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都是山路,只得牵着马匹步行。
山道渐行渐狭,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个山谷之中。傅鼎臣牵着马儿,一面左右张望,一面与桓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桓震跟他谈得投机,便将自己此去的目的也告诉了他。傅鼎臣一听之下,大声叫好,定要掺上一脚。桓震没奈何,只得允了。正在兴致勃勃之时,突听耳边咻地一声,只觉耳朵一阵火辣辣地,伸手一摸,竟沾了满手的鲜血,不由得吓得叫了起来。只听得身后一阵哈哈大笑,声如裂帛,十分难听。桓震也吃了一惊,一颗心怦怦直跳,转头瞧去,只见身后十数丈之处,站了一个黑瘦汉子,手中提了一具机弩,大约方才那“咻”的一声,便是他放的响箭了。
前传昔我往矣第六回驿卒
(时间:2005…5…920:49:00字数:4386)
桓震强自镇定,远远问道:“那边的是何方好汉?拦住在下二人,究竟意欲何为?”那黑瘦汉子哈哈一笑,嗤道:“死到临头,还有闲心罗唣这些!”桓震后背冷汗直冒,面上仍是装得不动声色,强颜笑道:“原来却是劫道的强人。”冲傅鼎臣使了个眼色,猛然大叫道:“走!”一跃上马,在马臀上猛抽一鞭,径直向那黑瘦汉子冲撞过去。在他本意之中,是要撞那汉子一个猝不及防,他二人便可以趁机逃走。岂知那汉子眼见马匹急奔而至,竟然不闪不避,待到桓震的马从他身边掠过之际,两手扳住了桓震的鞍鞒,脚尖在地下用力一蹬,双臂用力,整个身子凌空翻起,竟稳稳地落在桓震身后。
那汉子跳上马来,手腕一翻,手中便多了一柄牛耳尖刀,顶在桓震腰间,厉声道:“老子只取钱财,不伤性命。快些乖乖地将细软留下,衣服剥了!”桓震受制,无可奈何地一勒缰绳,停了下来。傅鼎臣反应奇慢无比,此刻还没爬上马来,倒省却了许多手脚。那汉子跳下马背,顺手将桓震也扯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朝地上一摔,直摔得他眼冒金星。桓震喘了几口大气,这才爬起身来,磨磨蹭蹭地从怀中掏出装散碎银两的荷包来。那汉呵斥道:“手脚麻利些儿!莫惹恼了老子,又要吃那皮肉之苦。”一把夺过银包,喝问道:“还有么?”
桓震低声下气的道:“是,是。”慢慢将手伸进怀中。那汉子双眼盯在他手上,要瞧他掏出甚么。桓震缓缓抽出手来,猛然间急如星火地向那汉子脸上杵去。那汉子只觉得双眼有如火灼,“啊”地一声惨叫,捂住了脸,蹲在地下。桓震一跃上马,叫道:“青竹快跑!”傅鼎臣这回倒十分警醒,听得桓震呼喝,立刻认镫上马,跟在桓震马后加鞭狂奔。两人一口气跑出了五里多地,山路崎岖,马匹已然不堪,只能停了下来。桓震向身后看看,那汉子却并没追赶上来,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对傅鼎臣道:“这条路是走不得了。青竹,你可知道另外有路能通枪峰驿么?”傅鼎臣寻思片刻,道:“我们可从山北绕道而行。不过那条路要远了八十余里,且是山路,并不好走。”桓震很是郁闷,想了一想,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傅鼎臣好奇道:“百里兄,方才你用以伤那贼人的是甚么利器?”桓震呵呵一笑,撇嘴道:“哪里是甚么利器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他那个打火机来,打着了火。傅鼎臣看得两眼发直,不住啧啧赞叹,一副心向往之的样子。桓震看着好笑,在马上将火机抛了过去,道:“喜欢,便留着罢。不过此物是用火油点火的,一旦火油用完,可就没法再用了。”傅鼎臣连声道谢,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把玩。
两人因是绕道而行,原本半日便能走完的路,直花了整整一天,这才来到枪峰驿。说是驿站,其实便是几间破烂马厩。厩中养了五匹瘦马,又有几个半死不活的驿卒,就算是一个驿站了。桓震从没想到堂堂大明朝借以传递军情、运送粮草的驿站竟然会是这等模样,一时间不由得有点发呆。傅鼎臣却好像来过此处,一下马便熟门熟路地跟一个老驿卒打起了招呼。
那老卒名叫范大,今年已是五十多岁了。因为儿子年幼,不得不自己来承担驿役。一见傅鼎臣,便十分热络地交谈起来。桓震在旁听了一会,便知那老卒也是傅之谟的病人之一,前年一场大病,险些丢了性命,多亏傅之谟免他诊金,还送了他几服药,这才没给阎罗王收了去。范大见到恩人之子,很是兴奋,奔回驿卒住的偏厢,取了一只小小竹篮出来,却是一篮子野药,定要傅鼎臣收下。傅鼎臣道:“这且慢谈。”一指桓震,道:“这位是桓公子。范老,咱们二人此来,是有件事情要做。你可知道大同府往灵丘的公文到了不曾?”
范大想了一想,道:“那还不曾有。两位问这要做甚么?”桓震自然不能对他明说,只用些不关痛痒的闲话遮饰过去。傅鼎臣道:“既是公文未到,咱们便在这里等上几天如何?”范大十分爽快,应道:“十日之内该当无妨。十日之后,梁大人便要回来,那时便不能再待了。”他口中的梁大人,姓梁名仲,乃是这个枪峰驿的驿丞,平日常自诩怀才不遇,甚少上驿来办事。遇有来往官员须要迎送的,都是驿卒到他家中去叫了才来。范大乃是这里资格最老的驿卒,驿丞不在,便以他为最大,要留宿一两个人,倒也不是甚么难事。桓震甚是识趣,连忙取了一小块银子,约莫七八钱重,塞在范大怀中道:“多多有劳!”那范大得了一注横财,十分欢喜,乐滋滋地去了。傅鼎臣引着桓震拴好了马,来到偏厢坐下,范大送上两壶凉茶来,两人赶了一天的路,都是又燥又渴,端起壶来喝了个饱。
歇息片刻,傅鼎臣便与范大说起途中遇匪的事情来。他说故事的本事甚好,将桓震如何神勇无敌夸张得无以复加,只听得桓震在一旁哈哈大笑。正说到入彀之处,范大忽道:“傅公子说那匪汉的模样,倒颇似咱们这里新来的一个驿卒。”傅鼎臣一怔,反问道:“你说甚么?”范大走出门去,高声问道:“黑虎哪里去了?”几个驿卒纷纷答应,都说不知。范大回转来,道:“九成是他了。此人姓刘,只因虽然生得黑瘦,却是天生神力,人送个绰号叫做黑虎,本来的名字倒没人记得了。照方才傅公子所言,此人马术极精,我们这个枪峰驿之中,没一个敢跟黑虎比马背上功夫的。”话音刚落,便听得门外一人大声道:“范大哥高看小弟了!”跟着一人大踏步地走进门来,正是方才拦路的那个黑汉,双眉之间还有被火灼伤的痕迹。傅、桓二人面面相觑,心中都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桓震更是大叹世界之小。
那刘黑虎走了进来,一眼看见傅桓两人面青唇白的模样,哈哈笑道:“不必怕,你二人既是范大哥的朋友,便也是老子的朋友。老子抢贪官,抢富豪,就是不抢朋友。”桓震这才放下心来,忙招呼刘黑虎入座。刘黑虎也不谦让,随手拖了把椅子坐下,大咧咧的道:“你两位来此有何贵干哪?”桓震冲傅鼎臣使个眼色,抢口道:“也没甚事。只是小弟新近搬来此处,颇想观赏观赏这枪峰岭的景致,故而央傅兄相陪,来此叨扰几日。”刘黑虎哼的一声,怒道:“老子拿你们当好朋友,你们却拿老子当甚么了?要看风景,北面便是恒山,你们干么不去?小小的枪峰岭又有甚么好看了?”桓震给他说得哑口无言,虽觉心中有愧,然而自己要干的这件大事,却决不能多给一人知道。刘黑虎静了片刻,见桓震仍是没有丝毫打算吐实的意思,登时勃然大怒,跳起身来,伸腿一踢,将身后的椅子踢得飞出老远,面色铁青的道:“刘黑虎没有你们这等的朋友!也罢,你们自去干你们的大事,老子不管便了!”说着,又是大踏步的走了出去,连头也不回一下。桓、傅相视苦笑,心中均道此人固然极有义气,然而脾气未免太也暴躁了。
当晚,范大安排他二人住在驿站供来往官员住宿的客房之中。桓震躺在床上,无法入睡,将自己的计划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遍又一遍,自觉已经毫无破绽、十全十美了,可是心底总觉得还有一丝莫名的不安,叫他不能安心睡觉。辗转半宿,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来,点亮了油灯。却听傅鼎臣道:“原来百里兄也不曾睡?”看另一张床时,傅鼎臣也是醒着的。桓震苦笑道:“在想那件事情。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傅鼎臣两掌互击,道:“正是!我也是这般想,因此一直不曾睡着,总在捉摸这件事情。”桓震心中大起知己之感,道:“既然如此,咱们再来从头谋划一遍罢。省得到时出了甚么纰漏,不免连累了范老与傅老先生。”
原来明代公文的传递,是一站一站进行的。上一个驿站的驿卒将公文送到下一个驿站,便可以休息;下一个驿站的驿卒接手公文,送到再下一个驿站,然后站站相递,一直传到目的地。桓震的计谋,便是在这一交一接的过程中做手脚,只要阻得那接班的驿卒一刻半刻,便可以将公文偷换。他事先向蒋秉采打听清楚,遇有蝗灾这等大事,一般是要以加急公文传递的。明清的加急公文很是儿戏,只用一个皮纸信封,角上穿一个窟窿,插上一根鸡毛,也不封口,用以表示事情紧急,来不及封缄的意思。想这等公文,要抽出信瓤另换一张,岂不是容易至极的事情么?只是那换上的假公文不易制造罢了。但桓震却并没打算伪造一封文书,只消放进去一张空白信笺,行文至灵丘县,蒋秉采拆看之后自然便会退回大同府。大同府中书吏定然以为是自己文书错误,再去追查底档,才能知道公文是甚么内容,重新发送。这一来一回耽搁的工夫,灵丘县的蝗虫便已经灭光了。万一事后马士英追究起责任来,蒋秉采也尽可推诿不曾收到公文。桓震自觉这个计划实在是完美无缺,愈想愈是得意。
两人苦苦思索许久,总是想不出还有哪里不对。桌上油灯燃得时候久了,噼啪几声爆了个灯花,傅鼎臣突然叫道:“是了,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