了,电话也在那边。”
“这么说,守卫司令部的责任全交给您了?”
萨布罗夫问,一面在裹包脚布。
帕沙沉默了一会,显然不赞成这无聊的问话。
“想吃东西吗?”
“想。”
“上校吩咐,叫您醒来吃了东西之后,到他那里去,有自动枪手陪着您去。”
“您要给我吃什么?”
帕沙烦恼地耸耸肩膀:这个问题使她苦恼。
“浓缩食品。荞麦的。吃过吗?”
“吃过。”
“我在里面放了点脂油。明天要弄什么吃的,我可不知道了。”
“伏尔加还没有冻上?”萨布罗夫问。
“鬼知道。一会儿说——冻上了,一会儿说——没冻上,吃的东西不运来。这才叫人心烦呢。”
她走了出去,拿着一个盛着饭的平底锅回来。
“吃吧。”
后来她走到角落里,拿出一只军用水壶,晃了一下,也不问萨布罗夫,就给他倒了半杯。
“沙拉波夫在哪里?”
“跟上校在一块。他总跟着上校,寸步不离。”
她不等邀请,就在萨布罗夫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手托着下巴,开始仔细地看他。团里的人她一定统统都仔细端详过,而他是个新来的。
“嗳,你瞧什么?”萨布罗夫说。
“不看什么,随便看看。现在您要待在我们这里了吗?”
“不,不待在你们这里。”
“那您干吗在这里?”
“我是临时到这儿来的。明天就走。怎么样,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她不懂这是开玩笑,说。“也许您还想吃点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了。也许,您还想喝点茶,茶是有的。”
“不,不要了。”萨布罗夫回答说。
“可是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老要喝茶。”
“这个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是谁?”
“就是上校。”
“可是我不想喝。”
“随您的便。也许,给您点巧克力?”
“不啦。”
“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说,叫把所有的东西都请您吃。”
“谢谢,我不要。”
“好吧,随您的便,要不然,他只剩下一块了,”萨布罗夫觉得,姑娘的口气之中带着几分轻松。
“那么自动枪手在哪里?”他吃完浓缩食物,问道。
“在那边战壕里。”
萨布罗夫站起来。
“谢谢。”
“再见。您怎么吃得很少。”
萨布罗夫走了出来。在掩蔽部旁边的战壕里果然有一个自动枪手在等着他。
“那么,我们就到上校那里去吧,”萨布罗夫说。
“大尉同志,根本用不着走,”自动枪手说。“抬腿就到了他那里。”
在列米佐夫的管辖下,可以看出一切都有条不紊。从掩蔽部往前,有交通战壤穿过废墟,只有在可以伸直身子安全通过的地方才没有交通壕。
5分钟后,萨布罗夫来到一个造得相当巧妙的观察所。在这里将列米佐夫的阵地和德军隔开的峭谷边上,耸立着一座被毁的房子。德军的大炮不断对着它的废墟轰击。列米佐夫挖到这所房屋的地基下面,在下面挖了一个相当宽敞的土窑,朝德军方面开了两个掩蔽的小洞眼。
一夜过来,土地完全上冻了。谷底躺着1辆从斜坡上翻下来的坦克和许多横七竖八的尸体。
“早饭吃得怎么样?”列米佐夫问萨布罗夫,这样来代替问候。
“好极了,上校同志。”
“看来,帕沙没有叫我丢脸,她这个人很小器:样样都替我节省。怎么也不能教会她款待客人。”
“相反,”萨布罗夫说,“她还要请我吃巧克力呢。”
“是真的吗?好,这是进步。今天我这里很安静。然而,好像是对将军那边施加压力。您听见吗?”
果然,左边可以听到枪声。
“听声音,已经两次进行手榴弹战了。换了我,立了这样爬行的大功之后,我要睡上它一天一夜。我命令他们不要叫醒您。当然,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是要叫醒您的,但是目前还不到这地步。活动嘛,这是有的。请看望远镜。”
萨布罗夫从列米佐夫手里接过望远镜,朝峡谷那边望了很久。那边不断有人跑来跑去。在房屋的空隙中间闪过1辆坦克,后来又是1辆。
“他们已经轰炸过了?”萨布罗夫问。
“我们这里没有。左岸那边轰炸过了。他们总想捕捉‘卡秋莎’。‘卡秋莎’一向总是在早上唱歌的。您休息好了吗?”
“完全体息好了。”
“今天您在我这儿简直像参谋本部临时派来的军官一样——可以观察战斗的全过程。然而……”
列米佐夫微微随行着,把萨布罗夫带到一旁,他们走出掩蔽部,两人都靠着战壕的墙。
“然而,”列米佐夫重复说,“要是您能到右翼去就好了。我有这么一种感觉,他们今天对我不感兴越,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用不着管的东西。他们认为,随时都可以把我干掉。不过您还是到那边去,以备万一。我的右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