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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干那头多了两只沾满烂泥的小手。
采蘩单眼一眯,笑了笑。
“笑什么笑,赶紧拉我们上去。”这女人说得没错,与其在沼泽里必死,不如先脱困。
臭小孩!采蘩再次告诉自己,报恩是需要的,否则会遭天谴。蹲下身,她开始用力拽。可是两个孩子的份量比她想像的重很多,她又是个软肢弱体,憋红了脸,费了吃奶的力气,好一会儿不过将他们拉出半尺。
少年仍没好话,“你吃饭了没有,两个小孩都拉不动,还能干什么?又不是千金小姐。”突然身体又往下沉,“喂,你——”
采蘩喘着,拿眼白瞪他,“你松手。”她没干过体力活,身上还有伤,这个臭小孩没完没了的。
少年当她又不救了,嘟哝道,“什么脾气,说两句就给我脸色看,小爷可是——”
“再不松手,我不救了。”采蘩承认,她没别的可以逞能。
“我松手,你不是更不用救了。”她傻的吧?从小让人赞聪明的少年斜勾嘴角。
“我先拉你妹妹上来,再拉你。”她拉不动两个人。
她是这个意思?看来自己冤枉她了。少年轻咳,掩饰尴尬,将妹妹调转身,也不管自己又沉下去一些,只嘱咐抓紧。
小子虽然说话刁钻,对妹妹倒是真好。采蘩一边想,一边把小姑娘拉出了泥潭。没有拖延,又把树干推回去。
少年此时终于相信这女子不是恶人,也不再说不中听的话,任她拉一会儿歇一会儿,直到身下变成了结实的地面。
采蘩靠树坐下,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雅雅,雅雅。”少年吃力得将妹妹翻过身来,拍着她的脸,目光渐渐焦急起来。
小姑娘的身体一动不动,睁开无神的双眼,半晌之后用极弱的声音说道,“雅雅好饿。”
少年连忙翻衣袋衣袖,找出最后半块饼。饼已经沾满烂泥,他想要擦干净,浑身上下却没一处不脏的。不由自主看一眼采蘩,但他的自尊阻止他开口乞求,咬咬牙,用脏手拨了又拨,便将妹妹扶起来,把饼放到她嘴边。
“雅雅,吃吧,吃饱了就有力气了。”
“吃吧,吃下去就气绝身亡了。”凉冷的女声响起。除了采蘩,没别人。
少年怒瞪过来,“你知不知道,我和妹妹在这鬼地方迷了路,靠着两块饼过了三天?”
“不知道。”那他知不知道,她从被流放起,就没吃饱过肚子,饿了五年多。
这女人话不多,但动不动就堵得他气闷。他当然知道她不知道,他也不是在问知不知道的问题。到底是她笨还是他笨,跟这样的人浪费力气说话?
“我只知道这泥块疙瘩吃到你妹妹肚子里去,你就成害死妹子的凶手了。”瞧他爹娘谦和有礼,怎么会有这么傲慢的儿子?
“我能怎么办?”少年爆发了,猛然站起身对采蘩怒吼,眼睛通红,“爹娘死了,全部的人都死了,我和妹妹再也回不了家。横竖都要死的,吃死也好,饿死也好,又有何干?”
“你爹娘死了。”采蘩这回确定自己没听错,心往下沉,“就是你们遇到盗贼?可是你们这样的人家为何走金铃谷?应该走官道才对。”为什么好人会有这般凄惨的下场?
少年刚才那通吼好像用尽最后的体力,颓然跪地,耷拉下脑袋。
片刻后,采蘩听到他哽咽的声音。
“我想看山麓的野马,爹娘才决定从这里过的。我害死了爹娘,现在还要害死妹妹……呜呜……”越说越难过,他哭了出来。
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小小年纪突然失去双亲,纵然出身富贵也无法避开厄运,将来的路恐怕不好走。采蘩望着少年,不由叹出一口气。
“不是你的错。”和一个境遇同样悲惨的孩子斗什么气呢?她和他都刚刚失去了庇护的天,今后要自己面对人世的苦难。
少年抬起头来,倔强的神情荡然无存,流露出脆弱的哀恸,目光迷惘,“不是我的错吗?”
“不是,是命。”即便死而复生,也是命运使然。
采蘩扶着大树起身,走到少年那儿,拿出包裹里的干馍,用皮囊的水浇软,递给他。又帮小姑娘坐起,一口馍一口水得喂她。
冬林静谧,只有三个人的影子,让月光拉长了,风吹不动,莫名碰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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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姓什么都不关我事
“放手。”采蘩眉一跳。
“你答应,我就放手。”少年死死拽着她身上的行囊。
“我不答应。”她救了兄妹俩的命,喂饱了两人的肚子,分了一半的干粮,水和银子,还答应带他们出谷,简直都快成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了。还想让她当使唤丫头?不可能!“你看上去十五六岁了吧。有银子有吃的,出了谷找个镇,雇辆马车走官道,很快就能回家。你很聪明的,对不对?这么点小事难不倒你。”什么意思?!之前宁可沉在沼泽里也不肯让她救,现在居然要赖上她?
“我才十二岁。你故意说大我年龄,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是因为聪明才明白,不跟着大人,他和妹妹是回不了家的。
采蘩瞪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年。没错,她睁眼说瞎话,因为她——讨厌小孩子!尤其是拽得跟什么似的,大户人家的小孩子!她自认身份低微应付不了,所以不高兴不耐烦帮到底。话又说回来,他的爹娘也没将她完全救出苦海。
“放手。”她感觉到自己在磨牙,“十二岁也够大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早起贪黑得干活挣钱。”他小大人的样子敢情也是装的?
少年的眼珠子乌溜溜,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突然大声道,“你是那个女的!”
采蘩迅速偏过头去,闭眼咬牙。糟糕,距离太近,让这小子认出来了。
“你错认了。”再转回头来,她面色不动说谎。
少年却十分自信,“你是那个被官差押解的女囚。看你这样,定然是逃出来的。”原本有些慌张,怕说服不了对方,这下可定了心。
“我说你错认了。”采蘩神色越发清冷。
“你若是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向官府告发,到时候你会被抓回去继续做官奴。”逃犯?好极了。
“你以为这么说,我便随意让你拿捏?”她可不再是矫揉造作,想要跻身于贵妇的卑微女子了。什么都不如命大,采蘩突然一手拎起少年的脖后领子,冷笑道,“我如果怕人来追,根本就不会逃。你要去报官?去啊!不怕迷路,不怕歹人,不来烦我,带着你妹妹赶紧往回走。”
少年何曾让人这么无礼对待过,双手往后去掰她,脏兮兮的面孔下能看出憋得通红,“放开我!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哼,你就算出生于南陈的大士族,现在也不过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一身乌七八糟的模样和乞丐无异。”她让少年激怒了,但出口伤人并非出于本意。
少年浑身一颤,两手松垂,不挣扎也不蹦跳。他知道她说得对,即使家族还在,爹娘死了,他和妹妹就是孤儿。
采蘩有些懊恼,可又实在不想接受他的请求,语气稍软,放开了手,“你既然认出来,就该知道跟着我反而会给你们惹麻烦——”
少年收紧十指,垂看昏睡中的妹妹,令人望不见他的表情,声音微弱,“我姓姬。”
“鸡?还有姓这个的?”采蘩突兀插言。
少年十指收了放,放了手,“姬昌的姬。”
“鸡场?”她冷嘲热讽来让他打消主意。
“别告诉我你连周文王姬昌都不知道?”少年小小年纪让她气得额头青筋跳。
“不知道。我是官奴,不识字不读书,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小公子高看了。”姓姬的不多,可也不少。
少年长呼吸,“我曾祖姬玄乃陈之前相国,我祖父是玉甾姬氏家主,我父亲——”
“所以呢?”采蘩打断他背家谱,“与我又有何干?”
“你是北周逃犯,一旦捉回就是死路一条。你要去南陈重新来过,人生地不熟,谈何容易?”小士人说话文绉绉慢吞吞,“只要你送我回家,我保证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你可以在南陈坦荡生活,还能找个体面人嫁了,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说你聪明,果然不笨。”学习。想要言之动人,先要知道对方要什么,不过最后那一条就免了。
“挺诱人的,可惜你一个小孩子的保证我不能相信。”而且,她如今对高门有恐惧感,只想脚踏实地。
“姬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不是普通的小孩,是姬明的儿子,所以言出必行。
采蘩看了他一眼,“这话若是你爹娘来说,也许我会感激。走吧,带你们出谷。”她过去将小姑娘背起来,“然后各走各的,因为我讨厌小孩子。”
身后传来一声异响,她回头去瞧,身体禁不住往旁边让了让,蹙眉咬唇,“小公子何必如此?我身份卑微,受不得你的一跪。”
少年双膝在地,“姐姐在上,受姬钥一拜。”
什么?!采蘩再冷淡也大惊失色。姬姓是陈国最大的士族之一,而听这孩子话里的意思,他应该出自嫡裔。姬氏嫡公子行跪礼且称她为姐姐,全然不是她以为的跪求,却是认义亲了。
“你……”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让她答应吗?
“姐姐,从今往后,姬钥就是你义弟,姬雅就是你义妹,我们的爹娘也就是你的义父母,你就是我玉甾姬氏的千金小姐。这个身份不是我给你的,而是爹娘给你的,我和雅雅会向祖父证言他们收你为义女之事。”姬钥说到这儿仰面望她,“官奴没有姓,不知姐姐的名字为何?”如此总信了吧?
前生费尽心机想当个贵妇,输到一无所有;今生什么都没做,天上掉下来一个士族千金给她。采蘩震惊之余突觉好笑。
“你起来吧。”她输给了这个孩子,反正同路,暂行一段也无妨,“我送你们回家就是。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