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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意吗?我命令你。 ”
沙布洛夫脑海中忽然闪过一种念头:要立刻使巴伯琴科缄默下去,不让他再来重复这样的话;为了拯救很多人的生命,应该打电话给普罗琴科,报告他说,按照巴柏琴科的想法做是不行的,至于往后的事,就让他们来处理他沙布洛夫好了。但是根深蒂因的纪律性妨碍了他这样作。
“好吧。”他仍然凶恨地盯着巴柏琴科说。“请允许我去执行吗? ”
“执行吧。 ”
此后发生的一切犹如一场噩梦,长久地留在沙布洛夫的记忆中。他们钻出掩蔽部后,沙布洛夫在半小时内把可以集结的全部人员集合好了,巴柏瑟科用电话命令还留在团部的五门平射炮前来支援,但是对此地来说,这几门炮也未必能产生预期的效果。反攻开始了。
虽然该营二十天前开始加入战斗时,其编制几乎是满员的,但此刻要在白天的战斗过程中组织反攻,沙布洛夫所能集结的只有三十人。这是他可以指望的全部预备队。
巴柏琴科在催促。他对“不许后退一步”几个字的理解是机械的,全然不顾今天这种无谓的损失,在明天德寇又来攻击时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攻击是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开始的,攻击开始之际,甚至那几尊多少有些帮助的迫击炮都没来得及从左翼拉过来。而沙布洛夫以及他的三十名战士,就开始沿着墙壁,沿着废墟,跑去攻击这间库房了。
结果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十个战士倒毙在废墟间,其余的人则在距库房不远的地方各自隐蔽着,任何力量也无法让他们抬起身来。攻击没有奏效,在这种条件下显然不可能奏效。
当战士们卧倒时,德寇开始用迫击炮向他们猛击。他们分别爬在各处,利用不可靠的东西做掩护必死无疑。炮火越来越猛。有颗迫击炮弹在附近爆炸,沙布洛夫被震伤。他左半边脸忽然麻木,仿佛里面塞满棉花。砖块打到他脸上,满脸流血,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当敌人火力猛烈得完全无法承受时,沙布洛夫就向其余的人发出撤退的信号。
在返回的路上,又阵亡了一个战士。这次战斗开始一个小时后,沙布洛夫在一个倒塌的楼房的突出部位站在巴柏琴科面前。巴柏琴科站在那里,差不多没有任何隐蔽,距离敌人也很近,始终冒着敌人的炮火,在观察攻击行动。
沙布洛夫行了一个军礼,把自动枪往地上使劲一放。大概因为他脸上沾淤血和污泥,样子很吓人,竟使巴柏琴科起初一句话也没讲,后来才说:
“去休息吧。”
“什么?”沙布洛夫没有听清楚,问道。
“去休息。”巴柏琴科重复地说。
沙布洛夫又没有听清楚。于是巴柏琴科就附着他的耳朵,大叫了一声。
“我被震伤了。”沙布洛夫说。
“您去休息。”巴柏琴科又说了第四次,然后向掩蔽部走去。
沙布洛夫跟在他后面。他俩并没有下到掩蔽部里,而是在墙壁旁边的值班棚里蹲坐下来。两个人默不做声,也不愿互望一下……
“血……”巴柏琴科说。“受伤了。”
沙布洛夫掏出衣袋里一个带土色的脏污手帕,唾上几口唾液,在脸上擦擦。然后又摸了摸头。
“没有,是擦破了的。”他说。
“把各连能叫来的人,通通叫来,”巴柏琴科命令道,“我亲自带领他们去攻击。 ”
“去多少人?”沙布洛夫问。
“有多少就去多少。 ”
“不会超过40人。”沙布洛夫说。
“我已说过,有多少,去多少。”巴柏琴科重复地说。
沙布洛夫一面下命令召集人来,同时又命令把迫击炮移近一点,这多少可以解决点问题。巴柏琴科虽然固执,但是也认识到这次攻击失利是他的过错,即使再进行一次攻击,也未必能奏效。但是,当他亲眼看见人们按照他的命令做出无谓的牺牲之后,他认为,他自己必须亲自去尝试一下他的下属未做到的,而他认为能做到的事。
在搬运迫击炮,集合人员,发布攻击前最后的命令时,巴柏琴科又回到他观察第一次攻击的墙外边。他仔细观察前面院子里那片空地,计算着从哪里爬更方便些,更安全。沙布洛夫默不做声地站在他的旁边。敌人的一颗重迫击炮弹在附近四十步远的地方爆炸。
“敌人发觉了。”沙布洛夫说。“中校同志,请向后退。 ”
巴柏琴科没有做声,也没有走开。第二发从另一方向打来的迫击炮弹,也在离他们40步远的地方爆炸。
“中校同志,请向后退。敌人已经发觉了。”沙布洛夫又重复地说。
巴柏琴科仍然站在那里。这是一种号召。他想在派遣人们前去冲锋的时候给大家做个榜样,要求大家和他一样,也要有这种牺牲的精神。
“离开吧。”当又一颗迫击炮弹在他附近爆炸时,沙布洛夫第三次几乎大声喊道。
巴柏琴科默默地转过身来,望一下沙布洛夫,朝自己脚下呸了一口,用坚定而不颤抖的指头,从烟袋里捻出一点烟叶,卷了一支烟。
又一个迫击炮弹在墙壁前面爆炸,有些弹片就在他们头上飞过,打得尘土直喷。沙布洛夫看出,巴柏琴科战抖了一下,这种平常人所常有的自然动作迫使沙布洛夫不得不用极普通的话,向巴柏琴科说:
“巴柏琴科同志,离开这里吧! ”
巴柏琴科仍不做声。后来他想起手上已经卷好的烟,于是掏出衣袋里的打火机打了几次,接着转过身去,背对着风,弯下腰去,以便把烟点燃。如果他不转过身,也许不会被打死,但是他转过身来,距离他五步远的地方,一颗迫击炮弹爆炸,弹片恰好打到他头上。他一声不吭地倒在沙布洛夫脚边,他的身子只颤抖了一下,就丧命了。沙布洛夫两手伏在他身旁,翻转他那被打烂了的,鲜血淋淋的头,带着异常的冷淡心情想道,也该如此。他把耳朵放在巴柏琴科胸前听了听: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
“被打死了。”他说。
他随后就转过身来,向趴在墙外四五步远的别佳命令:
“别佳,来,帮帮忙。 ”
别佳爬到他面前。他们抓着他的臂和脚,弯着身子,迅速把他抬到掩蔽部跟前去。
“迫击炮都拖过来了。”一个中尉跑到沙布洛夫面前报告。“命令开炮吗? ”
“不。”沙布洛夫说。“立刻把大炮拖回原地。 ”
他叫来了马斯林尼可夫,要他取消一切准备攻击的命令,并让人们回到各自的阵地。然后他下到掩蔽部里,打电话到团部。团政治委员接电话。沙布洛夫报告道,巴柏琴科被打死了,是在什么情况下死的,并说明到天黑时,才能把他的尸体运到团部来。
当然,巴柏琴科被打死,他感到很惋惜,但是同时,他又有一种明显轻松的感觉,因为他现在能够合理安排应该做的事情,而且巴柏琴科为了个人威信臆想出来的那种愚蠢的攻击,不会再重复了。他下达命令,帮助受伤战士,并准备在夜间攻击库房。
德寇暂时还未采取什么新的行动。沙布洛夫根据习惯的感觉推测,今天敌人方面大概已经结束行动,明早以前敌人不会再来攻击。他通过电话向各连队讲清楚情况之后,命令傍晚前,即下午五点钟叫醒他,于是就躺下睡觉了。
第十三章
他醒了,并不是由于喧嚷嘈杂,而是由于凝聚的视线。安娜站在他的面前。她睁着一对又圆又大、安静的、孩子式的眼睛望着他。他起身默默地坐着,也看着她。
“我请您的通讯员把您叫醒,”安娜说,“但是他不愿意。我在这里已经很久,本该走了。可是很想见您。”她伸出手去向沙布洛夫握手。“您好吗?”
“请坐。”沙布洛夫说,身子往床边移一下,让出位置。安娜坐下了。
“我看,您已经痊愈了。”
“是,完全好了,”安娜说,“本来,我受的是轻伤。只是血流的很多。您知道吗?”她没等他说话,急忙补充说,:“我遇见妈妈了。现在我同她在一起。 ”
“在一起? ”
“还不完全在一块。她住在一间木房子里,就在我们卫生营驻扎的那个村里。我在那儿同她一块过夜。不是过夜,而是每天早晨渡过河,过去睡一会儿。 ”
“您早就开始渡河了吗? ”
“第四天了,不过到您这里来,这是第一次。我把您的事说给妈妈听过。”
“您说了些什么? ”
“凡是我所知道的。 ”
“您知道我些什么? ”
“很多。”安娜说。
“究竟是什么? ”
“很多,很多,几乎什么都知道。 ”
“都知道吗? ”
“甚至知道您多大年纪。那时您说的是真话。您29岁。您的通讯员对我说过。 ”
“那我一定要处罚他,因为他泄露了军事秘密。”沙布洛夫带着戏谑式的严肃态度说道。“他还向您说了些什么? ”
“说您今天险些被打死。”
“还有什么? ”
“还有?没什么了。我没有时间去问他。此刻我们把伤员都运到一处。您这里伤员很多吗? ”
“是,很多。”沙布洛夫忧郁地说。“很多。这就是说,您没有时间,是不是?如果有时间,您还得问下去吗? ”
“是,一定是。 ”
“那您就来问我自己好了。”他看了看表。“我有时间。 ”
“您最好去睡觉吧。我把您弄醒了。 ”
“怎么是您把我弄醒的,我是自己醒来的。”
“不,是我把您弄醒的。因为我望着您,望了这么久,所以您才醒来了。我故意这样,想把您望醒。 ”
“这就是说,您的眼光有吸引力,”沙布洛夫说道,同时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