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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出奇谋。”独孤棠微拢双眉。
“对,奇谋。可是,什么奇谋才能对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有用?”罗扬一拍独孤棠的阔肩,“老弟,早知如此,我不该拉你进来。”
“姐夫别说泄气话,这仗还没开始打呢。”然而齐军很快就会知道他们在这里扎营的消息,在那之前,得有对策,否则情势不乐观。
罗扬咧嘴,“也就跟你说说,对别人死都得撑着。”突然视线盯着不远处的两道丽影,浓眉一挑,语气揶揄,“那就是你救下的南陈姑娘?我说你这么好心,原来是美人。什么身份来历?若与你相当,倒不用你姐姐操心了。”
独孤棠神情不动,“姐夫莫非忘了我来此的目的?假诏未截到,却撞上逃出霍州的南陈纸匠,也算幸不辱命。”
“是啊,南陈四皇子这么一伤,陈和齐直接撕破脸,假诏造出来也无用了,真是天佑我周。可惜,这几人虽从霍州逃出,却多半对军事一无所知,否则或许还能帮咱们一把。”罗扬不再看采蘩她们,进独孤棠的营帐去了。
独孤棠却因此沉吟半晌。他记得,那位拿弯月刀的北齐男子是滕大将军的手下,不知是否熟悉布防。不过就算知道,恐怕也不会说给他们听。要不是阿慕救了采蘩,他可以用对待俘虏的方法。
老天爷好似知道他的想法一般,不出半个时辰,采蘩就带着阿慕来见他。
采蘩一副冷脸,“这人死活要走,你能放他出营么?我们不胜其扰,师父也不在了,没任何理由留下他。”
阿慕不看采蘩,直盯着独孤棠,肃面沉沉。
独孤棠心念之间生出一计,对阿慕道,“你若与采蘩姑娘他们毫无干系,我只能当你是霍州守将的亲信。既然如此,你我便是敌非友,你在我营中就是俘虏,你说我能不能放你?”
阿慕瞥采蘩一眼,“早就说过他不会放人。”转身要走。
独孤棠刚要说——
“等等。”采蘩却抢了这两个字。
她继而对独孤棠说道,“阿慕说,如果你们不放他走,以现在的兵力肯定打不下霍州。”
阿慕回头瞪眼,“我何时说过这话?”他只说眼下这么些人难以和滕大将军的兵马匹敌。
采蘩不理他,“独孤棠,我们离开霍州时,滕大将军说过宋定几乎削没了他的兵权,保不住师父和我们的命,只能偷偷放我们离开。滕大将军和我师父曾经结拜,后来闹翻了。是不是误会别去管,但他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救了我们却是事实。同时,他也请我师父带阿慕离开。所以,我相信他说了真话。若是如此,何不放阿慕回霍州,说服滕大将军策反?”
阿慕张口结舌,“不可能!将军对皇上……”想说忠心不二,可到嘴边却犹豫。
“滕大将军镇守霍州多年,战功赫赫,劳苦功高,齐帝却派来宋定,一颗帅印就轻易压过他苦心建立的一切。连你都不服气,更何况是他?”这回开口的是独孤棠,“我姐夫罗扬是极爱才之人,只要滕大将军愿意同我们里应外合,决不会被亏待。”
“你若空口说白话,我们又能如何?”阿慕不为所动。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对齐连最后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但看滕大将军怎么决定。
“我愿亲笔书信一封,许滕大将军以重诺,事成之后,待之以诚。若毁诺,可昭告天下我罗扬是背信弃义的小人。”罗扬从里帐走出来,他连日赶路,实在累不住想休息,谁知居然听到这么一条策反计,就躺不住了。
阿慕谨慎,“到这时候,进出霍州防城必定难上加难。我乔装打扮也可能混不过去,更何况一封策反的书信?如果事情败露,我死无所谓,却害了将军。”
“这个嘛——写密信的方法多得是。”罗扬不以为有多难。
“为了造假诏,宋定这次带了齐都的御纸匠。你写密信的方法能比他们鉴纸的方法还多?宋定可能不懂打仗,但在追查周人细作上很下了一番工夫。迄今为止,你们不知城中情形如何正是他严查的结果。城门口专有搜物之人,但凡纸张文书,一定要传给纸匠去看,有一丝一毫的怀疑都不会放过。”阿慕则不认为密信能有多密。
独孤棠看向采蘩。
采蘩留意到他的视线,先是垂眸,片刻又抬眼,“肃公,小女子愿意一试。”
因不清楚采蘩的身份,罗扬不解其意。
独孤棠解释道,“我向你提过这回惨遭不测的是左伯传人左恒。而采蘩姑娘师从左大匠,也会造纸。”
罗扬哦了一声,“采蘩姑娘可是能造出隐藏密信的纸来?”虽然对方是女子的事实令他半信半疑,不过左伯之名足以让他抱有期望。
阿慕却立刻泼来一盆冷水,“她只是学匠,尚未出师。”
“请肃公写个信例交给我,容我想想,明日一早与您答复。若是不行,小女子不敢逞强。”采蘩不被冷水浇灭决心。
“你说话真挺实在,我中意听。好,就等你明日答复。行不行,你都是勇敢的姑娘,我记住你了。”罗扬说着这话,却冲着独孤棠笑。
独孤棠只当没看见。
这时小兵进来报主帐搭好了,请罗扬移地方。
罗扬走后,阿慕扔下一句看她有多大的本事,也走了。
“你刚才瞧我一眼做什么呢?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没事找事。”采蘩叹口气。
“采蘩姑娘,策反的事是你先说的,如何赖我了?”独孤棠面上不笑眼里笑,“了不起,你也不曾打过仗,竟能想到此计。”
“说实话吧,我就不想阿慕黑着脸老在自己眼前晃荡,又怕你放不了人,才绞尽脑汁。不过我怎么觉着是正中了你的下怀?”她说策反,他就一番话接得那么理所当然。
“采蘩姑娘太谦虚了。我因你一句话,茅塞顿开,要多谢你才对。”独孤棠拎了茶壶来给她倒茶。
采蘩手一挡,“免了,独孤将军居然喝隔夜茶,你不挑剔,我挑剔。”
“我穷惯了,你是知道的。”独孤棠不以为意,给自己倒了一杯,“本想送你们回南陈,如今不得不耽搁一阵,要等霍州这场仗打完才行。”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采蘩起身上前,将他那日给她擦泪的帕子放在桌上,“已经洗干净了。”
独孤棠不自觉拢眉,“旧帕子罢了,你不必费心洗净还我。”
“帕子是不能乱收的。”采蘩退开两步,盈盈一福。那是要走的意思。
“采蘩姑娘——”独孤棠想继续将两日前要说的话说完。
“老大!”央跑了进来,看见采蘩就挤眉弄眼。
采蘩抿唇淡笑,转身走出营帐外。
还帕子是真心的,没有欲擒故纵的手段。从孤客到棠掌柜,从棠掌柜到独孤将军,原来她根本就还没看清这个人。孤客冷狠,棠掌柜油滑,独孤将军么——
灵光一现,怎么带进密信,她突然好像有点主意了。
第194章 五色之棠花海
霍州府城的城门底下,这些日子以来相当安静。一来是因为宋定不分青红皂白的严门禁,二来眼看就要打起来,谁也不会无事瞎兜转。里面的人不太能出来,外面的人不太想进去,就成了日头高挂只有风卷尘土的空荡景象。
守门的尉官打了个哈欠,靠在门楼上眯眼张望,突然看到远处有一挑担的货郎正朝这里走来。他不由有了精神,喊一声小的们就往城下去。
“这时候来货郎,十之**是细作,你们都给我放亮了眼,仔细搜清楚。大帅昨日又增加赏银,抓一个细作五十两了。”如今有人要进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想成细作。
士兵们顿时振奋,连忙道是。
等了一会儿,众人终于看清货郎的样子。旧布衫,头戴斗笠,背让担子压弯了,还有些咳嗽气喘。
“喂,站住!”守门尉官将人拦住,“你知不知道要打仗了?”
货郎用大拇指抬起斗笠边沿,露出黝黑面庞,咧嘴憨笑,“天塌下来我们一家老小也得吃饭啊。官爷,前些日子我来时,还排队等着进城呢,今天却是怎么了?”
尉官暗自打量他,虽然瞧不出名堂来,却不敢掉以轻心,“日头都晒屁股了,谁像你这么晚出来做买卖啊。卖什么货?”
“香油。”货郎躬弯着身,“倒也不是我晚,我家的香油只有一个主顾,就是静沐寺,所以不用赶早集,每十天半个月送一次。”
“静沐寺啊。”尉官眼珠子转圈,“报上姓名,哪个村的,我派人去问一声。”
货郎神情一怔,“官爷,您派人到静沐寺一来一去,少说要两个时辰,我岂不是要等到午后?那时再进,今晚就没法出城了。”
“废话那么多,你心里有鬼啊?”但是他对到静沐寺的脚程却未说错,尉官歪脸笑,“说名字,还有住哪儿,否则你不但没法出城,也没法活命。大帅有令,凡北周细作,可就地处决。我实话告诉你,如今进出这城门的人寥寥无几,一多半还就是居心不良的。”
“呀,官爷,我可绝对不是细作。我叫大邱,家住东角村,离这儿十七八里地。我家世代住在村里,就算知道要打仗,可家里老爹老娘不想离乡背井,所以只希望这山林里的小村子能避过去。您就信我吧,我不敢说谎。”大邱连忙交待。
尉官点了两兵去静沐寺问,就对大邱道,“你说没撒谎就是真老实?当我那么好骗?赶紧把油罐子都给我打开,我要看看有没有藏了东西。还得搜你身。”这会儿就一个送上门的,可以慢慢整。
大邱苦着脸,又让他们搜身,又看尉官和士兵们剥开油纸,将枪头戳进油罐里搅来搅去,“官爷们,手下留情。这些都是上好的香油,万一掺进杂质,用起来不好,静沐寺不再问我买,那可惨了。”
尉官怎么能理会大邱的苦求